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逼无奈,做了陪酒女。
三年前,她母亲病重住院,她通过朋友介绍,借了5000元,债主就是翟世冲和侯杰,没想到中了圈套,高利贷,白纸黑字,如今利滚利,已成5万多元高债。
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她一辈子还不起。
不得已,她进了翟世冲的场子,所有坐台、出台费用,翟世冲和侯杰抽走九成,剩下一成,勉强维持生活。
她想过自杀,但一看到病重的母亲,就心软了。
她还曾设想过,先杀死母亲,而后自尽,但当她把一碗放了高剂量安眠药的玉米粥递给母亲时,母亲看了看她,她灵魂一震,放弃了。
她想带着母亲逃跑,可天下虽大,却无立锥之地,能跑到哪里去呢?
母亲已孱弱不堪,经不起折腾,肺心病越来越严重,走不上三步,就喘,不跑,母亲还能熬些日子,一跑,没准会死在火车上。
我听得这个憋气啊,整个人都要爆了。
我问王洁:“98年,赵家岗村赵唤娟失踪案,你知不知道?”
她满脸懵懂:“什么赵唤娟?我不知道,我是99年才进的翟世冲的场子!”
我又问:“侯杰在104国道抢劫的事,你知不知道?”
她沉思片刻,点点头:“他们现在只干大活,不干小活,一年才行动一次。”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王洁想了想:“好像从去年春天,之后就再没什么行动了!”
“不可能!去年县里的警情通报,没有这个案子!”
“他们根本没在咱县作案,在邻县,两县交界处,正好也是两省交界处!”
我点点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潘玉龙!”
“什么?”
王洁脸一红:“潘玉龙每次喝大酒,喝醉了,都会点名让我……过去陪他……他灌多了猫尿之后……什么都说,什么都做,打女人,边打边叫,就是个变态……”
“别说了!”
王洁突然拼命击打自己的脑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一把将她抓住:“别这样!”
她一下扑到我怀里:“哥,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放心,我就是有一口气,也会和他们干到底!”
她擦了擦眼泪:“那天,在烧烤店,打你的那群人,就是侯杰的人!”
“我知道!你能告诉我是谁吗?具体名字?”
她沉思片刻:“我只知道,其中一个人叫‘旋子’,他是侯杰的头号马仔,‘八大金刚’之首!”
“真名叫什么?哪里人?”
“真名不清楚,但听周围姐妹说,他是马庵村人!”
“为什么叫旋子?”
“他脑袋上有两个‘旋’,左脸上有一道刀疤,早年被人剜的,跟正常人不一样!”
“明白了!”
“哥,你一定要小心!这些人心狠手辣!”
我点点头:“‘八大金刚’除了‘旋子’,其他人你还了解吗?绰号也行!”
她想了想:“腥子、大鹏、老芹……翔子、二茅、大嘎、黑子,但他们最近都在外地,打你的那群人里面,没有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很固定,之前的‘八大金刚’和现在的‘八大金刚’也不是一批人。”
“他们都会武?都是侯杰的徒弟?”
“听说……最能打的是‘腥子’,但他不如‘旋子’资历深,所以在‘八大金刚’中只能排老二。”
“懂了!”
我为什么不去警局查阅刑侦大队的讯问笔录,以获取“八大金刚”的信息?因为我知道高天雷和“四大天王”早就勾兑好了,不仅查不到真实信息,还会被他们误导。
天色已微亮,王洁的妈妈从东厢房拄着拐棍走出来,咔哒咔哒地,敲了敲门。
王洁赶忙擦了擦眼泪:“妈,您醒了?”
老太太说:“小洁啊,做点早饭吧,让……许警察,在这儿吃个饭。”
我赶忙把门打开:“阿姨,不用了,我还要回所里,您好好保重身体,改日我再来看您!”
老太太一脸沧桑,粗糙的双手紧紧握着我,上上下下打量,那个眼神几乎是哀求:“我闺女,是个好孩子,22岁了,还没结婚,有学历……”
我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忙说:“王洁是个好姑娘!阿姨,我先回去了,您好好调养身体!”
“嗯,嗯,好,好。”老太太失落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鼻子一酸,冲出门去。
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失声痛哭,痛痛快快地落泪。
马庵村,我知道了,旋子,我记下了。
太阳已升起,霞光万丈。
我在街边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两个烧饼。
妈妈打来电话:“小山!你昨晚去哪里了?没睡觉?”
