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喷洒在木质地板上,还有一些不小心粘在纪庭深的唇上。
他的唇色原本就深,再被殷红的血一浸染,更显得皮肤惨白的有些吓人。
“怎么又吐血了?”
桑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嗓子都劈了,最后一个音都快拐成山路十八弯了。
纪庭深胸腔一阵阵泛疼,下颌线绷得很紧,听到她的声音还是没忍住笑了。
这次终于达到了桑诺说的“真笑”,眉眼连着唇角一起弯着,沉黑的眼眸里扑进去了一丝光,瞳仁都似乎没那么黑了,泛着浅浅的褐。
只是——
一滴血立即顺着他的唇角快速滚落,滴到了白衬衫的领口处。
他衬衫在刚才抱着桑诺的时候就已经被蹭乱了,纽扣解开了两粒,露出完整的脖颈和胸膛上附着的薄薄肌肉。
虽然时间和情况不太对,但不得不说看他这副样子,配上他的脸,还真有种“堕天使”般的脆弱,甚至,性……感?
但,桑诺此时也没时间和精力顺着这个“性感”展开联想些什么,她盯着那些刺目红色液体,弯着腰仓惶地站在纪庭深面前。
“别笑了,”她皱着眉,眼尾都红了,“是不是刚才就不舒服啊,都怪我,要不是我刚才非让你笑,你也不会——”
“拽哥,”纪庭深突然开口打断她。
“嗯?”桑诺想要伸手帮他顺顺气,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此时的纪庭深在她眼里都快赶上肥皂泡泡了,她怕她笨手笨脚的一碰,再把他碰出个好歹来。
想到这里,她更后悔刚才心血来潮非逼着纪庭深笑了。
“桑诺,”纪庭深换了个称呼又叫了她一声。
在桑诺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时,才抬手在她下巴上轻轻勾了一下,“桑桑,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和笑不笑的真没什么关系。”
桑桑?
这个称呼……纪庭深只前不久在床上的时候喊过,他嗓音好听,情到深处语气比平时要温柔很多倍,短短两个字在他舌尖转一圈,再吐出来,说不出的缱绻。
桑诺抬手装作不经意的蹭了蹭耳朵尖儿。
“老毛病,”纪庭深又咳了一声,深呼吸了几下,感觉胸腔没有那么堵得慌了,才伸手去拿纸巾抹唇角的血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作,别自责。”
桑诺没说话,盯着他的手。
“坐,”纪庭深叹了口气,朝一边抬了抬下巴,见桑诺还是不动,伸手拉了她一下,“也就是房间里没别人,不然还以为我欺负你不让你坐呢,仰头说话脖子也累。”
桑诺皱了皱眉,这次没拒绝。
“你这毛病,”她心里很慌,但对上纪庭深一副“老子是经历过大事的人,这都是小场面”的敷衍表情,面上收敛了几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很早了,”纪庭深避开包着纱布的伤口,在她手上一下下捏着,像是安抚,又像是……
“五六岁的时候吧,我掉进水里被捞上来开始就这样了,看过很多医生都没找出来原因。”
“刚开始有人说我活不过一个月,没想到一个月之后我没死,后来,又有人说我活不过一年,结果一年后他出车祸死了,我还活得好好的,再后来,有人设赌局,赌我过不了十八岁生日——”
“或许是命不该绝,我十八岁生日宴还办的挺大,”纪庭深淡淡笑了一下。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十八岁,他不仅大办了生日宴,还在生日当天气死了他的爷爷,纪家当家人——纪勋,也连带着将他父亲一家逼出了国。
疯子的名头在圈内传得更响了。
桑诺一直觉得自己过的很惨,童年不幸福,在进来之前也不幸福。
没有人真正关心她,也没有人真正在乎她,在家待着也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没想到在听完纪庭深的话后,她竟然觉得有种自己其实过的还不错的错觉。
也是。
和从小就差点溺水死掉,被救之后又有一大堆人等着盼着他死的情况来看,她确实算是比纪庭深强了百倍。
至少桑家的人再不喜欢她,她也是桑家的“大少爷”,没人胆子大到敢弄死她。
见桑诺的目光由之前的愧疚彻底转变成了心疼,纪庭深松开她的手,“放心吧,我小时候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至少能活到八十岁。”
“嗯,”桑诺点头,“但我觉得你一定能活一百岁。”
“一百岁?”纪庭深跟着重复了一遍,“不行,一百岁我肯定满脸皱纹,头发也白了,牙齿也掉光了,说不定还有老年斑,丑死了。”
桑诺:“……”
难道你觉得你八十岁的时候就不会经历这些问题?
