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英镝想给父亲立一个坟茔。
将母亲冯氏的坟从朱家迁出,与庄云合葬。
许多人认为不妥。
因为冯氏是朱福禄的正妻,而朱福禄又是朱萧索的父亲。
这么做,岂不是明着给朱萧索的父亲戴绿帽?
但朱萧索不觉得有什么。
他的父亲,那是个人恨狗嫌的玩意儿。
虽然他认冯氏为母,却也认了庄云为父啊。
母亲的坟与谁合葬都行,毕竟两人都是他的父。
总不能有人说他不孝。
更何况,见证了当年朱福禄做腌臜事的人还没有死光。
朱家一众高字辈的奴仆,还都活得好好地。
对于将朱福禄的正妻坟茔迁走,与其他男子合葬的事情,全都大力支持。
尤其是朱七德,得知朱萧索没有反对,立刻举双手赞成。
可是这件事还是没有做成。
不知庄英镝受何人指点,改变了主意,居然希望将父亲庄云安葬在空相寺之中。
甚至为了能让朱萧索接受这件事,提出不必将冯氏的坟也迁到空相寺。毕竟朱萧索和冯氏没什么交情。
朱萧索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应该是庄英镝的妻子,巴名扬的妹妹给他出谋划策了。
当然,也可能是巴山月在背后暗中指点。
朱萧索起势之后,他周边的亲朋好友,也各自互相联姻,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关系圈子。
除了孤身一人的朱萧索,其他修士和家族都多少沾点亲缘。
如今朱萧索还能掌控。
或许有朝一日,等他们这些人全都飞升或者坐化,留下的关系网会成为修仙界新的毒瘤。
可这件事,朱萧索不可能阻拦,也根本拦不住。
他相信,如果真有这一天,自会再有不世出的天才,横扫污秽,澄清玉宇。
这是历史的必然。
话说回来。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
庄英镝之所以在北境无人敢招惹,过得顺风顺水,完全是因为朱萧索念及庄云的情谊,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看。
如果朱萧索与庄云的情谊淡了,那没有任何强大修士的庄家就会迅速衰落。
而让朱萧索念及情谊的方法之一,就是安葬在空相寺。
空相寺现在基本已经成了朱萧索安葬故人的地方。
要知道,死后能入空相寺的人,寥寥无几。
就连空相寺内的和尚,如果不是朱萧索相识的,都只能安葬在空相寺后面的小山之上。
庄云与朱萧索相识之时,朱萧索还是个凡人,自然有资格入葬空相寺。
庄英镝让庄云安葬在空相寺之中,便是让朱萧索每次前往空相寺祭拜故人之时,都能想起庄云。
顺带着想起他这个异父异母的兄弟。
朱萧索自然没有拒绝此事。
以后祭拜故友之时,能顺便也祭拜庄云,省了他许多麻烦。
朱萧索来到空相寺,再次念起轮回经,为庄云守孝三天。
而后众人继续各自生活。
北面的万妖谷,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或许是因为沙道净仍在沉迷研究。
其实朱萧索不理解,沙道净为何还停留在此界。
像他这种被修仙界视为人奸的修士,与天下人分道扬镳。
就算停留千年万年,也不可能有人会在上界接应他。
况且,即便停留此界,他也没有动用自己还源境修士的权柄,享受殊荣。
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而程前隆和朱景岳,也不停地摸索还源境的奥义和真谛,希望在沙道净出手之时,能够与他和九尾灵猫一同飞升,保全北境。
这都是顶级修士之间的争斗,朱萧索现如今远不够资格参与。
更多的时间,还是放在享乐之上。
是的,朱萧索也开始享乐了。
只不过他的享乐与其他修士相比,要平淡得多。
朱萧索翻出了陈家人交给他的陈朴南的遗物。
上面记载着许多陈朴南吃过的美食,以及自己探索悟出来的烹饪方法。
朱萧索便一一品鉴,试图复现。
至于那些陈朴南心心念念却不可得的传说中的食材,朱萧索现在也都能轻易得到。
不得不说,陈朴南对于吃的研究,的确独树一帜。
但凡是记录在册的美食,全部都能让朱萧索眼前一亮。
朱萧索不是个吃独食的人。
所以带着程清秋一起,一边游览天下,足迹踏遍山川河泽。
一边美食作伴,品味享受人生。
陈朴南上百年的积累,确实让朱萧索度过了五六载的欢乐时光。
这趟游历与美食之旅,最后一站,则是千山雪湖。
朱萧索品尝了那让陈朴南愿意丢掉性命的美味——八珍仙罗贝。
因为八珍仙罗贝千余年才能产出一斤,上次打捞则是仅仅几十年之前。
所以,朱萧索与程清秋在千山雪湖寻了三天三夜,也只找到了一枚八珍仙罗贝。
两人倒也不在意许多。
本来吃这种珍宝,就是为了口舌之快,不可能是奔着果腹去的。
再加上他们早已出圣入神,修为达到了辟谷,便是空手而还,也没有什么问题。
两人坐在千山雪湖畔,将唯一的八珍仙罗贝一分为二,细细咀嚼味道丰富的贝肉。
朱萧索望着洁白如雪的贝壳,不禁叹了口气。
似乎是又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一旁的程清秋道:“味道确实是独绝,可到底,也不值得豁上性命。”
朱萧索淡淡一笑:“有人为财死,有人为食亡。值不值得这种事情,全看自己了。”
“倒也是如此。”
美食之旅结束,朱萧索便与程清秋又回到了拥仙城。
然后又开始了关于数理入神理论的研究。
几年的放松,虽然很快乐,但也让朱萧索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太过放松了。
当你忙碌的时候,偶尔清闲一下,会身心愉悦。
但当你无事可做的时候,清闲,便是你的工作,便是你摆脱不开的一切,你的满足感是急剧下降的。
所以朱萧索意识到,有一个能够任由自己把控的活计,想努力就努力,想躺平就能躺平,才是最舒服的。
这也算是陈朴南离世多年后,又在无形之中教给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