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突然说到了正事,两个人也没了之前的随意。
彼此静默着,思考这段时间以来还有什么细节没有注意到。
不过,这种状态也就持续了几分钟,等到外面再次响起敲门声的时候,桑诺古怪的看了纪庭深一眼。
纪庭深从“他”的眼神之中看不了几分戏谑。
他抬手往桑诺额头轻轻敲了一下,站起身去开门。
嘁!
桑诺将有些挡视线的碎发往旁边拨了拨,在他身后轻嗤了一声。
没意思。
要说样貌,她自认为长得也和纪庭深不相上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纪庭深这么受欢迎。
这个房间要是有个门槛儿,就这两天往这里来的人,得把门槛儿踏平了吧。
桑诺往旁边挪了挪靠在床头,视线时不时朝门边扫几眼。
“什么事?”
纪庭深站在外面,将门掩上,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小姑娘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他的眼尾微微上挑,漆黑一团的眸子没什么情绪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像一个漩涡,和他对视久了,就好像什么小心思都藏不住,明晃晃的挂在外面。
小姑娘只和他对视了几秒,就匆匆忙忙收了视线。
“我……”
纪庭深继续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
“我……”
小姑娘大概是被他态度吓到了,一个字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纪庭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他本就是不什么好脾气的人,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心情实在不佳。
沉着一张脸。
“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以后不要再来敲门。”
说完,直接转身拉开门。
不过还没等他进门,就被身后的人突然伸手扯住了袖子。
“松开。”
纪庭深的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我,我就是,”小姑娘哆嗦了一下,赶紧松开抓着衣服的手。
然后缓缓抬起头,一颗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她的睫毛上,眼眶红红的,看着可怜极了,“我就是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真没什么别的意思。”
纪庭深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然后更加冷漠的收回视线。
“看我?”
“对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纪庭深没说话。
“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不知道我为了见你,差点就死了,”小姑娘边委屈巴巴的说,边抬眼看着纪庭深的反应。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面前的男人压根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连看她的眼神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她心里一堵。
然后又期期艾艾的开口,“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咱们以前见过啊。”
纪庭深没说话,视线再次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
“你记起来了吗?”小姑娘眼睛亮了一下。
“没有,”纪庭深收回视线,语气还是淡淡的。
“不可能啊,咱们上次还一起聊天,”小姑娘见他又要转身,赶紧再次开口,“就是那次游戏晚宴,我……叫桑喻。”
她说到这里,纪庭深的动作一顿。
“那天的事情……我回家之后想了挺长时间,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桑喻垂着头,音量不高,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我一直想和你道个歉,只是没有机会,今天在这里见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
她说的越多,纪庭深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你,现在想起来一点了吗?”小姑娘见纪庭深的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问了一句。
纪庭深没出声,盯着她又看了好几秒。
他想起来了。
他确实见过她。
在那天晚上的游戏宴会上,就是她穿着蝶恋花高定礼服和程琳起了争执。
不过……
让他疑惑又心惊的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无比精准的找到他这里。
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又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还没想起来吗?”桑喻见纪庭深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看,还有些害羞,率先垂下了头,结果等了半分钟也没等到他开口说话,只能抬头。
就发现他的视线早挪开了,盯着一处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庭深回神,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问了自己想问的,“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桑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既没有见门外的人进来,也没见纪庭深进来,有些好奇这次来的到底什么人。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道非常熟悉的嗓音。
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要透过门缝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子,就听到她说自己叫桑喻。
桑喻?
她怎么会在这里?
桑诺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然后不可置信的透过门缝看过去。
外面确实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桑喻。
一个多月不见,她和之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在什么人面前,她都总是一副受惊吓的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
只是……
她居然认识纪庭深?
