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被陆仲亨这么一说,包括李景隆在内的几人瞬间想起先前徐达说过的话。
为帅者,自要有所展露方可服众。
也是说话的功夫,几人快步来到徐达等人跟前。
“长野城倭军来报,言其愿意开城投降。”
徐达看向李景隆道:“九江,先前你为左营统帅,自当由你亲率将士,率先入城。”
“徐帅.....”
不容李景隆拒绝,徐达冲其微微颔首,增其信心。
李景隆见状,自然知道这是徐达有意栽培,因此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下一秒。
只见李景隆翻身上马,冲身旁将士朗声令道:“长野城破,诸位随我一同入城。”
将令既出,三军雷动。
待行至长野城一里处,李景隆冲一旁的郭力正色道:“郭将军,本将命你率领三千将士,驻守原地。”
“陆仲亨陆将军,由你率领麾下部众接管营中所有火器。”
“倘若倭人诈降,两位将军便担当接应我军之责!”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听到李景隆这番安排,身后的徐达、李文忠等人相互对视,不由点了点头。
李景隆虽有些许短处,可这胜而不骄的性子却也是极好。
能想到敌军诈降,提前安排兵卒驻扎城外,以为接应。
这点便足以证明其有军武之才。
不多时。
众人抵达长野城下。
与此同时,城门大开。杂宗次郎带领其麾下部族,出城纳降。
却见那杂宗次郎手捧城主佩剑,大步走到李景隆马前,郑重拜道:“罪将杂宗次郎,特率全族归顺天朝。”
“前城主佐田不识时务,负隅顽抗,今已被罪将斩首。”
“罪将深知天朝军队不可匹敌,上国兵至乃我朝不恭,自绝于天下。”
“特此,罪将奉上城主配将、佐田首级,求将军饶恕我族将士。”
语罢,杂宗次郎双膝跪地,朝着前方的明军郑重一拜。
见他如此,李景隆深吸口气,沉声问道:“眼前兵卒便是你长野城所有驻军?”
听到这声音很是稚嫩,俨然是个少年。
杂宗次郎一时好奇,此刻竟也抬头看去。
而当他看到明军所谓的统帅当真只是少年之时,饶是杂宗次郎先前便提醒自己要谨慎恭顺,此刻却也不由有些慌神。
“城中兵卒,尽在于此?”
听到李景隆再次出声,杂宗次郎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应道:“不瞒将军,城中其他部族头领各率其族向南逃窜。”
“其人唯恐将军迁怒,故而如此。”
“待将军驻兵长野城后,其他部族头领见上国仁德,见将军厚待城中百姓。”
“想来自会相继折返,望风而降!”
待杂宗次郎说完,李景隆不禁低哼一声,此刻目光之中也多了几分不屑。
这家伙方才所言,摆明了是为了告诉自己。
若自己厚待他杂宗次郎,恩待他麾下将士,那其他部族见状自然会一同来降。
倘若自己斩杀他杂宗一族,其他部族定会以大明为敌,继续抵抗。
话中之意简单明了。
可让李景隆觉得可笑的是, 杂宗次郎竟想用倭人其他部族来要挟自己。
明军煌煌,兵强马壮,人数众多。
莫说先前在长野城下徘徊,只是因面子问题,不好请邓愈率领大军一同来攻。
哪怕是长野城这座坚城横在明军跟前,明军也是丝毫不惧。
可如今!
没了长野城这座坚城,眼前这杂宗次郎竟还想用倭人其他部族驻扎城南的理由,来要挟自己厚待于他。
这未免太过荒唐了一些。
“徐帅?”
尽管李景隆对眼前的杂宗次郎很是鄙夷,可徐达就在身旁,军略之事他却也不好擅作主张。
“徐帅以为....”
“将军可自行决断!”不等李景隆说完,徐达当即出声。
闻言。
李景隆微微愣了一下,似下意识寻求帮助一般看向自己老爹。
可和徐达一样,此刻的李文忠也是表情平静,冲李景隆微微颔首后,并未多说一言。
李景隆见状,深吸口气后,清了清嗓子道:“我军出兵倭国自是扫逆平乱,兴王者之师,行仁义之道。”
“今将军来投,本将心中自是欣喜,将军麾下自与我军将士无二。”
“多谢将军.....”就在杂宗次郎心头一喜,准备出声谢恩之时。
却听李景隆语气一沉,随即冷声继续道:“然!”
