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对方不敢上前,被打疼了。
从小到大,我从没这么痛快过,即便在警校时演练棍术,也没敢这么放得开。
这群混子也是真扛揍,干倒几个,又爬来几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发现了,这群人不简单,身形敏捷,貌似练过。
他们也学聪明了,不再硬拼,拿起烧烤摊门前的小凳子砸过来,又抠下马路牙子上的砖头,使劲扔过来。
砖头纷飞,我左突右进,将砖头一个个精准劈落。
我始终没后退,这是一种心理战,意在告诉对方,老子不怕你们!
旁边的群众有人禁不住叫好:“哦,真功夫啊!”
我大喊:“别光看热闹啊,报警啊!”
混子们久攻不下,突然改变了策略,全部散开,试图包抄我。
我微微一笑,来吧!
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金刚抚杵、横扫八荒、金鸡独立、回马落枪,瞬间又倒下一片。
打出了美感,打成了艺术,当格斗出现一边倒的趋势,那就是表演式的碾压。
有几个小子都被我打“返祖”了,抽在膝盖内侧,站不稳了,成了o型腿,哈巴哈巴的,半蹲不蹲,像个猩猩。
他们吃不掉我,我却能耗死他们,梦蝶已跑掉,必然报警,警察随后就到。
我越打越兴奋:“来呀,来呀!”
一个小子被彻底激怒了,不顾一切冲过来,一副生死不惧的样子,好一个精壮的汉子,且吃我一棍!
左手晃动,右手一顶,震脚戳把,一棍击出,“咚”地一声,正戳在他脐上三寸——中脘穴,他呆立在那里,愣怔了几秒,“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未消化之物。
棍术的诀窍在后手,而不在前手,前手是杠杆,后手才是发力点。
我哈哈大笑:“舒服了吧?”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尖叫:“老公——老公——”
我的心“嗖”地一下拧成一团,赶忙回头看。
最担心的一幕发生了:一个人黑衣人,正勒着梦蝶的脖子,站在大街上,也蒙着面,只露两只眼睛,一言不发,哑巴一样,手里一把尖刀,抵在梦蝶的脖子上。
看来梦蝶没跑掉,暗中还有人盯梢,劫持了梦蝶。
那明晃晃的刀片就压在梦蝶洁白的喉咙上,稍微一动,喉管就会被割破。
我整个人由内到外像触电一样哆嗦起来,无论怎么调整,也平静不下来,颤颤抖抖地说:“把刀放下!放下!”
对方挥了挥刀子,示意我把竹竿扔掉。
我屏住呼吸:“好!好!你别冲动!”
我把竹竿慢慢放在地上。
混子们一下冲上来,抡起橡胶棍就打,橡胶棍打人,不破皮儿,全是内伤。
一棍棍闷过来,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混乱之中,有人一棍砸中了我的小腿。
钻心地疼痛,我身不由己,跪在了地上。
随后,我的脑袋“嗡”地一下,有人把橡胶棍砸在了我后脑上,我眼前一黑,倒下了。
倒下的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横了过来,我分明看到了梦蝶的嘴型:老公——
但我听不到声音。
随后,我陷入长久的昏迷。
再次醒来,已是三天之后,我竟然昏迷了三天。
一睁眼,爸爸妈妈和梦蝶正守在跟前。
我想说话,可头疼欲裂,嘴张不开,似乎被黏住了。
妈妈的眼泪迸射而出:“儿啊,儿啊,你醒了?看看妈妈,看看妈妈,还认得妈妈不?”
梦蝶也大哭起来:“老公,老公!”
我抬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哭。
可我全身发沉,胳膊就像被石头坠着,我使出全身力气,喊了一句:“别哭……”
梦蝶紧紧抓着我的手:“老公,你吓死我了,老公——”
我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你……没事吧?”
梦蝶热泪盈眶:“我没事,我没事!”
我奋力眨眨眼:“那群痞子……抓住了吗?”
梦蝶回望我父母,而后说:“老公,别想那么多了,你平安就好!”
我眼睛一闭,泪水滑落。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这件事,整个县的公安系统都炸锅了。
我的所长万昊生,亲自带着所里的兄弟,荷枪实弹,突袭了河西翟世冲的场子,要抓犯罪嫌疑人。
刑警队、武警队都惊动了,局长赵国忠、刑警队长高天雷全到场了。
“四大天王”和“八大金刚”都被带到了县公安局,连夜突审,可最终,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跟此事有关。
这都是我彻底清醒后,魏勇军告诉我的。
我笑着说:“还真有‘八大金刚’啊?”
