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桑诺觉得今天的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出门”几个大字,不然怎么能从早到晚过得这么坎坷。
先是在出门的路上知道了刚打算“安居乐业”的安全区在用女人交换武器,接着又被好几条街的丧尸追着跑。
刚交的朋友还没完全熟悉就断交了。
开个车,还能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抽次风的伪金手指,撞到灯柱上出个小车祸。
转眼间又遇到这么几个奇奇怪怪的同类,和同类待在一起的时间除了刚开始的那半个小时外,也没个顺心的时候。
现在又被枪指着头。
“嘿,还有个妹子!”拿枪指着大壮的男人一脸兴奋地喊了一声。
“嘿,还真他妈是个妹子!”又一个人走过来,盯着曲烟猛看。
曲烟刚在车上刚裹了件颜色鲜艳一点的衣服,此时此刻,活像是一群扑棱蛾子堆里混进来的一只花蝴蝶,在五个人里面是最惹眼的。
接着,大概就数桑诺。
虽然穿的灰扑扑的,还一身的土,但架不住长得漂亮。
“两个呢吧,”另一个往桑诺脸上看了一眼,“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呢。”
桑诺没说话,视线冷淡的瞥了他一眼。
“这一趟赚了,”拿枪指着大壮的男人说着,朝后面的车上招了一下手,“过来,有货。”
“这得换不少枪支弹药吧,”另一个说,说完就想用手碰一下曲烟的脸,被她躲了一下没碰到。
“操!还他妈敢躲?”
男人迅速弯腰,一把抓住曲烟的胳膊,强迫她将脑袋转向自己,粗粝的指腹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下。
曲烟的脸立即红了一大片。
“你他妈再碰她一下试试!”大壮气的眼都红了。
当即挣扎着要将男人的手打开,只是还没站起身,就被站在身后的男人一膝盖砸在脖颈处,差点儿当场昏过去。
林煜攥了攥背包带子,刚要站起来,之前指着大壮的人直接将抢怼到他的头上,“我劝你老实点儿。”
袁渊拉了一下林煜的衣服下摆,林煜忿忿地瞪了男人一眼,坐回原位。
桑诺一直没说话,甚至都没什么表情,低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煜几次想和她对一下视线,但一直没能成功。
车那边的人来得很快,不到五分钟时间土丘上就又被带起一层土。
桑诺这才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算计。
这次过来的人是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个个都拿着枪,其中一个在看到桑诺脸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呆愣,下一秒就露出一个笑来。
那种笑和丁亮第一次看到她的笑还不一样。
和周礼的笑差不多。
像被烤化了的沾满灰尘的过期糖果。
黏腻腻的。
让人只觉得恶心。
大概也是因为他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一张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的大饼脸上,零散的布置着极为扭曲的五官。
笑的时候本就小的眼睛直接成了一条细缝,嘴一咧,露出一口大黄牙。
“这下发了,”大饼脸说。
“这几年我还没见过长成这样的呢,”另一个跟着说。
他的眼睛一直不安分地在桑诺和曲烟的脸上和身上来回打量,“真他妈的极品,尤其是这个短头发的,看着就能让小兄弟原地起立。”
林煜和袁渊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大壮也挣扎着要爬起来,被站在一旁的人又踹了一脚。
这一脚看着就不轻,大壮立即没了声响。
“大壮!”曲烟都快急哭了,想爬过去看看,但被枪指着头,一时半会儿也没敢动。
桑诺往旁边扫了一圈,突然挑起一抹笑,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哑,“真的吗?”