桑诺视线偏了偏,又看向一直背对着她的纪庭深。
纪庭深平时的话就不多,此时也更少,基本上桑喻说一堆,他才时不时回应一两声。
“我……”
桑喻见他突然将话题转到这个方向,一下子噎住了。
纪庭深沉沉的视线压着她。
“我,”桑喻悄悄吞了一下口水,强压住心慌。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我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然后我就,我又听人说你也住在这里,她们还说你受伤了,我不放心我就……我就过来看看。”
她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的,但好歹是说完了。
纪庭深依旧没说话,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再想什么。
好半天他才抬起头,“以后别再来敲门。”
说完,也没管面前欲言又止的人,直接打开门进去,然后当着她的面儿将门砰一下关上了。
差点被砸到鼻子的桑喻:“……”
房间内,桑诺在桑喻说完话的空挡,还想听听纪庭深是怎么说的,结果刚想再往前凑凑,就见一只手突然伸进来,精准的捂住她的脸往后轻轻推了一把。
她踉跄了一下,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压了过来。
桑喻和她娇滴滴的嗓音一起被关在了门外。
“你,”桑诺挣扎了一下,将自己的脸从纪庭深的手中解放出来,“干什么?”
“你干什么?”纪庭深垂着头,和桑诺的距离很近,微微朝外面偏了偏头,“偷听?”
“……”
桑诺一顿。
“也不算偷听吧,”桑诺看着他,“不是都被你发现了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刚来的时候,”纪庭深挑了挑眉,往后退了一步,“看到了。”
“哦,”桑诺应了一声。
几秒后她再次开口,“你刚才为什么不继续接着问了,我看她这个样子明显就是心虚,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你看我干什么?”
“你们,”纪庭深看着“他”,“你不会是认识她吧?”
桑诺也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桑诺躲开视线,“认识啊,她是我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
虽然第一次见到桑喻的时候,纪庭深就总觉得她长得有点像他认识的人,但完全没想到会和桑诺扯上关系,现在听“他”亲口承认……
——那就是说,南城的桑沅之,就是“他”嘴里没什么情分又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上次当众让“他”父亲下不来台……
“不过我和她没什么情谊,”桑诺说,“小时候她就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习也不错。”
纪庭深回神。
“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一样,我的出现好像就是一个错误,招猫逗狗无所事事也就罢了,还总闯祸,后来被扔到军营,还是不服管教……”
桑诺嗓音低低,说到后面的时候情绪低落下来,不过和那天一样,今天情绪也还没到底,就被人突然兜了一下。
她低着眼皮看了眼捏在下巴上的手,又撩起眼皮看着手的主人。
“你也样样都不错,”纪庭深说,“长得帅,身手好。”
桑诺看着他。
他也看着桑诺。
半晌后,桑诺开口,“还有呢?”
“什么?”纪庭深问。
“还有什么优点,”桑诺瞪着他,“我不会只有两条优点吧,你上次还说了好多呢。”
“还有,”纪庭深非常严肃的点点头,“还有……心地善良,对朋友很讲义气。”
桑诺继续瞪着他。
“还有,”纪庭深更严肃了,“翻窗户的时候……很可爱。”
“去你的,”桑诺抬手推了他一下。
纪庭深实在憋不住了,笑了起来,“哎,你刚刚前面铺垫那么多,是不是就想听我夸你。”
“不是,”桑诺瞪着他,“我才不稀罕有人夸我。”
“是吗,”纪庭深继续笑着。
“……”
“行吧,”桑诺看了他一眼,终于也没忍住笑了,“就是想听你夸我比她好,谁知道你发挥的还没有上次好,上次起码还说我反应快什么的。”
两个人又开了几句玩笑,才重新回到床边坐下,不过这次纪庭深选择了椅子。
“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奇怪了?”桑诺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被纪庭深听到。
“嗯,”纪庭深点头,往后靠了靠“确实不不太对劲。”
“尤其是桑喻,”桑诺也懒懒靠在床头,眸子却亮的惊人,“她从小胆子就特别小。”
纪庭深挑了挑眉。
桑诺瞥了他一眼,也抬了一下眉梢,“一个连走夜路都怕的不行的人,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你猜她会怎么做?”
