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
木兰荘沉醉在一种意乱情迷的想象中,忽又传来慕容酒惊慌的感慨声,她微微转过头去,好奇道,“什么好可怕?”
慕容酒看着天边的乌云,目光炯炯,却又像被什么东西惊骇住了,脸上忧惧而又呆滞,“上次与赶尸派交手,我亲眼看到了两具尸奴,那尸奴的双眼,就好比此时的乌云,让人……”话未说完,声音却停下。
他把目光从乌云那边急急收回,朝向木兰荘,“师姐,要是乌桓真有赶尸妖人,要是我被赶尸妖人杀了,被炼成尸奴怎么办?”
“说起这个……别州已有盗尸的传言,我的几个师姐正在调查那些事儿,不知她们进展如何……”木兰荘喟叹一声,陷入静默。随后睨住对方的眸子,“傻师弟,你怕什么?师姐说过,如果遇险,师姐会死在你的前面,我也不会在赶尸派面前留下自己的尸首。”
这个回答有些悲观,慕容酒心底凉凉,却又暖暖,遂轻笑道,“师姐可以为我去死,我也可以为师姐去死。”
木兰荘闻言,雪白的面颊一下子升温,像块烧红的烙铁,很快脖子也被烧红了,看似酲色,而她的神情确实醉意满满。
“但我们还是不要去死最好,我还没有带师姐去看一看鎏州的繁华,就此死了,实乃遗憾!”慕容酒说完这句话,便浮现灿烂的笑容。
鎏州,鎏州遍地是金,辖内十三郡无一不繁华。据说那里服教者十之八九,文人朝乾夕惕,恃厚徳修身,耻恶扬善,人人洁身自好,于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许是那儿治安太好了吧!炼士们很悠闲,都以享乐为主,渐而有抱负的炼士都跑去别州寻求机遇,而宇内最闻名的炼士,还要数那个一手创立漫沲海的华汲大将军。
玄机城的弟子很少去鎏州执行任务,木兰荘的确没有去过,经此一说,她心潮澎湃,十分心动。
思绪到了这里,一个小纸鹤飞回,忽然停在木兰荘的面前扑腾着翅膀。
她伸指夹住,另一只手的指尖对在一起,祭出一团小小的火焰,将那小纸鹤慢慢烧成灰烬。
微微检查灰屑,跟着轻轻摇头,表现出了失望。
“怎么?”
“没有任何发现,可能这个小纸鹤放飞的太早,未至乌桓便飞回来了。”
“没有侦察到任何情报,它为何飞回来?”
“是特性,只要它的灵气消耗到返程所需时,它就会自动飞回。这点很重要,我师父为此专门赋予了这种特性。”
“哦,原来这是纳兰师伯所创的秘法。”
又去半个时辰,又有一个小飞鹤飞回,木兰荘重复之前的动作,但这次小飞鹤燃烧殆尽时,那黢黑的灰烬里面惊现几块火光闪闪的烬片。
这是小纸鹤的灰烬,看似鱼鳞,摸上去很硬,不是透明色,而是炭黑色。
慕容酒还在观察那些烬片,转眼却见木兰荘的掌心之中,惊现一只牛蛙。
“师姐,你……”他为之一凛,急忙欠身,飞快地往后退却几步。
木兰荘侧目望去,察之对方战战兢兢,于是瞧了几眼手中的牛蛙,但那小可爱色彩斑斓,鼓着腮帮好不呆萌,何故让人害怕?
“你怕牛蛙?”
“你不怕?多丑啊!”
“这又不是真的牛蛙!”木兰荘扑哧一笑,“这是符箓变出来的魇象,名叫‘谛听蛙’,你原来还是一个胆小鬼!”说完,便给谛听蛙喂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烬片。
谛听蛙鼓着双眼,扁扁的嘴巴咀嚼着,吃完以后,绿色的背上现出一张残缺不全的地图:上有纹路,纹丝有如蛛网,微微泛着红光,有几个方位却是闪烁着芝麻大的小红点。
木兰荘取出纸笔,一边记录,一边说道,“进山的道口果然有法阵,这只小纸鹤寻出了七处法眼。”
人未至,事已明,妙也!
慕容酒心中赞叹,却一直对谛听蛙保持距离,不敢上前一步。
却说,木兰荘专注的模样“秀色可餐”,倒使人忘掉眼前的烦恼,便把目光放在师姐的身上,以此转移注意力。
“怎么这般复杂?”他皱着眉头,“这些事情看着就让人头痛,师姐不急不躁,不光心思细腻,还很有耐心,是不是所有的城内弟子都和师姐一样?啊,我却是耐心不足……看来啊,我只适合做个城外弟子,还没资格进城深造。”
“什么呀,还不是没有银子!”木兰荘侧目抬眼,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谁不嫌弃这个侦察方法?那简单直接的侦察方式太多太多,可那都是高阶的灵物。这个由宣灵纸折出的小纸鹤,成本只有十两银子,可谓物美价廉,为了长久打算,学来这个秘法,往后再怎么穷困潦倒,也都负担得起。”
她又笑道,“为了节约成本,我的宣灵纸全都求人改良过了,如今的价格可不止十两,给我一百两,我也不卖一张。但即便这样,用起来也还是不甚方便……”
说着,又有一只小纸鹤飞回。
她用手夹住,随后对着慕容酒说道,“快来帮我把谛听蛙拿一下,我要接收小纸鹤带回的消息,没有第三只手了。”
慕容酒喉结浮动,双目惊怵,不敢上前。
木兰荘摇摇头,“你好歹也是个小男子汉,为何这么胆小?都跟你说了,这不是真正的牛蛙,何怕之有?”
