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组织语言,准备回应岚姐之际,手机准时响了,是胡静打来了的:“老公,你在哪儿?你总算开机了!我已经去公安局报案了,说你失踪了,结果派出所的人告诉我,你被拘留了,说现在已经回家了!你到底在哪儿?”
我赶忙说:“我在工作。一会儿回去。”
“你马上回来!”
我挂了电话,对岚姐不好意思地一笑:“岚姐,我先回去了。”
岚姐微微一笑:“好好想想我的话!”
我说:“我会的。”
辞别岚姐,我根本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强哥的住所。
我没必要回那个出租屋,胡静是芳哥的线人,她们知道我的一切。
大半夜到了强哥的门口,屋子里有灯光,还有人说话,我隔着墙仔细听了听,貌似在打牌。
我伸手刚要敲门,又停下了,直接敲门不好,我还不如翻墙进去,猫在窗台下听听强哥这群人究竟在干什么,平时当着我的面,他们是一副嘴脸,现在我没在场,我想看看他们是个什么嘴脸。
想到这人,我一纵身,手搭墙头,两脚连提,噌地越过围墙,悄无声息,落在院中。
悄悄走到窗台,蹲下仔细听。
里面正赌得火热,貌似有陌生人,看来强哥已经组局了,稀里哗啦在打麻将。
我正猫腰听着,突然觉得耳朵旁边有人吹气,一股风刮过来,我赶忙一回头,吓我一跳:“大嫂?”
强哥的姘头微微一笑:“四儿,你这是……”
原来刚才大嫂上厕所了,厕所在院子西南角,我也不知道她上厕所啊,我翻进来后就猫在窗台下,她撒完尿提着裤子走出来,还以为是贼呢,走近一看才知道是我。
她没有大呼小叫,而是含情脉脉:“这几天你去哪儿了?强哥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他说面包车借给你,你就不见了!”
我呵呵一笑:“我……办了点私事。”
大嫂妩媚地瞥了我一眼:“你可够神秘的,你不走大门,翻墙进来,你要干吗啊?”
我嘿嘿一笑:“大嫂……”
“别叫我大嫂,叫我丽丽。”
“这样不好吧?老嫂比母……”
“我老吗?”
“不老。”
“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丽丽,当着强哥的面,你再叫我大嫂。”
我脑子都不够用了,大嫂和强哥不是一条心啊,民间有句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一直不同意这句话,但看大嫂的表现,她当初是小姐,跟了强哥,强哥现在养着她,她还是勾三搭四。
我淡淡一笑:“大嫂,别闹了,我……”
大嫂眉毛一挑:“你什么你?你小子有问题!”
我一惊:“您什么意思?”
大嫂莞尔一笑:“你不是普通的混子,你骨子里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
“姐姐我阅人无数,各种男人我都见过,你和他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别以为我看不出!那晚,你假装喝多了,故意吐在我身上,你以为我看不出?”
“我真的喝多了!”
“你放屁!老娘以前在歌厅、夜总会混子日,男人喝没喝多,我还看不出来?”
我一惊:“嫂子,小点声,别惊动了屋里的各位哥哥。”
我俩说话一直是最小的声音,屋里的人赌得正酣,没人在意。
大嫂的眼神勾魂摄魄:“小子,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有大志!”
“多大?内痔,外痔,还是混合痔?要不要荣昌肛泰?”
我眼睛死死盯着她:“我的确不是一般的混子!我杀过人!”
大嫂一惊:“逗我?”
我说:“今晚的新闻你看了吗?琉璃河交通肇事案,就是我做的!那个人是我撞死的!”
大嫂倒吸冷气,后退一步,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我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怎么样,丽丽,怕了?”
大嫂气息不定:“四儿……四儿,别吓我。”
我恶狠狠地说:“我是个亡命之徒,我的案子不希望有人知道,可你嘴贱,今晚你话多,现在你知道了,我只能灭口!”
她呼吸急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嘴严!你别杀我!”
我松开了手:“嫂子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大嫂惊魂不定:“四儿,请你相信我,我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我能保守秘密,以前做鸡时,我陪过市里的领导,我被扫黄的警察抓了之后,我一个都没供出,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我能守住秘密!”
我一惊,佯装镇定:“你陪过哪位领导?”