她一边说,一若有似无的朝着纪庭深额头的伤看了一眼。
纪庭深:“……”
这是报复刚才说你跳窗户的仇吗?
“反正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跑来看你这个蹭破点皮的伤员,”桑诺说。
纪庭深:“……”
桑诺的扳手拿在手里,一下下在掌心敲着,“还有这个S市,我刚进来的时候也感觉怪怪的,但你要让我具体说,我又说不太上来。”
纪庭深视线挪到“他”手中的扳手上。
见“他”动作停了,他探身将扳手拿过来掂了掂。
还挺沉。
“要不趁现在时间还早,”桑诺突然提议道:“咱们出去外面看看吧,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新线索呢。”
“嗯,”纪庭深看了两眼扳手,将它放回到桑诺手里然后点点头,“行。”
两个人说走就走,不过出门的时候,纪庭深将放在一旁的包拿了起来。
“干什么?”桑诺问。
“拿着吧,说不定就用上了呢,”纪庭深说。
走到楼梯间的时候,纪庭深朝上看了一眼。
“嗯?”桑诺也朝上看过去。
“叫着你的朋友一起?”纪庭深问。
“哦,”桑诺愣了愣,应了一声。
往上走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在纪庭深刚提起朋友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空白了一瞬,甚至有些没想起来自己还有朋友。
但纪庭深一提醒,这一个月以来,和大壮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才潮水般涌入脑海。
桑诺皱了皱眉。
“怎么了?”纪庭深察觉到“他”神情不对,偏头问了一句。
“没事,”桑诺摇摇头。
另一边。
大壮他们也醒了,刚收拾好准备出门,就见桑诺和纪庭深上来了。
“这是?”大壮看到一旁的纪庭深满脸惊讶。
“不会就是那天帅到让那些女人流口水的那位吧,”不等桑诺介绍,一旁的林煜就突然插了一嘴。
桑诺:“……”
“是吗?”大壮视线在纪庭深脸上扫了扫,然后看向一边的桑诺,“我觉得也没那么夸张啊,和咱们大少爷差不多,就是这个身高……”
他站过去和纪庭深比了比,然后视线又从头到脚扫了纪庭深一遍,“操,比我还高五公分。”
“操谁,”桑诺抬脚往大壮屁股上踹了一脚,“下次再说脏话,我就真吧你嘴缝上。”
一听她这话,大壮当即想张嘴反驳。
桑诺抽出扳手在手心敲了敲。
大壮乖乖闭上了嘴。
“你好,你好,我叫林煜,”林煜凑到纪庭深旁边和他打了声招呼,“交个朋友?”
“我叫袁渊,”袁渊也凑了过去,伸出了手。
不过纪庭深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拎着桑诺的包,只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没和他们握手,“纪庭深。”
林煜和袁渊对视了一眼。
虽然这个叫纪庭深的人看着脸上带笑,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他们就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他不伸手他们也不敢强行去拽他的手。
不像当初遇到桑诺的时候。
——桑少爷面上挺拽,脾气也不怎么样,但实际上很好说话。
林煜和袁渊有些失望的又看了纪庭深一眼,最后只能放弃。
“我们要出去转一圈,你们一起去吗?”
桑诺没注意到林煜和袁渊的手还没收回去,拿在手里的扳手随着她的动作直接在两人手上各敲了一下。
“啊!”林煜立即叫了一声。
袁渊倒是没叫,但也一脸痛苦的捂着手弯下了腰。
桑诺一愣,赶紧将扳手收起来,“没事吧?”
“你觉得呢?”林煜咬着牙忍着疼在手上搓了一把。
“我没看到,”桑诺说,“拿出来我看看。”
“没事,缓一缓过了这一阵儿就好了,”袁渊说。
这个缓一缓和过一阵儿直接把桑喻等来了,她蹦蹦跳跳的从楼上下来,最先见到了纪庭深,还没顾得上惊喜,就见到了另一个人。
“桑诺?”