“其他部族见我军入城,却不来投。”
“驻兵城南,似有待价而沽之嫌。”
“想来有朝一日,若我军战场失利,其人必立时倒戈。”
“王弼、仇成听令,本将命你二人特率我军将士前往城南,全歼此等首鼠两端,左右摇摆之倭人部众!”
“末将领命~”
就在王弼、仇成二人拱手领命,当即便要领兵前往城南之时。
那杂宗次郎忙上前跪行两步,匆忙禀报道:“将军息怒,还望将军息怒!”
“城南部族并非待价而沽,他们.....他们.....”
“他们乃是惧怕将军进城,似处置山形城、对马岛一般,迁怒他们。”
“因此.....”
“那杂宗将军就不怕?”
听到李景隆这话的瞬间,杂宗次郎身体猛然一怔,整个人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这.....”
“罪将....罪将.....”
当看到李景隆眸光戏谑,此刻饶有兴致静静看着自己。
杂宗次郎心下一沉,这才开口回道:“罪将并非无所恐惧,只是罪将知道天朝上国乃仁义之邦,将帅所率也是仁义之师。”
“因而见罪将斩杀城主佐田,拨乱反正。将军必不会苛待!”
“这便是了!”李景隆微微颔首,随意说道:“驻扎城南之倭人兵卒不知我朝,不知我军,饶是本将心存教化之意,也是徒劳无功。”
“况且那些兵卒于城南屯兵,恐怕有与我军在城中展开巷战之意。”
“不敢不敢,他们必然不敢......”
瞥了眼匆忙否认的杂宗次郎,李景隆语气一沉,继续说道:“倘若本将不受将军之降,驻扎城南的兵卒难道不会打着为杂宗将军报仇的旗号,袭扰我军?”
“似这种左右摇摆,无所定性之兵卒,本将如何能够招揽受降?”
“这.....”
听到这里,杂宗次郎万万没想到。
自己方才的试探,竟被李景隆拿起来,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的确!
他方才言说倭人兵卒大半驻扎城南,为的便是让李景隆投鼠忌器,即便下令斩杀他杂宗一族也要心有顾虑。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景隆竟用这个理由,下令处斩城南那些倭人部族。
果然!
年纪轻轻便能统帅一军,李景隆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就在杂宗次郎暗暗咋舌,心说自己终是难以阻止李景隆下令之时。
却见李景隆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身前,亲自将他搀扶起来,笑着问道:“杂宗将军可也似城南倭人那般见风使舵?”
“如今见长野城不能敌,故而开城投降。”
“将来我军战场失利,将军可会再投倭朝?”
“小人断然不会!”刚刚起身的佐田忙再次拜道:“小人既已投效将军,投靠上国,今后自当为上国、为将军效死,绝无再叛之意。”
见李景隆默默注视着自己,却也没有当即开口。
杂宗次郎心中焦急,生怕李景隆会借自己为城南倭人求情一事,断言自己投心不诚,下令诛杀。
一时间。
杂宗次郎额上满是汗水,再次出声道:“小人之心,天地共鉴。”
“他日若有叛逃之举,必不得好死!”
“杂宗将军言重了。”李景隆笑着再次将杂宗次郎搀扶起身,同时在杂宗耳边轻声说道:“本将自是相信将军,可我军将士却也看着将军。”
“况且邓帅大军即可便到,若将军仅有献城之功,邓帅即便是要赏,也有些为难。”
“那将军的意思是......”
待杂宗次郎说完,李景隆倒是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侧目看了眼仇成、王弼两位将军。
见此情形,杂宗次郎立时心领神会,当即开口道:“小人明白!”
语罢。
杂宗次郎神色郑重,冲李景隆朗声请命道:“小人愿率麾下部族,歼灭城南倭兵,还望将军允准!”