她一声长叹:“现在已经退休了,都是以前人大政协的。”
“说来听听。”
她告诉了我几个名字。
我摸着她的下巴,笑道:“丽丽,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一条绳的蚂蚱了。”
她点点头:“弟,你有魄力,我愿意跟你!”
我一笑:“这就对了!跟强哥那个土鳖有啥意思?你看他长得,还没三块豆腐高呢!妈的脑袋是四方的,跟小电视一样,你下得去嘴吗?”
她扑哧一笑:“唉,没办法。人老珠黄,青春饭吃不了了。又没本事,只能靠他养着。”
我说:“以后,我养你!”
她睁大了眼睛:“真的?”
我郑重地点点头。
这一刻,我急于破案,急于和我的爱妻梦蝶相聚,我说了谎。
我怎么能养人家?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带上正路,让她自食其力,堂堂正正做个人。
我想把她发展成我的线人,专门监视强哥的线人。
这件事我跟谁都没说,包括田芳,我也没通气,不为别的,为的是保护大嫂的安全。
我经历得太多了,对战“四大天王”让我瞬间成熟,我见证了鲁水县的盘根错节,我知道各种势力相互勾结,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到省公安厅副厅长和县公安局长就是“四大天王”背后的老板呢?
而且,田芳自己也说过,她的队伍里有内鬼,我除了田芳,谁都不信,甚至,我连田芳也不信。
万一田芳自导自演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经历的所有一切都深深地告诉我,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
去年,我就是因为轻易相信了“旋子”马洪星,才把梦蝶搭进去,再也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我收拢了大嫂丽丽,利用了她对我的好感和我对她的威慑,这叫软硬兼施,而且丽丽在随后的事件发展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但我也犯了错误,这件事我没向组织汇报。
成了我日后“记大过”的原因。
我和大嫂交谈了几分钟,大嫂将我引领进屋。
强哥、蛏子、小臭正和一个肥胖的男人在打麻将。
强哥很诧异,眼神乱窜:“四儿?”
我呵呵一笑:“强哥。”
强哥看了看手里的牌:“稍等啊。”他摸了一张,是幺鸡,随后一推:“胡了!”
赌徒就是赌徒,任何时候也不能影响打牌。
那个肥胖的男人输得面红脖子粗:“唉!今儿手气太背了!”
我看了看桌上的钱,大概有四五万,都集中在强哥的胸前。
强哥瞥了瞥我:“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怎么手机关机了?”
我微微一笑:“哥,我办了点私事。”
强哥把胸前的麻将一推:“好了,不玩了。”
胖子很不乐意:“别啊,接着来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你今天手气不好,算了吧。改日再玩。”
胖子不悦:“你谁啊?”
强哥赶忙打圆场:“这是我兄弟!换命的兄弟!疯子啊,咱们改天再玩!”
胖子依旧不离桌,他输了,输了就想赢回来,这是赌徒的通病。
强哥皮笑肉不笑:“疯子!你别玩了!你没钱了!刚才借的我的两万也输得差不多了!”
我陡然一惊,桌上的钱不是全部赌资,这里面还有借贷,这个叫“疯子”的胖子早就输光了,牌桌上的钱是他借的强哥的。
这样算下来,赌资共计六七万了。
疯子想保留最后的颜面:“强哥!你放心!我疯子做人,向来守信,明天,我一准把钱还你!我卖儿卖女也还你!”
我一听,都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了,忙说:“胖哥,差不多行了,都是兄弟,没必要。钱慢慢还。”
疯子白眼一翻:“你他妈谁啊?这里轮到你说话吗?”
我知道他是输急眼了,没地方撒气,拿我当出气筒。
对待这种人,我毫无怜悯之心,这就是人渣,没救了,家里妻儿老小全不顾,就他妈知道赌。
我呵呵一笑:“我是你爹。”
他一下站起来,伸手掐我的脖子。
我反手一压,将他按在裆下,提膝就要顶他,强哥一下冲过来:“四儿!别这样!”
我从强哥的眼睛里读出了深谋远虑。
我慢慢松了手。
强哥赶忙和颜悦色地给疯子赔不是:“兄弟,兄弟,别急嘛,不至于,不至于!”
疯子还是气不顺,刺啦一下撤掉了上衣,冲我说道:“你弄死我?你弄死我!来!来!来!”