身后突然传出来一道清脆的声音,站在房间门口的几个人同时回头。
桑喻换了一身衣服,毛茸茸的粉色外套里面搭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微卷的头发搭在肩头,手里还拎着个红色的精致小包,看着十分甜美软萌。
呵。
桑诺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不知道的人得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出来冬游了呢。
她果然很不对劲儿啊……
见桑诺没说话,桑喻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一脸惊愕,“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停下。
半晌,才偏头看了一眼纪庭深和大壮他们一眼,眼睫毛颤了颤,继续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桑诺依旧没有说话。
一旁的大壮悄悄用肩膀撞了桑诺一下,“哎,这小姑娘是谁啊?”
就在他以为桑诺没听见,打算再撞一下时,从打完招呼开始就没开口说过话的纪庭深突然伸手将桑诺朝他那边拉了一把。
大壮撞了个空,差点一个趔趄撞到墙上。
大壮:“?”
“还好你现在没事,”桑喻继续说,“爸爸要是知道了,得多高兴啊!”
除了纪庭深和桑诺之外的其他人:“啊?”
“少爷,这是你……妹妹啊?”大壮怔了几秒,率先对桑喻的话做出反应。
桑诺没说话,目光停在桑喻的脸上。
“哥,”桑喻半垂着眸子,怯懦懦的叫了桑诺一声。
将好妹妹的姿态演绎到极致。
只有桑诺知道,从小到大除了在桑沅之面前,她几乎没有这么称呼过她。
哥?
桑诺讽刺的勾了勾唇。
“桑诺,你妹妹叫你呢,”林煜看看桑喻,又看看一旁无动于衷的桑诺,实在没憋住小声提醒了一句。
“听到了,”桑诺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桑喻还以为她能说点什么,比如问一下她为什么在这里啊,或者是家里人怎么样之类的。
但桑诺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又不开口了,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她最讨厌的就是桑诺这种表情。
明明被家里的每个人讨厌,却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跟她那个早死的妈一模一样。
“我刚才听那些人说,除了我和……庭深哥哥之外,这里的其他人是从外面来的,你们真厉害,居然真的能从丧尸群里逃出来,我就不行了,要是我啊,肯定早死在外面了。”
因为桑诺不接话,桑喻只能自己继续道。
只是,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现的又怯懦又敬佩,时不时还偷瞄几眼桑诺的反应。
好像很怕她又很敬重她。
呵。
桑诺又是一声冷笑。
这里的人不知道,但原来世界,周围的朋友几乎没人不知道她们不对付。
桑诺最讨厌的就是桑喻这种时不时就戏精上身的样子。
明明心里恨不得她永远别回那个家,但在外人面前,还有桑沅之面前却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经常被人欺负的样子。
可惜,桑沅之还就吃这套。
不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只要桑喻掉泪珠子,桑沅之就总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骂她。
现在这是又要在她面前上一节表演课?
要是换做往常,桑诺还真不在乎她怎么演,也不太在乎演完之后别人对她是什么态度,但今天……
庭深,哥哥?
桑诺眸子眯了眯。
偏头看了旁边的纪庭深一眼。
纪庭深在听到桑喻这么称呼自己,也皱了皱眉,尤其在她说出死这个字的时候眸子里的冷漠更甚。
不过在察觉到身边的视线扫过,他还是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桑诺。
两个人视线相撞,纪庭深抬了抬眉梢,然后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捏了捏桑诺的指尖。
桑诺心里啧了一声,心情好了一点,趁人不注意在纪庭深的手心里抠了抠。
其他人见桑诺半天不接话茬儿,有些搞不太清楚状况。
但见小姑娘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于心不忍,静默了几秒,大壮开口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和我们大老爷们儿比,我们皮糙肉厚的,刮一下蹭一下的没什么。”
桑诺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大壮视线和她对上,立即又补了一句,“当然最厉害的还是桑诺,受伤最多的也是他,说来惭愧,我们都是靠他才到这里的。”
“嗯,”林煜点头,“桑诺简直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
桑喻面色一顿。
似乎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她面前夸奖桑诺,眸子里闪过一抹别样的情绪,只是几秒又恢复正常,“我也觉得我哥最厉害!”