“好!”李景隆朗声赞道:“有将军相助,城南宵小自弹指可灭。”
“传本将令,命杂宗次郎将军为先锋主力,全歼城南倭人。”
“仇成、王弼,在后策应。”
李景隆看向杂宗次郎,温声继续道:“陛下圣谕,倭国战场,一倭抵三贼。”
“将军若能歼灭城南倭人,自是功加一筹。”
“多谢将军。”
见李景隆微微颔首,杂宗次郎虽明白自己已入李景隆盘算之中,可终是无奈,遂而便也带领杂宗一族将士朝城南进军。
而等杂宗次郎前脚刚走。
仇成、王弼立时看向李景隆,轻声问道:“事罢,可要铲除杂宗一族?”
李景隆闻言顺势将目光看向身后马背上的徐达,见徐达依旧不语,大有让自己总览此事之意。
李景隆深吸口气,笑着说道:“倒也不必。”
“拿下长野城,明日还有福岛城,杂宗一族仍能充当先锋。”
听李景隆说完,仇成、王弼点了点头,随即便也带兵朝南赶去。
与此同时,左营将士纷纷入城,安营扎寨。
军帐内。
当看到徐达、汤和、李文忠三人缓步而来,正在说话的李景隆、朱樉几人忙站起身子。
特别是李景隆。
此刻看到自己父亲面色平静,隐有喜色。
李景隆似扬眉吐气一般,脸上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徐帅,汤帅,父亲!”
“嗯。”
三人微微颔首,朝着一侧座位走去。
而看到三人就城门自己所言也不做评价,李景隆终究有些按耐不住,当即出声问道:“小子城下所言,可有不妥之处,还望徐帅、汤帅指点!”
明白李景隆这是要让他们出声赞扬。
汤和也是给面子,温声称赞道:“城下所言,大半妥帖。”
“令杂宗一族剿灭城南倭人,让倭人自相残杀,很是不错。”
“明日攻打福岛城时,还可驱使杂宗一族为我军先锋。”
“九江考虑周详,已有统帅之能。”
“多谢汤帅。”李景隆面带笑意,顺势看向徐达、李文忠二人。
见他如此。
李文忠心头一恼,当即便要出声训斥。
可徐达却抢先打断道:“方才你于城下招揽杂宗一族,我已派人禀告上位。”
“哦?”李景隆面露惊喜,忙出声道:“敢问徐帅,太上皇如何评说?”
“太上皇亦赞你有统军之才。”
不咸不淡应了一句后,徐达语气微沉,继续问道:“只是九江,你既已收拢杂宗一族,长野城中倭人又打算如何处置?”
“上位之令,乃是半月内横扫倭国北朝全境城池。”
“对马岛、山形城、岩手城,其境倭人无论兵卒、百姓,尽数铲除,以防后顾之忧。”
“眼下长野城百姓。”徐达看向李景隆,继续出声道:“九江,你又当如何处置?”
“自是同先前一样,我军过后,由詹徽率领的新军剿灭铲除,以绝后患。”
当看到自己说出这话之时,自家老爹眉头一紧,隐隐有些不满之意。
李景隆也不由深思了起来。
“徐帅是说,我既已经受杂宗一族归降,按理来说便也不好下令屠戮长野城中的许多百姓。”
“你既为左营统帅,是否妥当,自然由你决断。”徐达表情严肃,冲李景隆正色说道:“只是既是为帅,所虑之处便不仅战场,更是朝堂,甚至还要考量大明于诸国眼中是何形象。”
“是否铲除城中百姓,上位下令让你自行决断!”
语罢。
徐达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而听到这番话,李景隆这才意识到自己收降杂宗一族当真不是什么良策,也配不上汤和称赞。
情急之下,李景隆忙快步上前,凑到自己老爹身旁小声道:“父亲,眼下该当如何?”
闻言。
李文忠看了眼李景隆,旋即又看了看身后的朱樉、徐允恭、邓镇几人道:“上位既将此事交由你们,那长野城如何善后,自要由你们几个考虑。”
“不过你等几人要先想明白,为何冯帅在攻打岩手城时,呵令城中倭人出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