她眯缝着眼睛,舌尖儿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腮帮子上顶着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痞气。
大饼脸和剩下的五个人齐齐一愣,像是不敢相信好好的一个美女出口的声音会是这个样子。
“说话啊,”桑诺啧了一声,目光很直白地在他们下半身扫了一眼。
大饼脸他们都没说话,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手却下意识在桑诺的注视下往下半身捂。
“看着我的脸就能起立?”桑诺的目光又缓缓移上去。
在和大饼脸视线对上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根烟,叼在嘴里,从下往上看人的时候表情有些凶,看着跟街头的小混混似的。
大饼脸还是没有说话,一直盯着她,估计和当初丁亮看到她身高时差不多的心情。
“还是不说话,”桑诺又是一笑,烟随着嘴唇往往上翘了翘,“再不说话……就别当男人了好不好?”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脸上的笑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明亮的眸子里尽显冰冷的寒意。
下一秒,一只闪着金属光泽的扳手就猛一下甩到拿枪指着曲烟的那个人的手上,她的速度很快,几乎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又一扳手砸掉了大饼脸手上的枪。
扳手很重,砸丧尸的时候一下就能敲破头颅。
砸人手腕的时候,一下也能让人鬼哭狼嚎。
曲烟能从异变活到现在,也是有一定能力的。
在桑诺猛地蹿起来将抵在她头上的枪打开时,她立即将那人的枪夺过来,对着他的两条腿就是两枪。
林煜和袁渊的反应也很快,一人一个将旁边的人直接扑倒。
“起立了吗?”桑诺叼着烟,一步步走到大饼脸面前,嘴角挑着抹淡得让人不舒服的笑。
大饼脸这才发现这人居然比自己还要高一点。
他猛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我说的。”
眼看着带来的人一个个全倒地上了,大饼脸立刻很识时务地开口讨饶,“兄弟,是我眼瞎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求兄弟饶了我这一次,我当牛做马——”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曲烟直接一枪打在膝盖上,顿时扑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桑诺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怎么,”没想到被曲烟注意到了,曲烟看着她,“你可怜他啊?”
桑诺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拿我换东西。”
“大壮,没事吧?”林煜将大壮从地上扶起来。
大壮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就又昏死过去。
“靠,快帮我一把,”林煜差点被压趴下,朝袁渊喊了一声,袁渊过去扶在大壮的另一边。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曲烟也过去大壮那边,从口袋里掏出块手绢儿将他脸上的灰尘擦了擦。
“你还随身带手绢?”桑诺看着她的手绢。
“你也想要?”曲烟问,“之前那个超市拿的,别看超市不大,货还挺全的。”
说着,就将手伸进口袋往外掏。
“不要,”桑诺看着她,顿了一秒又问道:“你真的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是啊,”曲烟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从我记事以来,我就一直住在s市,怎么了?”
“没事,”桑诺摇摇头,将嘴里的烟拿出来随意扔在地上,转身指了一下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吧,咱们的车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桑诺总觉得曲烟和她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挺像的。
尤其是拿出手绢给大壮擦脸的动作,她总觉得以前见到过类似的场景。
不过是她认识的人在给另一个人擦脸。
“走走走,”林煜和袁渊扶着大壮飞快的往车边跑,快跑到车边的时候,林煜才猛地停下脚,“里面没人了吧?”
袁渊瞪了他一眼,“刚桑诺为什么等到最后才动手,不就是想要他们的车,才等到人全到齐了才一起对付么?”
林煜努力伸着脖子朝后看了桑诺一眼,桑诺点点头。
“可以啊袁渊,”林煜打开后车座将大壮塞进去,“这都可以猜到,怪不得刚才那么淡定呢。”
“我也不淡定,”袁渊说,“桑诺动手的时候我才猜到的。”
桑诺等林煜也坐进车,才在靠车窗的位置坐好将门关上。
她确实是为了要这辆车,才一直拖到最后才动手,不然怕那边打起来之后这边的人开车跑了。
屏幕外。
纪庭深在有人拿枪指着“少年”的时候,差点儿又没忍住再次动手。