这是赌徒恼羞成怒了,我如果把他干了,强哥那两万块钱的债就要不回来了。
疯子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我沉思片刻:“不好意思,大哥,我刚才冲动了。”
我有我的打算,我必须让强哥认可我和他是一伙的,合伙开赌场,强哥如果犯疑了,我所有的付出都功亏一篑。
疯子蹬鼻子上脸:“你弄死我!弄死我!”
“大哥,大哥,我错了,错了!”我不停地给疯子道歉。
“跪下!”疯子得理不饶人,抑或他是做给强哥看的。
强哥生怕我忍不住,一拳打死疯子,蛏子、小臭也惊恐地看着我。
大嫂也眼神怯怯。
我淡淡一笑,扑通跪在疯子面前:“哥,我错了!”
强哥立马说道:“行了吧,哥们儿?我兄弟都给你跪下了!”
疯子捡回了面子,再装逼就有点过了,哼哼一笑:“我走了!”
强哥、小臭、蛏子赶忙礼让疯子出屋,四人走出去。
大嫂一把将我拉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冷冷一笑:“我要弄死他易如反掌,但我不这么干,我要榨干他所有的钱!生意嘛,不丢人!”
大嫂吃惊地看着我:“我都心疼了。”
我摸着大嫂的下巴,笑道:“别怕,亲爱的。”
大嫂羞涩一笑,又紧张地看了看院中。
我好无耻啊,“亲爱的”这个字眼只属于梦蝶,我现在竟然对一个小姐喊“亲爱的”,没办法,卧底,就是铁血炼狱,为了破案后的曙光黎明,我只能暂做迂回之策。。
我获得了大嫂的芳心,也赢得了强哥的信任。
很快,我们的小赌场创建起来,西环一个废旧仓库,通宵达旦。
一个月过去了,张发财并没出现,我们的生意很红火,赚了200多万。
我甚至怀疑张发财已经死了,或者跑到国外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的计策就全部落空了。
我要求田芳不要查抄这家赌场,我对强哥说我已经把关系打通了,强哥信任我,才会疯狂扩张,才能把张发财钓出来。
可张发财始终没出现,没人来砸场子。
我异常恼闷。
白天,我得给岚姐工作,按照她的指示去催债,晚上,我还要配合强哥开赌场,维护赌场秩序,精力都耗干了。
整整一个月,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睡眠不足3小时,再这样下去,我也废了。
田芳甚至怀疑我的办案方向出现了偏差,有一次给我打电话:“我看,如果实在不行,就撤了吧,我们从长计议。”
我说:“不行!我赌张发财必定出来!”
田芳想了想:“如果张发财没出来呢?”
我说:“芳哥,你还记得吗,上大学时,我参加省际大学生散打搏击赛,我说,无论什么对手,我必定能赢,那时你说过一句话,如果赢不了呢,我说,我一定赢!现在,我依然这么说,这次,我们一定能赢!”
田芳深受感动:“小山,我没看错你!”
又过了一个月,终于破案了。
破案的关键还是我,我发现每次有赌徒在强哥开的赌场里赌得倾家荡产,没过几天,岚姐的典当行总是会出现一个借高利贷的人。
我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岚姐是不是就是张发财?”
田芳听后思考许久,说:“你说的或许有道理。”
我猜到了对方,对方也猜到了我。
当全面实施抓捕后,岚姐早溜了。
背后的大鱼也浮出水面,就是专案组的组长,田芳的顶头上司梁栋。
年底前,霁州市跟本案有关的大小头目悉数落网,除了岚姐,没有一个人跑掉。
这是一个多年经营的赌博组织,涉及到霁州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刑侦三大队队长。
后来,我想明白了,张发财不仅仅是岚姐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人共同构建了“张发财”这个人,屡屡破案,屡屡逃脱。
两年后,依据引渡条例,岚姐被引渡回国,接受法律的庄严审判。
那时,我和梦蝶的孩子已经一周岁了。
我回到了我的家乡鲁水县,轰轰烈烈地娶了梦蝶,这是我一生的最爱,我们从高中相识,而后相知、相恋,相爱,最终再一次走入婚姻的殿堂,我们受过伤,流过泪,但一切都过来了,岁月催人熟,我们都守住了自己的初心,为纯真的爱情谱写了动人的篇章。
我依旧在我们那个小县城做一个小警察,没人知道我的过往,我并不在乎,我作为一个警察,警校里对着五星红旗和国徽庄严宣誓,我要把一生献给人民共和国,我做到了,我无愧此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