“不会,”她抬手将纪庭深洗完澡之后顺毛的刘海往旁边拨了一下,语气真挚,表情认真,“你就算两百岁也是最帅的……老妖精。”
纪庭深又笑了。
边笑边在桑诺头上揉了一把,“拽哥,你真是个小可爱。”
“你也是个小可爱,小仙男,”桑诺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用手指在自己头上抓了几下,企图复原她原来的发型。
纪庭深看着她又气又无奈的样子再一次伸出了“恶魔之手”。
两个人闹了半天,在纪庭深终于感觉那股堵在胸口的气完全疏散了,才去卫生间洗了脸换了衣服。
由于桑诺的包还在原来的房间,他在商城重新买了个背包,又乱七八糟买了一堆东西,直到将包装的差不多,才停了手。
“行了,走吧,”桑诺将纪庭深羽绒服的拉链拉好,转身握住门把手,不过就在她开门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
笃——
桑诺被着一动静惊得差点蹦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进纪庭深的怀里。
“有东西,”她侧脸做了个口型。
纪庭深点点头,手已经摸上了刚买的消音枪。
笃笃笃,笃,笃笃笃——
门又被敲响。
这次确定了,应该是人。
声音不大,听起来像是在试探,敲三下顿一下再敲一下。
桑诺拧着眉看着门,纪庭深的视线也一直停在门上。
门外面的人半天没听到回应,压着嗓子轻声说了几句。
桑诺听出来里面有林煜的声音。
“林煜,”她转头看着纪庭深。
“嗯,”纪庭深轻声应了一声,“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他应该就在这周围,”林煜说,“我看我还是再喊几声。”
“别,”一道陌生的声音立即阻止他,“谁知道还有多少丧尸在这些房间,你一嗓子全吼出来怎么办?”
“就是,”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还是个女人,“谁知道下一波丧尸什么时候出来,我看咱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我看也是,谁知道那个桑诺是不是还活着,”有人插了一句,“看刚才那个房间的惨样,说不定早就感染了。”
“你放屁,”林煜被他的话刺激到了,难得的骂了句脏话,“桑诺才不会感染,他福大命大,一定能平安活到一百岁。”
“一百岁,”纪庭深垂眼看了桑诺一眼。
没想到桑诺也正好抬头看他,两个人视线一对,同时笑了。
那个人听到他的话当即冷哼了一声,“那他去哪里了?这一层的房间门都快被你敲了个遍也没找到。”
“说不定是去上面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袁渊又抬手在门上敲了敲,耳朵贴着门没听到动静,食指往上一指,“上去找。”
周围的人顿时脸色一变。
“要去你们两个去,”之前的那道女声登时嚷开了,虽然在尽力压制着音量,可嗓门依旧不小,“谁知道上面有什么,而且机会就这一次,要是在前半夜出不去,那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桑诺又转头看着纪庭深。
纪庭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探究。
前半夜出不去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女人说完话之后楼道里有刹那的安静,好几秒之后,才又听到林煜开口。
“那我更得找到桑诺了,他还不知道现在必须得离开,再待下去一定会有危险。”
“操,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说不通,”一个男人语气里满是烦躁,嗓音比刚在那个女人还尖利,“这个桑诺是你爹还是你妈?都快死了还惦记着。”
“他是你爹,”林煜脾气挺好的一个人,此时也被戳出了火,持续爆粗口,“你他么想走就走啊,我又没说一定要你们跟着。”
“我——”
“白强!”一个瘦高个儿男人立即站出来,拉了那个男人一把,“少说几句。”
被称作白强的男人原本还不服气,但想到只有林煜和袁渊手里有枪,最后翻了个白眼梗着脖子靠墙站着不吭声了。
瘦高个儿见林煜和袁渊的脸色难看,又扯出来一抹笑出来打圆场,“我这个朋友脾气有点直,不太会说话,你们别介意啊,他就是怕咱们再耽误下去就都得折在这儿。”
林煜冷哼了一声。
“而且,”瘦高个儿完全没因为他的态度不好生气,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语气和缓,“说不定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已经安全的出去了。”
林煜皱起了眉。
“你先别生气听我说,”瘦高个儿说,“刚才房间的情况咱们也都看到了,你们的那位姓桑的朋友,单枪匹马就对付了一屋子的丧尸,那就说明他的能力一定很不一般。”
“桑诺的身上是我见过最好的,”林煜说。
“你看看,他身手好,还带着枪,”瘦高个儿说,“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肯定没受伤,咱们找了这么长时间没找到,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一定已经出去了。”
瘦高个儿口才不错,这一长串话说的还真挺有理有据的。
但林煜和袁渊两个人还是没有松口。
瘦高个儿眼眸一闪,视线在另外几个人身上一扫。
用商量的语气再一次开口,“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再去上面一层找一次,要是还找不到,咱们就先去楼外看看,要是他不在那里,咱们再回来找。”
“这人还挺会忽悠,”桑诺侧耳听了一会儿后嗤笑了一声,“出去之后他要能再回来找,我就不姓桑。”
纪庭深没说话,顿了几秒笑了,“嗯,以后跟我姓。”
桑诺:“……”
桑诺再一次装作不在意的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耳朵。
纪庭深又听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眸子,“你想和他们一起走,还是等他们出去之后咱们单独走?”