可能真像讨论区的那些人说的,这游戏玩久了真的会有种养崽的错觉。
没看到的时候还好,眼看着“他”受伤还是有点不忍心的。
虽然他这个崽崽有的时候真的强到好像并不需要他的帮助,就比如说刚才,完全没等他动手,崽崽自己就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如果真的和他对上的话,估计“少年”吹口气他就倒了。
都用不到扳手。
想到自己的病,纪庭深眸子深了深,盯着视频半天没动。
过了将近五分钟,他才将手机关了放在一旁,第一次有一种想要将自己的病治好的冲动。
就算不能完全好,也别刮风下雨着个凉就得卧床好几天。
最近几天的时间好像过得都特别快,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到另一边去了。
纪庭深又一天没出门。
中午小慧来送午餐的时候他也没让人进,一个人坐在床上,四周又是一朵连一朵的针织玫瑰。
他这次用的线比之前的每一次都鲜艳,看着也更像娇艳欲滴的真玫瑰。
直到床上堆不下,房间里的光线都变得很昏暗了,他才像是突然回神一般有些迷茫的看着窗外。
今晚没有月色,淡淡的星光在黑幕布一样的天上根本没什么显着的作用,那一点星光照不亮黑夜。
又过了很久,久到外面的人非常耐心的敲了近十分钟的门,他才淡淡说了句,“进。”
邵罗再次拎着一堆仪器进来。
不过走到门边的时候,实在没忍住问道:“我可以开一下灯吗?纪先生,我的视力不是太好。”
纪庭深没说话,几秒后房间亮起了暖黄色的小夜灯。
邵罗很淡的挑了一下眉,才关上门朝着床边走过去。
结果没走几步就差点被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直接绊倒,手在床上扶了一下,又抖落了一堆玫瑰。
纪庭深一直没说话,甚至视线都没放在他身上,直到邵罗将箱子放在一旁,在椅子上坐好,他才转回头。
“你说,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啊?”
纪庭深问得有些突然,邵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觉得人为什么要活着?”纪庭深又重复了一遍。
一边说一边很认真的盯着邵罗。
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在说谎敷衍他。
“每个人活着的意义都不一样,”邵罗也很认真,“但人活在世上总是有意义的。”
他将再次被他不小心碰到地上的针织玫瑰捡起来,不得不说纪庭深的手是真的挺巧的,就一团线,两根棒针,怎么就能弄出这么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儿呢。
反正如果是他的话,估计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弄出来。
“有的人是因为一个梦想,有的人是因为一个目标,”邵罗说,“有的人则是因为一个或几个人活,但不管怎么样,都是有意义的。”
房间内的光线不算太亮,纪庭深的表情藏在暗处,让人窥探不到。
好一会儿,他才再一次开口,“那你呢?邵医生,你是为了别人而活吗?”
“我不是,”邵罗说,“我就是为了我自己。”
纪庭深没再说话,视线又重新放在虚处,不知在想些什么,手却很配和的伸了过去。
邵罗也没再开口,按照流程给纪庭深做完检查,就又收拾好东西朝外走去。
手都摸到门把手了,想再多句嘴说些什么,但转头看到纪庭深没有说话的意思,还是打开门出去了。
他在这边待了虽然没几天,但总觉得纪庭深的情绪好像挺不稳定的。
就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在什么时候醒的,纪庭深都没有太在意,他没看手机,睡在一堆堆的玫瑰花上。
就像小时候他妈妈还没疯的时候教他的那样。
只要闭着眼睛,就好像能听到钢琴声不断从温暖的花房传出,好像能看到那个美丽温柔的女人坐在画板前手把手教他画画,能闻到太阳的味道、光明的味道还有细细碎碎玫瑰花的香味儿……
只要闭着眼睛,他就不再是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只要闭着眼睛,他就还能继续活下去。
邵罗说人活在世上总有意义,可他想了很长很长时间,但就是找不到这个所谓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死了是不是就不用想了?
“已经三天了,还没醒,嗯,我知道,”赵天一靠在一旁的墙上,越过床盯着窗户外面的草坪。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抬手在脸上搓了一把,“嗯,我没事,你先别过来了,等他醒了再说。”
赵天一的声音听着就很疲惫,像是连着好几天没有休息。
纪庭深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一直等到他将电话挂了,才缓缓睁开双眼。
还没适应房间里突然亮起来的光线,纪庭深就听到赵天一的声音像是长了手脚一般,猛的拉开房间门蹿到了楼道里。
“邵医生呢?邵医生!纪庭深醒了!邵罗!”
纪庭深还没完全清醒,就感觉耳边突然凉了一下,刚要抬手擦拭,赵天一就猛得将头抬起来,捂近一旁的一大团乱糟糟的毛线里。
哭腔很重,“你他妈的吓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