魏勇军怒道:“你还笑?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
“你女朋友也吓坏了,三天三夜,一直哭!”
我鼻子一酸:“我知道。”
魏勇军仰天长叹:“算了,不查了,不查了!”
我一惊:“你说什么?”
“赵唤娟案,不查了,不查了!”他吼道。
我沉默良久,说:“认输了?”
他一脸凝重:“我们玩不过‘四大天王’,你看看,我们刚查了他们的场子,而且我们已经被停职了啊,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了吧?可他们还是下死手,这说明什么?”
“你说!”
“这是告诉我们,有些地方碰不得!这么多年来,没一个警察敢私自查抄他们的场子,这个口子,他们绝不会开!杀一儆百!”
我淡淡一笑:“懂了。”
“你知道吗?万所长因为这件事,受了处分!他当晚带着大家,冲入‘伯爵卡拉oK’,把枪顶在了翟世冲的脑袋上!”
“然后呢?”
“然后,赵局长和高天雷就到了,都带到局里去了,最终‘四大天王’没事,万所长被严重警告一次!”
我凄然大笑:“哈哈哈哈……”
魏勇军都懵了:“小山?小山?”
我一声长叹:“年画哥啊,从今往后,没你的事了,你停职结束后,好好上班吧!”
“你什么意思?”
“我一个人跟这群痞子死磕!”
“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当街殴打警察,当街劫持我的女友,拿刀逼迫我最爱的人,他们精准地触犯了我的禁忌……”
“你个煞笔!你不怕死,梦蝶呢?你父母呢?她父母呢?”魏勇军大吼。
我眼一闭:“我和梦蝶断绝关系!”
“你说什么?”
我怒吼:“我和梦蝶分手!我要不把这群痞子送进监狱,我他妈不是人!”
“疯了!疯了!”
“我就是疯了!我非弄死这帮狗日的!弄死一个,本对本,弄死两个,赚一个!”
“这还是警察说的话吗?”
“我不当警察了!”
门“咯吱”一声开了,二叔走了进来。
我挣扎着坐起来:“二叔?”
二叔冷冷扫了我一眼:“不想当警察了?”
我低头不语。
“不当好啊!你马上写辞职报告,我马上给你递过去!”
我一言不发。
“我看你是被打傻了!这点挫折就受不了了?当年我和你婶子被人家在门口扔了一捆雷管怎么说?人家想炸死我们!”
我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叔一笑:“你知道个蛋!当警察就不能怕报复,要想平安,就别干这行!”
我知道自己刚才有点过火了,沉思片刻:“我……错了。”
“然后呢?”
“我……我听万所长的话,好好上班,好好工作!”
二叔一把抓住我的脖领子:“小子,我告诉你!赵唤娟案,你别再查了!”
“为什么?”
“这是命令!现在,我不是你二叔,我是市局副局长,能听懂人话不?”
我连连点头:“懂了,懂了!”
“重复一遍!”
“我不查案了!我老老实实上班!”
二叔没了脾气,从兜里掏出一千块钱:“这是你二婶的意思,让你买点补品!”
“不用,不用!”我嘴上推辞,伸手就把钱夺了过来。
二叔笑了:“瞧你这个揍性!”
我突然悲从心起:“二叔……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二叔低下头:“你挨打这件事,已经立案了,一定会抓住凶手!”
我大吼:“打我的人就在河西区!你们去抓他们啊!”
二叔一瞪眼:“证据呢?平白无故抓一个政协委员,民营企业家?”
“二叔?”
“嗯?”
我鼻子一酸:“我小时候就是看你当警察,秉持正义,我才报了警校……我这一辈子其实是拿你当榜样……”
二叔眼圈一红:“别说了!”抚摸着我的头发,“好好养伤。”
说完,他转头走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我当时认为他一定被买通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我感到无尽的凄凉。
我在病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星期,才恢复如初。
从此,我落下一个毛病,一劳累或一紧张,就偏头疼,从太阳穴到前额,一乍一乍的。
这都是被那一橡胶棍打得,击中我的后脑,造成强烈脑震荡,落下的病根。
而且,我的左耳朵坏了,听力下降,有时会强烈耳鸣,伴随刺痛,尤其熬夜时,疼得厉害,只有用手按摩耳门,才会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