桑诺一愣,思考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一起走吧,虽然……”
“但是他们对你也不是完全不顾朋友之情,”纪庭深没等她“虽然”后面的话完全说出口,就直接将“但是”后面的内容补全了。
“况且,现在这两个人明知道再找下去会遇到危险,还是要找到你。”
桑诺看着他。
半晌,突然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亲。
刚用冷水洗过的肌肤温度不高,贴上去凉丝丝的很舒服。
纪庭深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胸口又开始不舒服,此时也顾不上干不干净,斜靠在门框上被人抵着亲。
外面的人已经商量完后面的计划,开始转身往楼上走了,桑诺才松开纪庭深的腰,转身直接拉开了房间门。
“跑!”
走在最后的男人已经被这门一开出来一波又一波的丧尸吓出阴影了,在听到门突然被打开的瞬间,连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条件反射就往前冲。
可惜腿软脚软,没跑几步就一个跟头栽倒在了地上。
还差点和地上的丧尸来个面贴面。
桑诺垂眼扫了一眼,挑了挑眉。
之前那个一直叨叨没完的女人,在门突然打开的时候尖叫了一声,就直接将手里拎着的拖布把甩了过来。
桑诺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抡着扳手“啪”一下将拖布把打开。
长长的木头在距离她不足一米的地方掉落下来。
“桑诺!”
林煜刚才被他们吼的也以为是丧尸又出来了,枪口都对准了,抬眼一看居然是桑诺。
“嗯,”桑诺盯了他一会儿,应了一声。
“靠,你在房间啊,”林煜往前走了几步,脸上满是惊喜,“刚才叫你怎么不应声啊?”
“睡着了没听见,”桑诺随口敷衍着,目光在他身后的几个人身上扫了几眼。
四男三女,一共七个人。
她在房间的时候还以为只有三个人。
“我们看到你之前的那个房间了,”袁渊也将枪收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视线在桑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眼,“没事吧?”
“没,”桑诺摇摇头,又将自己用绷带包扎的胳膊朝他扬了扬,“就是刚才对付大壮的时候不小心在墙上蹭掉了一层油皮。”
她这话落地的瞬间,后面那七个人的表情立即变了。
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桑诺舌尖舔了舔尖尖的虎牙,挑了一个笑,看上去痞里痞气的。
她没直接说是不小心被丧尸的指甲划破,就是怕他们多想,没想到……
“大壮他,”林煜往楼道里大壮的方向瞥了一眼,嗓音有些闷,“我没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和袁渊从你这里离开之后又挨个房间找了一遍,可惜都没找到他。”
桑诺没说话。
“之后,我们就在另一端的二楼遇到了他们,”林煜边解释后面人的来历,边侧身将后面的几个人露出来,“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剩余房间突然涌出了大批的丧尸。”
“你还是先说正事吧,”后面的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再不走可就真的没时间了!”
林煜冷不丁被打断话头,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但也没再絮絮叨叨巨细靡遗的将这几个小时的经历跟桑诺说,赶紧说正事,“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为什么?”一直站在房间门口没露面的纪庭深往前迈了一步。
那些人又被吓了一跳,这次林煜和袁渊也没反应过来,被突然插进来的男声吓得明显一抖。
“你们不是说只有一个人么,怎么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