大壮他们又和她说了几句,就见桑喻的视线又转向了一旁的纪庭深,“庭深……哥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纪庭深没说话。
气氛好像又尴尬了几分。
就在另外三个人觉得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桑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开口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去吃饭,”桑喻听到桑诺突然开口,小小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又道:“我听这里的姐姐们说外面有一家饭店挺好吃的,正打算要去。”
“我们也正好要去吃饭,”林煜接了一句。
桑喻期待的看着桑诺。
桑诺又开始装聋作哑,假装没看到她期待的眼神。
“哦,”看到桑诺表情的桑喻失落的垂下头,“好吧,那我先走了。”
“哎,别走啊,”大壮没忍住出声道:“正好一起,我们早上才去那里吃过,那里真的挺好吃的。”
林煜和袁渊看了桑诺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对自己的妹妹,也出声劝道:“还是一起走吧,总感觉这里挺邪性的,人多安全。”
我看最邪性的就是你们几个。
桑诺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也没说阻止的话,说实话她也挺好奇她这个好妹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反正她绝对不相信能这么巧。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楼门口出去,还招来了前台两个小姑娘的围观。
桑诺走在最后面,见她们呲着八颗牙齿冲着他们笑,偏头也朝她们笑了笑。
前面,大壮他们和桑喻互相介绍认识完之后又互相握了握手。
纪庭深脚步慢了一点,等桑诺跟上来才偏了偏头,“发现什么了么?”
“什么?”桑诺双手抄在裤兜里,微微仰着头。
纪庭深多看了“他”一眼,没从桑诺的表情中看出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才又继续收回视线道:“他们刚才的表现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桑诺配合着问了一句。
听到这里,纪庭深哪能不知道“他”也已经发现了,但还是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接受的速度太快了,他们甚至都没有惊讶她也是穿过来的。”
桑诺没说话。
“而且最让我奇怪的是,”纪庭深视线在前面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儿,“你。”
“嗯?”桑诺没太懂他这句话。
纪庭深没立即开口,顿了几秒才慢慢道:“你以前就这么热心肠吗?”
桑诺脸上的迷茫更甚。
“你是不是对他们有点太好了,”纪庭深说。
“我对他们……”
“走快点儿啊你们两个,”大壮站在饭店门口招了招手,“尤其是你,少爷,一早上没吃东西不饿吗?”
桑诺看了纪庭深一眼,没再继续往下说。
饭店里依旧没什么人,一个服务员见他们进来,赶紧招呼他们坐下。
“几位吃点什么?”
“你们老板呢?”大壮视线在店里搜罗了一圈儿,开口问道。
“老板有事出去了,得天黑才能回来,”服务员边说边拿过茶杯给他们几个都倒了茶,“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吃晚饭的时候再来。”
“哦,”大壮点点头,“没什么事情,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个茶不错,”林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转向一旁的桑喻,“你尝尝看。”
桑喻抿着唇冲他笑了笑,然后抬头去看纪庭深。
纪庭深坐在桑诺旁边,那个服务员走了之后他也端起茶杯闻了闻,但是没喝。
“我们这家店没有菜单,不过要是几位有想吃的菜直接点就行,我们这边的厨师都能做,”服务员说的话和早上旗袍女人说的差不多。
大壮他们已经来过一次了,也知道他们这里的规矩,各自点了自己想吃的菜,见桑诺和纪庭深坐在一旁没动,又主动问了一句,“你们两个吃什么?他们家菜特别好吃。”
“我不饿,你们吃就行,”纪庭深淡淡开口。
“你呢?”林煜看着桑诺。
桑诺顿了顿,然后看着服务员,“玫瑰小酥饼能做吗?”
“你还要吃饼?”大壮听到她又要饼,反问了一句,“还没吃够啊?”
