亢金龙躺在躺椅上,身上盖了一张薄的毛毯。
脸色虽略显苍白,精神状态尚可。
角木蛟双手抱胸站在他身侧。
二人一样的表情凝重,正看着海面出神。
良久,亢金龙幽幽的说道:“最近……我总觉得……”
言语间稍显犹豫,内心更见挣扎。
角木蛟看了自己的兄弟一眼,心中慨叹:亢金龙这一伤,功夫虽略有损碍,人倒还聪明了些。只是,这聪明终归是没用在正途。
“在陛下身边,多听多看,少思少想。”
说完这句话,角木蛟便抿住嘴唇,仿似下了决心一般,不再说一句话。
亢金龙转头望向角木蛟,“你知道我觉得的是什么?”
角木蛟点了点头,动作轻柔,仿佛很怕伤到自己的脖子,但是却异常的坚决。
“难道是那几个瓶瓶罐罐的关系?”
“或者陛下旧伤复发?”
“又或者陛下只是单纯的累了?”
角木蛟的脸部肌肉抽了抽。
心智这东西,有一点还不如完全没有。
两人身后的舱门传来了一声响动,接着李重元的声音传来: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角木蛟回转身子,李重元以手撑住舱门,身子随着船身上下起伏。
“回陛下,我们……正在讨论此次新竺之行。”
李重元向二人所在的方位走来,脚步略显虚浮。
“一千年前,我在那存了一样东西,这次去要将它取回。”
李重元终于走到二人身边,气息竟然喘的粗重了些。
惊鸿说五坛桃花酿喝完便能恢复如前,我已经喝了两坛。虽说不能完全恢复,可也总该有些进境才对,现在为什么身子反倒较之前更虚些?
想到这里,李重元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陛下,您……还是要多保重龙体才是。”
亢金龙满脸关切的望着李重元,若不是身体有恙,此刻已经伸手去搀扶面色惨白,双手叉腰的年轻天子。
恰在此时,角木蛟开始了疯狂的咳嗽。
李重元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角木蛟的咳嗽声打断。
“师兄,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亢金龙看向角木蛟的眼神,关切中带着一丝迷茫。
师兄平素身体康健,怎么此刻却咳嗽不止?
角木蛟对着亢金龙摆了摆手,咳嗽声依然不停。
李重元索性不再说话,端起胳膊仔细的端详着满面通红,青筋暴起的角木蛟。
角木蛟以袖遮面余光中瞥见李重元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心中叫苦不迭。
刚刚为了阻止亢金龙继续胡说,迫不得已假装咳嗽。此刻被陛下盯住,一时怕是难以收场。索性将心一横更加卖力的咳嗽起来。
“师兄,你不是得了什么急症吧?”
亢金龙不明所以却还不停的追问。
角木蛟听完怒火攻心,反倒咳嗽的真切了几分。
“亢金龙,你在此监督角木蛟,一定要咳够半个时辰。否则,将你们一同治罪。”
李重元已经看出了角木蛟的心思,既然如此,索性就成全了他。
说完这句话,李重元转身向船舱走去。
与来时不同,此时的李重元龙行虎步,器宇轩昂。
回到船舱,李重元卸下伪装,身子重新又委顿了下去。
双手撑在床榻上,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和衣躺下。
……
柳絮儿双手抱膝坐在地上望着崖壁发呆。
来到这个地方六年,虽然风沙蔽日,日子却也不觉得怎么难熬。
可是自打与李重元重逢后,日子便成了冰火两重天。
他在时,两人如胶似漆,甜蜜异常。
不在时,洞外呼啸的大风,沙砾随风而起的沙沙声都让人异常烦闷。
“絮儿,是不是又在想朕?”
柳絮儿仰起头,瘪瘪嘴,大大的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没有你的日子太难熬了。”
李重元扶着墙壁慢慢走到柳絮儿的身边盘腿坐下。
“我已动身去往新竺,拿到那样东西后,你便可离开这里。”
柳絮儿轻叹了一口气,“那要好久?”
说完便将身体靠向李重元。
“从多婆罗去往新竺,三五日便可到达。若是一切顺利,十日之内便可。”
“怎么,我以后可以常伴你左右,你似乎并未如何高兴,为何?”
柳絮儿面有不悦,“再说,你离我那么远,现在是对我厌烦了么?”
李重元心中一凛。
刚刚确实是有心坐的稍远些,至于原因却难以启齿。
另外一个问题柳絮儿说的倒是没错,自己属实有些高兴不起来。
若果真离开这里,能不能常伴自己左右尚在其次,自己能不能活着怕是首要问题。
毕竟,太阴幽冥长公主的火爆脾气那可是响彻九霄威震寰宇的。
李重元将身体向柳絮儿靠了靠。
“前世的魂魄回归身体后,惊鸿给了我五坛桃花酿。喝完我便能恢复前世神通。现在我已喝完两坛,前世神通半点皆无,身子却越发的羸弱,你道为何?”
如果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那便提出另一个问题,把水搅浑。
柳絮儿眨巴了两下眼睛,满脸纯真的问道:“为何?”
李重元心中长吁了一口气,仰面躺倒在地。
“这段时间我们都干了什么,你应该能想的到的。”
柳絮儿先是一怔,继而面色绯红,表情瞬间变的忸怩起来。此刻恨不得原地消失,哪还顾得李重元的心思?
想到这里,那些抵死缠绵的画面不自觉的浮现在脑海,越发的令柳絮儿羞愧不已。
柳絮儿的神情变化全被李重元收入眼中,联想起刚刚角木蛟的咳嗽,李重元也不禁脸红起来。
最近几日未加节制属实放浪了些。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洞外的风却愈加的急了起来,吹起的沙砾仿佛也更欢快了些。
“那个…为何…非要去新竺,到底是何东西能让我脱离此处?”
柳絮儿脸上红色未退,期期艾艾的换了个话题。
李重元听完心中暗喜。
刚刚的危机已然化解。
“剑!一把轩辕家的家传之剑!”
讲到这里,李重元脸上露出了无比自豪的神情。
柳絮儿虽然不通武学,可是家学渊源,对于李重元所讲也是略有体会。
“想必那把剑对你还有轩辕家一定有特殊的含义。”
“此剑名为知否,乃是无妄海底的亿年玄铁所铸。当年守护这块玄铁的异兽都有万年的修行。”
“此剑在手,可问天地,可问万物,未曾一败。所以名为知否。”
“知否?”柳絮儿心中默念,“若是此剑真被陛下找到,我便可立时脱离此地。到那时,不光我们一家三口团聚,还能在高堂身前尽孝。”
想到这里,柳絮儿的双眼不禁溢出泪花。
重逢以来,李重元还是第一次见柳絮儿落泪。
知她挂念父母,便低声安慰:“你放心,岳父母的事情我自会料理,这本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我一向是信得过陛下的。你我重逢之前,我早已心如止水,认为此生不过如此。可是重逢之后,我却想着能在父母身前尽尽孝道,以弥补多年前他们的丧女之痛,想想便觉有些对不起他们。”
李重元闻言呆了一呆,一股愁绪在心底慢慢向四肢百骸滋生,丝丝绕绕将身体的各个器官紧紧缠绕。
自己能否承受柳絮儿元神归位后的幽冥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