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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宁远却无言反驳,只是苦笑。

三官大帝面相从昊天氏手中夺权、主导颢天残界回归洪荒天地的大计还关系着紫薇与玄女的利益,若是宁远这里出了岔子,损失的可不止自己。

宁远连连保证会警醒着些,玄女这才略松了眉,疑惑道:“怎的,后土娘娘司掌轮回,难道没让你分神转世历练一二?”

“娘娘事务繁忙,一时顾不到也是有的。”

宁远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再说了,六道轮回何其重要?我又怎好劳烦娘娘为我徇私?娘娘曾言道:神有神的尊荣也有职责,需克制欲念尽职。我又怎能因一己之私扰乱轮回秩序?”

玄女的眼神变得很古怪,说不上怜悯又说不上艳羡,总之情绪十分复杂。

“你还真是走运。”

玄女感慨道:“后土娘娘的地母相视大地之上的众生如子,无论先天生灵还是后天生灵,都一视同仁,慈爱无限。若是遇见别的面相,岂有今日之福。”

宁远并不意外古神大多偏爱先天生灵,他在意的是玄女话里透出的消息,后土难道还有其他面相存在?

当下小心应对着,诱使玄女继续说下去。

“此话怎讲?我也曾见过斗姆娘娘法身,也是位慈悲道母。”

玄女微微摇头,叹道:“你不能以人性揣测诸位古神,如果你见过古神最本质的一面,恐怕就不会抱有这样浅薄的想法。所谓神与道同,修到至高境界,道与神就不分彼此,你既知天道无情,又凭什么会觉得古神会一直仁慈?”

这话入耳,当真是振聋发聩。

回想先前种种,宁远更是骇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斗姆残酷可怖的一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下意识的认定这位娘娘和蔼仁慈,莫不是被道染了?

沉吟良久,宁远才发觉一件可怕的事。

斗姆创造星海世界不假,这是大功德,无可指摘。可她放任异种邪神入内,用亿万万众生的苦难和性命为筹码,去搏那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机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那些邪神还要残忍!

因为斗姆只是把众生当作自己的私产!

想到此处,宁远只觉心跳漏了一拍,自己竟然就这么毫无知觉的略过了这个问题!若不是受玄女点拨,斗姆生性慈悲这个印象会如同思想钢印般刻在脑海之中无法抹去!这岂不可怕?

先前他还认为妙真天众人于玄女而言只是棋子,现在想来,即便他已贵为二品青诏帝君,在那些超品大神面前也比棋子好不到哪儿去!

“我出世时,孕有一道西华太始妙气,乃是少阴之精粹,当掌四象权柄。”

玄女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

“但此气品秩不是最高,终究差了一线。于是乎,我被夺了西华太始妙气,散了四象少阴之权柄,重铸道基。”

“此后我又重修了数次,见我迟迟不能功成,母后便觉着兴许是我天资不足,便将我丢入血海与阿修罗搏杀。约摸一千五百年的岁月,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杀死他们或被他们杀死,直至悟出那点不朽真性为止。”

远古时期,血海之危险可见一斑,那时的阿修罗还未受教化,只知嗜战好杀。又兼血气、兵戈之气与业力翻涌,外魔勾动内魔心境躁动难平,稍有不慎便会堕落为只知杀戮的阿修罗,着实不是好去处。

听着玄女平静的讲述,宁远仿佛都能看到她卷着滚滚杀业从血海中挣脱,铸就一身完美无瑕、有望窥见大道的根基。

天妃乌摩曾传宁远一门大阿修罗成就法,其中法门无一不是为杀戮而生,此法开篇就叫人放下道德、慈悲。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众生灭尽,方证本心。立天之道,以定人也;万化定基,以为圣人。

这法门虽是堂皇大道,却未免失了慈悲,为宁远所不喜。虽有所成就,却也被他辟出,化入大自在天相,斩出荼吉尼天化身。

玄女眼中闪过漠然,“奉劝你一句,如果没有做好形神俱灭的准备,就不要与我们争那成道之基。”

说罢,将那女子摄走,离了鹿鸣山。

红药远远见玄女走了,这才奉上清茶,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

“大士不知,您神魂出游的这些时日,这位水官洞阴大帝可是挣下了偌大的威名。”

宁远一顿,抬眼道:“可是她雷厉风行,使霹雳手段?”

“可不止如此呢。”想起所闻,这木芙蓉花精脸上一白,“我听横波说,那日洞阴帝君临凡被一术士窥见神光,便行大礼向她求教。”

“帝君却说,他根性与所修道法相差甚大,必得参习天地交泰之法,才有一二成仙的指望。便将那术士变作男女共存一身的道体,让那人这般来修行。”

红药脸上畏惧之意溢于言表,眉眼低了下来。

“还是紫薇帝君觉着不妥,又将那人变了回来。”

宁远无言。

完美主义、实用主义,再加上绝对以自我为中心的霸道,虽然有周到的礼节,但欠缺实际上的人情味。以宁远看来,玄女恐怕也已经陷入道心之衰,心性因之前所受的斯巴达式教育有些偏激了,但她现在看起来却很正常。

正常....,不对,恰恰因为玄女看起来很正常,所以这才不正常!

“磨砺自身定力,力求刚猛精进,这哪里是正常的作为?”

宁远摇头苦笑。

玄女选择迎难而上,以此道劫为磨刀石,要么是大彻大悟,看穿迷障脱劫而出;要么越陷越深,直至偏执疯狂无可挽回!

玄女对自己的情况清楚的很,可不需要宁远提醒。

宁远踌躇片刻,只能如此说道:“洞阴帝君也不见得有恶意,道不分阴阳,可能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并非有意戏弄那术士。”

见红药犹自心有戚戚,宁远又道:“便是我不也有一女身相吗?可见只是境界不同。佛无常相,亦是众生相,你与他皆是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