“你管我?”桑诺瞪了他一眼,回头继续看着服务员。
“可以,”服务员点点头,拿着小本本走了。
“哥,”桑喻突然叫了桑诺一声。
桑诺抬眸。
“你受苦了,”桑喻说。
哟。
桑诺扯了扯嘴角,心里猜着桑喻这是又要玩哪一出。
“真的,”桑喻睁着大眼睛,眼泪说来就来,“我觉得我以前特别对不起你,总给你惹麻烦,现在上天又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以后当牛做马的对你好。”
桑诺:“……”
谢谢,并不需要牛马。
桑诺没说话,周围的几个围观群众又看不下去了。
“桑诺,”林煜碰了碰桑诺的胳膊,“她再这么说也是你妹妹,骨肉亲情血浓于水,你当哥哥的还是要大度一点。”
大度你大爷!
“是啊,少爷,”大壮见桑喻还在哭,赶紧拿纸巾给她,“你一个大男人对女孩子就不能温柔一点?”
温柔你奶奶!
“别哭啊,”袁渊也被桑喻哭的手足无措,不甚熟练的安慰道:“他再这么说也是你哥哥,一定会原谅你的。”
我连你太爷爷一起原谅!
桑诺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在疯狂输出脏话。
要不是纪庭深坐在这儿,要不是纪庭深不让她说脏话,她能直接将桌子给掀了。
“哥,”桑喻又一次梨花带雨的抬眸叫了桑诺一声。
不行,忍不了了!
桑诺这辈子都没感觉这么憋屈过,她稍稍往后挪了挪椅子,刚准备站起来,就感觉后腰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了一下,接着她惯常用的那只扳手就被身旁的人“砰”一下按在了饭桌上。
桑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没反应过来。
一个个呆呆看着纪庭深。
纪庭深难得挂上了一层笑,眼尾稍稍弯着,嘴角上扬,说出来的话却不带一点温度,“我这个人脾气不怎么好。”
桑喻原本还在哭,被他这么一吓突然咳嗽了两声。
“也不怎么喜欢吵闹,”纪庭深还是笑着,视线往她身上扫了一眼,“尤其讨厌人哭。”
桑喻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接着,纪庭深又往另外三个人身上挨个扫过,“如果各位觉得今天中午这顿饭没必要吃,那就请便。”
他明明笑着,却让人莫名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尤其是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珠一寸寸在身上扫过,莫名让人感觉后脊生凉。
饭店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围着桌子坐的几个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一会儿看看那个扳手,一会儿悄悄用余光瞄一眼纪庭深。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们第一眼见到纪庭深开始,对他就总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畏惧感,尤其是在他笑的时候,那种感觉尤其明显。
纪庭深还是之前的随意模样,一点儿没在意他们的举动。
只是在桑诺朝他这边看的时候,往她指尖弹了一下,然后扯过她的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偷偷骂脏话了吧?
桑诺:“……”
请问您是有超能力吗?
“没有,”赵天一有些颓废的坐在椅子上,眼眶有些发红,头发也没有打理,乱糟糟的搭在额角,见程琳进来,他捏了捏眼眶。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程琳心疼的过来抱了抱他,“我爷爷不是说了么,他就是睡着了,说不定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太累了,兴许明天就醒了呢。”
赵天一没说话。
“先吃点东西?”
程琳弯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不是说最近公司事情多么,你要是再累病了,公司怎么办?”