我说:“妈,我睡了!我起得早,跑步呢!”
“哦,别忘了去陪陪梦蝶!”
“放心吧,妈。”
抹了抹嘴,我一看表,7点了,付了饭费,来到梦蝶家。
梦蝶刚起,正在洗漱。
阿姨热情地说:“小山,喝杯豆奶吧?”
尽管阿姨依旧很客气,但已经变味了,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隔阂,这接二连三的出事,女儿被人家当街把刀子架在脖子上,哪个母亲受得了?
阿姨大概已经不想让我和梦蝶来往了,只是顾及我和梦蝶多年的感情,还没说出口。
我说:“阿姨,我吃过早饭了。”
我走入卫生间,关了门,在身后紧紧抱着梦蝶:“宝儿,今天怎么样?心情好点了没?”
梦蝶一笑:“好多了。”
我将头贴在她的后背,拼命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宝儿……我真希望……你一辈子平安!我恨不得和你长相厮守,这辈子过不够,下辈子继续!”
梦蝶猛地回头:“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就是太爱你了!”
她笑了:“我也是,老公。”
我死死抱着她,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生怕对不起你,生怕你受伤、难过!”
梦蝶转过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公,你放心,我不害怕了,下周我就去上课,学生的功课都落下了,我不能再休假了……”
“嗯嗯!我陪你!”
“你不会再查赵唤娟的案子了吧?”她突然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
当晚,月亮在烤火,一片月晕。
父母睡后,我偷偷出了门,直奔马庵村,蹲点。
“旋子”特征明显,脑袋上两个头发“旋”,脸上有疤,但我不知道他的真名,而且他不在我们镇,属于铁城镇,我没法调取他的户籍档案。
正值盛夏,有些老百姓睡得晚,几个老太太正在大街上乘凉,我假装来走亲访友的,问一个老太太:“大婶,旋子家在哪里住啊?”
老太太摇着扇子:“什么旋子啊?”
我说:“哦,我一个好朋友,脑袋上长了两个‘旋儿’,脸上有一个疤,在县城工作,他白天告诉我一个地址,我没记清楚,这不,进了咱们村子,忘了怎么走了!”
老太太笑道:“你说的是洪星吧?”
我说:“对对对,洪星!”
老太太举着扇子一指:“往前走,村东头,东南角,挨着湾的那家,就是他家。”
我赶忙说:“谢谢婶子,谢谢!”
随后,我拨通了魏勇军的电话:“年画哥,帮我查一个人,应该叫马洪星,铁城镇马庵村人!”
魏勇军睡了,迷迷糊糊:“怎么了,小山?”
“帮我查个人啊!”
“我现在也在停职期啊!”
“别扯淡!你负责户籍管理,你一定有办法!”
“小山,别折腾了,行吗?”
“你办不办吧?”
“我就是想办,我也办不了!跨区啊!咱是道留镇,你要查铁城镇,铁城镇黑啊,我就是从那里被挤兑出来的!那群人,绝对不会帮我!”
我一想,也对,叹了口气,问:“那我怎么办?”
“你到底要干嘛啊?怎么又查到铁城镇了?”
“你别管,你就告诉我,怎么能查到铁城镇下辖村的村民档案!”
“你又作!”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啊?帮不帮?利索点!”
魏勇军想了想:“有一个办法!你不是警校毕业吗?同学遍布全国各地,你让你的同学给当地派出所打个电话,就说请求协查一个人的信息,铁城镇户籍管理人员必然会配合!”
“那也得有协查函啊!”
“没那么严格!”
我笑了:“好了,不说了,挂了!”
我又拨通了芳哥的号码:“芳哥,帮个忙!”
田芳很精神,还没睡:“帮什么忙?”
“帮我查一个人!”
“查谁啊?”
“我们县的,铁城镇,马庵村,马洪星!”
“为什么?”
“此人涉嫌一桩重大刑事案件!”
“你自己为什么不查?”
“我被停职了!”
“那你可以跟领导说啊,让他们查!”
我一阵无语:“芳哥,我跟你说实话,这个人,就是一个月前把我打得重度脑震荡的人!现在有线索了,请你帮个忙!”
她沉默片刻:“你为什么不给铁城镇的民警直接打电话?”
“我信不过他们!”
“狐狸……我那天的话,你没听进去是吧?”
“我听进去了!可我现在有明确的线索,可以证明就是他打了我!就是他差点把我打死!我能不能查他?你能不能帮我?”
田芳沉思片刻:“你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