听此,慕容酒缓步上前,伸去一臂,摊开手掌,后仰着头说道,“师姐,把它放我手里,我不想看。”
木兰荘如言,随之提取小纸鹤带回的情报。
待灰烬烧出,她又从慕容酒的手里抓回谛听蛙。
慕容酒长呼一口气,祟祟地躲到木兰荘身后,“师姐,你放出几个小纸鹤?这应是第三个吧?”
“五个。”木兰荘回答一声,捏着一块烬片喂给谛听蛙。
谛听蛙吃完,绿色的背上没有任何异样,倒是“咕咕”地叫了几声,紧接着嘴巴张大,似要咬人,着实把慕容酒吓了一跳。
“师姐小心!”
“小心你个头!”
“它要咬你!”
“别出声!”
慕容酒只好翕紧嘴巴,瞄着谛听蛙。
没过多久,谛听蛙竟然口吐人言说起了话。
“今年倒了大霉,几个当家的,诸事不顺,他们没肉吃,我等没汤喝,但愿过阵子,那游氏能把敬银补齐,我等也好松松衣带,胡吃海喝一顿!”
“你怎么还想着敬银?你瞅瞅天吧!听说今年雨季的降水量,比往年都要盛,今个起早,汪统领听来消息,说桃花县现在,全都在忙着举家迁徙。”
“有这等事儿?究竟为何啊?”
“因旦河的那些大堤要坍圮了呗!”
“哦,这么说的话,小弟听懂了,听懂了,意思莫非是说,那游氏又要找什么借口推脱敬银是不是?”
“苦啊,你看咱伊藤部都混成啥样了!”
“嘶……那是啥东西?”
“啥?”
“我好像看到一只大飞蛾!”
“哪?”
“不见了!”
“得,咱还是盯紧点儿……”
声音到此结束,木兰荘仔细听完,似乎都是一些没用的信息。
她摇摇头,沉思一会儿,从岁囊里取出七个小纸鹤,吹口玄气,便放飞而去。
慕容酒见此,感到很担忧,担心回头又要帮师姐的忙,他可不想与谛听蛙再有任何接触。
“为何放出这么多小纸鹤?”
“从之前那个小纸鹤所侦察到的地图来看,其侦察的范围还是太小,就算另外的两个小纸鹤带回有用的情报,亦是不全。”
“哦!”
“拿着!”
木兰荘看见两只小纸鹤飞回,直接把谛听蛙递到慕容酒的手里。
慕容酒猛然一惊,怯懦地看着手里的谛听蛙:不管是真是假,这东西拿在手里,跟真的无甚区别,仿若活物。
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心脏也随着恐惧跳动,起起落落。
虽说惧怕谛听蛙,可他毕竟是个男子汉:好男儿不该畏首畏尾。于是咬着牙,强压不适,用最大的努力配合师姐,以便提取情报。
末了,那两个小纸鹤不辱使命,又补上了一大块侦察的范围。
此时此刻,他们已摸清二十处法眼,但对照舆图,其侦察范围亦只有一半,仍未摸查完全,所以很难规划出一条安全的进山路径。
子夜时分,另外的小纸鹤如数飞回,木兰荘一一记录。
许是运气不错,那七个小纸鹤中,只有一个小纸鹤一无所获,而余下的几个,全部侦察到了法眼所在。其中略有重复,但几经整合:一共探明六十六处法眼。
“不错,还算顺利!”木兰荘笑道,“虽说整个伊藤部,尚有五分之三的领地没有侦察清楚,但兽怯口那儿已经彻底摸查清楚了,已经足够!”
“师姐,接下来进山吗?”慕容酒问道。
根据法眼的位置推断,兽怯口的那道法阵覆盖甚广,即便现在飞进山去,也只能在边缘之处落脚。
法阵边缘,属于伊藤部与别部相邻的空隙之地。
“近水楼台,倒是事半功倍……”木兰荘思考着,“与其呆在外面,不妨潜入里面。当然,这样会有一定的危险,不过我们始终是要进山。外面太远,侦察起来太过缓慢,不好收集情报。”
“啊,师姐,咱们还是以安全第一为妙!”慕容酒说道,“何不摸清全境再进去?那样心里有个定数,让人踏实很多!”
“差不多。”木兰荘解释道,“法阵边缘夹在各部中间,从边缘飞进去,势必神不知鬼不觉。那里比这里近,大抵也没有危险,我们躲在那里,已经可以监视整个伊藤部,而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来寻觅赶尸派的踪迹,仅仅只需要一个安全的角落监视伊藤部足矣。只要呆在那里不乱走,已经可以安全的执行任务,何必大费周章地察出全部法阵?”
对方说得头头是道,慕容酒颔首一笑,“师姐运筹帷幄,一句话听起来,仿佛已经决胜千里之外,师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师弟全听师姐的!”
“贫嘴!”
“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