赵天一还是没说话,过了好半天,程琳才听到他嗓音有些哑的开口:“都怪我,要是阿深这次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就算死了也赎不了罪。”
“没事啊,他一定没事,”程琳轻轻在赵天一背上拍了拍,“你以前不也常说阿深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她说完又朝病床上看了一眼。
床上的人双眸紧闭,呼吸清浅,确实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只是,已经一天一夜没醒了。
邵罗没找出原因,她爷爷也没查出任何病因,就连医院的好多专家检查完,也终究没找出他突然昏睡的原因。
只说生命体征都正常。
赵家夫妇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知道是因为赵天一开车撞石墩子上才出的事,赵妈妈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平时开车就让你小心谨慎一点你不听,现在好了,阿深都住到医院来了。”
“阿姨,天一他知道错了。”
程琳拦着赵妈妈,没想到身后的赵天一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两巴掌。
清脆的响声让病房里的几个人都愣了。
后来赵妈妈走的时候看着赵天一红肿的脸,又偷偷抹了一次眼泪。
赵天一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最后还是强打起精神吃了些东西,正如程琳说的,现在阿深出事,公司那边估计又要乱成一锅粥了。
本来就是刚处理完纪怀泽的事情,还有些小喽啰需要清理,结果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要是他再倒下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在阿深醒来之前,他得先替他管好公司。
只是他没想到下午去公司的时候,公司居然出现了个不速之客。
“你来干什么?”
赵天一看着大摇大摆坐在纪庭深办公室的人,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哟,这不是纪庭深的跟班儿赵总么,”纪航靠坐在老板椅上晃了晃翘着的腿。
“谁让你进来的,”赵天一的脸色凉了下来,又朝着门外喊了小余一声。
小余赶紧跑过来,“赵总。”
“叫保安,”赵天一说,“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赵天一!”
纪航脸色一变,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叫什么人都敢放进来,我看该滚出去的是你吧,纪氏集团是我们纪家的家业,不是你们赵家的!”
“别以为跟着纪庭深当了几天狗屁总,就觉得自己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我纪航今天还就告诉你了,我爸爸把他名下的股份都转移到我奶奶名下了,我们纪家的公司以后都归我奶奶管!”
“你!”赵天一被他们家这着实不要脸的气质气到了。
“你什么你,”纪航笑了笑,“我奶奶呢一会儿就来,我先过来替她过来看看办公环境。”
“赵总,”小余在旁边听得也是心惊胆战,实在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还没想出来个两全之策,就见纪家老太太来了。
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人。
“王柏山?”赵天一看到纪老太太身后跟着的人,脸色更难看了。
“赵总,”王柏山露出个笑,“好久不见。”
见你妈!
赵天一气的深吸了一口气,才强忍着没将脏话直接骂出口。
“赵天一,”纪老太太在赵天一面前站定。
“我听说到传闻说,庭深生病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上一次我这个当奶奶的就没能去看他一眼,这一次,这一次居然也是听人提起才知道的。”
赵天一瞪着她。
“这清楚的人呢,知道你们关系好,你照顾着呢,不清楚的那些人啊,”纪老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还以为是我这个老太婆不关心自己的亲孙子呢。”
她说到亲孙子三个字的时候压重了音。
好多员工凑过来看热闹,见赵天一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一个小姑娘赶紧跑去给他倒了杯水。
“行,跟我谈股份是吧,”赵天一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那正好趁着今天咱们再开个股东大会。”
“还开什么开啊,”纪航一听他这话立即在旁边嚷道,“之前我爸的股份最多,现在他全转让给我奶奶了,那我奶奶就是最多的。”
“就是,”站在纪老太太身后的王柏山也帮腔了一句。
“呵,”赵天一冷笑了一声,“最多?我看未必吧。”
听到他这句话,纪老太太有些担心的看了王柏山一眼,王柏山也皱了皱眉。
“行,那今天就让你死得明白一些,”纪航说,“到时候只要不哭着让我们继续留下你就行。”
一场闹剧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候,等到股东们全到齐之后,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小余见赵天一一直皱着眉,将之前整理好的材料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赵总。”
赵天一揉揉眉心,朝他挥了挥手。
等小余出去将门关上之后,赵天一才低头看了眼他拿过来的文件,在看到那一摞文件后面都签了纪庭深的名字后,捂着脸骂了一句。
游戏里。
所有人难得静悄悄的低头吃着东西,大壮甚至怕咀嚼发出声音,降低了吃东西的速度。
每吃一口就得将近一分钟。
结果就在最安静的时候,纪庭深突然偏头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