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
桑诺偏头朝身后低吼一声,她的神经紧绷着,身体紧紧贴着墙壁。
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布满血迹发黑的手印,昏暗的光线透过积攒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照进来,仔细看的话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尘粒,一颗颗,像是也沾染了陈旧血液的味道。
压得人呼吸不畅。
今天是桑诺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当中的第四天。
这么多年以桑家大少爷的身份长到二十岁,就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能遇到更离谱的——她突然穿越了。
醉酒回老宅住了一晚,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荒郊野外,周围还围了一圈面黄肌瘦不知身份的人。
刚开始桑诺还能骗骗自己说是一场梦,或者是醉酒后那些狐朋狗友弄出来的一场骗局,直到,一个脸色灰白毫无血色行动迟缓的丧尸,一口咬上身边人的脖颈。
黏稠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
……
身后的老人紧紧搂着一个小孩缩在墙角,脸上全是惊惧之色,闭着嘴没敢再动一下。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空气中泛着腐肉特有的恶臭味也越来越近,混合着尘土一起通过鼻子钻进肺部,引得人只想干呕。
一,二,三……
桑诺在心里默数,手指指节由于握得太紧,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白。
四……
五……
刚数到五,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猛一下蹿了起来,手一撑,整个人从铁门旁边的缺口处跳了出去。
外面游荡的丧尸被声响吸引过来,还没找寻到活人的气息,腐烂了一半的脸连同胸膛就被猛地踹了一脚,一个趔趄,直接从走廊破碎的窗户摔了下去。
桑诺快速在窗柩处撑了一把,才没让自己顺着惯性跟着一起甩出去。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收回脚的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巨型扳手,转身,又一个回踢,高帮皮革黑靴用力往下一压,将冲过来的另一个丧尸踹到在地,手上的巨型扳手高高扬起,准确无误的砸到丧尸的后脑。
一瞬间,空气中腐肉的恶臭味更加浓郁。
乌黑的血流了满地,被打倒的腐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后面!”
没等桑诺直起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嘶哑尖锐的叫喊声。
桑诺脸上全是从刚刚倒地的丧尸身上沾染的肮脏血迹,听到叫声的瞬间,立即往旁边让了一步,在丧尸扑过来的刹那,回身动作利索地抡着扳手敲在丧尸的太阳穴上。
乌黑的血迹缓缓从她修长的指尖滑落。
外面的风不断从破窗往里灌,空气中的气味被稀释地淡了一点,但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这里不安全了,快出来。”
解决完眼前的麻烦,桑诺迅速回身,压着嗓子冲里面的一老一小吼了一声。
老人在桑诺刚跳出去的时候,就从角落挪到了缺口处一直悄悄朝外望着,但那个小孩却昏昏沉沉的窝在墙角处。
他听到桑诺的话,转身朝墙角焦急的叫了几声,没得到应答,又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拖在地上的脚带起一层层的灰尘,桑诺轻拧了下眉,正打算直接进去把人弄出来,走廊拐角处,一群丧尸听到声响已经朝着这处围了过来。
粗略一看,少说有八九个,让人头皮发麻。
*
【警告!警告!您的游戏人物生命值-1。】
【警告!警告!您的游戏人物生命值-3。】
【警告!警告!您的游戏人物正在遭受生命威胁!】
【是否花费两千金币购买自救包?】
鲜艳的红线不断缠绕,松懈,再缠绕,再松懈,几分钟之后一朵小玫瑰花就出现在了一只干净的掌心内。
可他似乎还不知足,又几分钟,另一朵小玫瑰再次在他指尖绽放。
周而复始。
竹制的棒针划破空气发出细微到不易察觉的声响,一朵又一朵色彩鲜艳的玫瑰落到一尘不染的沙发上。
堆堆叠叠,拥挤成一团,簇拥着垂眸的男人。
直到很久以后,白沙发的周围全部堆满针织玫瑰,甚至有几朵滚落到带着水珠和泥土气息的真玫瑰花旁边,他才慢慢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看了眼突然响起警报提示音的手机。
阳光花房里玫瑰香柔柔裹着,温暖如春。
垂着眼眸的纪庭深没看到一直坐在一旁等的几个人,其中一个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纪总,”那人开口,“这次的项目关乎公司的以后的发展,我觉得还是交给稳妥一点的人接手比较好。”
“哦?”纪庭深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我知道你看好赵天一,”那人因着纪庭深的这句回复,面色稍霁。
“但他毕竟是个经验不足的年轻人,很多事情的处理手段和经验并没有公司那些老人老练……”
纪庭深没接话茬。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正卡在“少年”扭头看着左边一处。
侧脸看不清明显的表情,鼻尖儿上有一道黑污,手里拿着的扳手上也沾满黑污,和“他”白皙又骨节匀称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又脏了。
纪庭深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视线缓缓从那双看起来不太像男人的手上扫过,最后稳稳停在一行行红色的字幕上。
报警符号再次闪了闪。
“我看钱远就不错,当初纪董还在的时候经常夸他能力非凡,做事情稳重。”
老头继续说,“并且……最近公司很多琐事都是他处理的,能力方面实在是没得说。”
“哦?”纪庭深再次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目光牢牢锁在手机屏幕上,手指在“确定”键上方摩挲着,听到这句话又收了回来,半晌,关上游戏,抬起头。
“是啊纪总。”
看纪庭深脸色没变,也一直没有反驳,其他几个人也跟着附和。
“钱远的能力在几个同辈中确实突出,经验也丰富,这次的项目交给他才能让人放心啊。”
“赵天一毕竟年轻人,经验不足。”
“再说了,这次的项目前期钱远也花费了很多心血了解,前段时间我听说他经常通宵,连着好几天住在公司。”
“……”
纪庭深一直没出声打断他们。
息屏的手机被捏在手里随意把玩着。
修长的手指毫无血色,拿着棒针织毛衣时还看不出什么,现在握着手机,总让人担心那只手会突然失力掉落下来。
好半天,讨论声渐渐消失。
“不说了吗?”纪庭深等了几秒后问。
最后一句话是坐在花房门口的人说的,他距离纪庭深最远,听到纪庭深的问话下意识看了花房深处的人一眼,低下了头。
纪庭深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头,又“哦”了一声,随后微微探身,将手机放回身边的小茶几上。
手机和玻璃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响,花房里更加寂静。
刚刚那些自以为攥着大道理,就叨叨个没完的老家伙们,全部噤声,看着他。
躺靠在沙发上的人,还是刚开始那般懒洋洋的姿态,活像他才是八十多岁站不直坐不住的。
漆黑的头发不像以前那样朝后规规矩矩的梳着,额发散乱的搭在眉骨,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嘴角倒还是挂着一如往常那般的笑。
明明是少有的美人骨相,只不过配上他那惨白的面皮和过于黑沉沉的眸子,怎么看怎么古怪渗人。
“那行,你们不想说了,那我说。”
纪庭深撩着薄薄的眼皮,从面前的几个人脸上扫过,嘴角噙着笑,语气却冷冰冰的,最后目光顿在最先开口的老头身上。
诺大的一个花房阳光充沛,此时坐在花房中的人却后背冒着涔涔冷汗。
没人说话。
没人再敢说话。
在座的不管是年纪还是在纪氏待的时间,都算得上是老人,对纪氏的那点事知道的也比其他人知道的多。
当年纪老爷子是怎么死的,纪氏集团又是怎么在短短一周时间内,到了刚成年的纪庭深手里,还有纪怀泽和新娶的老婆和小儿子为什么待在国外不敢回来,外人不知道原因,他们这些人心里门清。
纪庭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王叔,”纪庭深开口,“我知道您想给您外甥铺路,但……”
“但他前几年犯的事儿现在网上也还在讨论……真不是我不用他,这个项目您也说了关乎公司前途发展。”
“项目负责人……”
纪庭深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似乎真的深感惋惜,眸子中却全是嘲讽,“也得是能代表公司形象的,您说是不是?”
被称作王叔的人脸色立即变得相当难看。
钱远前几年犯的事?
谁不知道那年的事全是他纪庭深一手策划的?
给人灌药拖到酒店不说,还找了二十多个姑娘陪了一夜,最后又花钱找记者大清早去酒店堵人。
因为这件事不仅钱王两家面子丢尽了,还差点儿弄死钱远。
王柏山以为他将手里百分之五的股份让出去,钱远工作保住了,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没想到现在纪庭深又说这样的话。
“小纪总,”王柏山压不住心头的火气,故意多加了个“小”字。
继续开口,道:“钱远虽然是我外甥,但我们推荐他确实是为了公司利益考虑,再说了这次合作方是外国人,不一定知道那年的事。”
“是吗?”纪庭深扯出的笑深了几分。
王柏山下意识想点头,但对上那假的都快在脸上挂不住的笑,又顿住了。
前几年他因为钱远的事情去找纪庭深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副表情。
脸上挂着假笑,眸子里全是算计。
这次……他怕只要他点头,纪庭深又搞出什么事来。
王柏山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来这一遭,一个月不见,纪庭深好像比以前更不好相处了。
也是,只有在精神病疗养院才能睡个安稳觉的人,早就不能用对正常人的眼光看待。
王柏山没敢再贸贸然开口,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坐着,活像锯了嘴的葫芦一般,只安安静静待在花房里晒太阳。
咚咚咚——
十分钟后,花房里突然响起敲门声,接着就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纯白衣服的护士走了进来,“纪先生,该吃药了。”
王柏山连同其他人猛地转头盯着纪庭深,满脸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