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惊声之后,光芒铺天盖地,高流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挡在了自己前面。
“师兄!”高流惊声站起。
朱变挡却亩化田的一击后,甩了甩衣袂,接着单手负后,看着战战兢兢的亩化田一言不发。
五步之外,亩化田的喉结动了一下,立即躬身半跪道,“大,大护宰,属下冒犯,还望大护宰息怒!”
南院监正所属厄司,朱变正是亩化田的顶头上司。
“你不知高流是我师弟?”朱变微微一怒,随之冷眼一瞥,“你先一旁呆着,回头再聊此事。”
方才,马骕被朱延救下,此时正被沈耽搀扶着,三人面朝朱变,立于七步之外。
“变儿,事已至此,你到底什么态度?”朱延踱步上前,冲着朱变说道,“现在你也投靠了赶尸派,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四叔就把话挑明,当年你大伯杀了东方弘,我也看不过眼,但他是我们朱氏嫡长,纵然他的德行不配为王,我也奈何不了他。是!当年我就应该告诉你朱珪爷爷,让他主持公道,可是,当年我不敢啊!当年赤水大战刚刚结束,我们四象门不能内乱,我只能为了四象门的安定而隐瞒了此事。如今你朱珪爷爷音讯全无,四叔只能借助赶尸派的力量对付你大伯!难道你加入赶尸派,不是这样的目的吗?你能如此,就能理解四叔的初衷!”
朱变面无一色,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直接把头转向高流,“师弟,你要报仇,师兄支持你,我且问你,马骕你想不想杀?你要是想杀,这里没人可以拦住你!”
话音刚落,跳来一群厄侍,将朱延等人围在中间。
那群厄侍,面挂紫色脸谱,身穿玄色轻甲,外披紫色罩袍,为厄司东院厄侍,乃东院监正蒙鸢的部下。
如今厄司四院中,惟有南院亩化田对朱变阳奉阴违,其他三位监正无不效忠朱变,另外,东院监正蒙鸢,还是朱变的亲舅舅。
赤水大战,蒙氏一族几乎全死了,惟有蒙鸢活了下来。
此时,蒙鸢带着十八名东院厄侍出现,让朱变的话语变得铿锵有力。
“变儿,你!”朱延喝道,“你想杀了四叔?你以为就凭这些人,就能奈何你四叔了?嗯?”
朱变确实要杀朱延,只是以朱延目前的实力,断其一臂,也要自损一臂,选择此时与之交火,显然不够明智。“大廷尉何出此言?本尊只要马骕的命。”
“不行!”朱延喝道,“马尊者不能杀!”
此话说完,刑院的晁薪和沈耽已将马骕牢牢护住,蒙鸢以及东院厄侍们见此,全部上前一步,予以威慑。
厄司厄侍的修为大抵都在力士与巨持之间,此时的东院厄侍都是朱变心腹,皆是巨持,那东院监正蒙鸢更是一位象翥,眼下对付朱延、晁薪、沈耽绰绰有余。
但是,亩化田与朱延来往密切,万一交战,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一个亩化田已让人头疼,何况还有一个鹿谶。
高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鹿谶,那人带着三名家臣,看押着伊藤部众人,此时似乎正和伊犁说着什么。
朱变察觉高流有所顾虑,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师父死了,我们师兄弟风雨共济,同进同退,有师兄在,谁拦你,我杀谁!”
高流红了眼眶,将头昂起,“师兄,师弟怎能置你于死地?”
“置我于死地?”朱变不屑地笑了一声,随之看向朱延,“放心吧师弟,师兄自有分寸,我不相信有人会袒护玄机城的马尊者,万一让这马尊者逃回了玄机城,那么我们赶尸派,如何复苏?”
“你胡说什么?”朱延喝道,“你听清楚,马骕是赶尸派的人!是虚耗鬼老的鬼使!他绝不可能泄露此事!”
朱变未予理睬,忽地看向高流,高声道,“眼下,他们要杀伊犁,那伊犁是师父最后一个将卫,让他死了,师父一定心痛!我知道,师父要是活着,师父一定会救下伊将卫,就像当年为了救我那样,宁愿对抗四象门的所有人也在所不惜!师父何等忠心?为了救我,宁愿舍弃自己的忠名不要,为了什么?”
说完,变得严肃,“谋,不过是为了重要的人而谋,师父是我重要的人,你和伊犁也是我重要的人,师父死了,你们仍活着,保护不了你们,一切毫无意义。”
“你……”朱延眯起眼睛,忽然说不出话来。
晁薪和沈耽面面相觑,晁薪低头一思,走到朱延身边,窃声道,“大廷尉,朱变的态度很坚决啊,要是……”
正说着,高流放声大笑,“重要的人……我一个九混巨持,连自己的爹都保护不了,何为人子?我爹一生为奴,未享人间一丝荣华也就罢了,为何连一个善终也得不到?”高流遽然瞪向马骕,眼中似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朱延的态度发生了重大转变,看到高流走向马骕,竟视若无睹,没有阻拦。
马骕看到高流一脸凶相地走来,陡然打个激灵,忙不迭地一瘸一拐走向朱延,冲着对方的耳朵窃窃私语。
朱延听完,眉毛动了动,接着面朝远方的鹿谶吼了一声,“渤海公!”
此声有如使出了一门玄功,声不算大,却叫地面跟着一颤,似乎十二宫法阵的光罩也为之一荡。
鹿谶身处几百步之外,正带着三名家臣羁押伊犁和伊藤部众人,听到朱延呼唤,登时一个玄踏赶到,站在朱延旁边。
两人稍稍交话,过了少时,鹿谶摇摇头,闷哼道,“这份礼,本公收不下!”忽见高流近在咫尺,又冲朱延低声道,“马骕,如何保住?倘不安抚你那好侄儿,你我如何立足四象门?该弃则弃。”
朱延见高流杀气腾腾地祭着法象,又扫视一眼周围的厄侍,觉得鹿谶的话言之有理,忽而摇了摇头,徐徐让开道。
马骕耳朵尖,一听这话,直接瞪大了眼睛,又见高流逼近,吓得连连后退,因腿上有伤,行动不利索,于是一屁股摔在地上,即便如此,仍是挪动身躯,往后匍匐。
高流大步上前,一手扼住他的脖子,一手祭出法象。
正要结果马骕时,天边传来英邪的声音,“高流,给我住手!”
所有人抬望高空,高流也将目光挪向空中,只见英邪夹着东方鸣迎面飞来。
朱变看到东方鸣的身影,大惊失色,切齿道,“这个英邪……”
英邪落地,急匆匆地抓住高流的手,“你杀谁都行,惟独不能杀他!”
朱变快步上前,朝着英邪喝道,“谁让你把小公爵带来的?”
英邪不答,大叫道,“你快让高流住手,马骕杀不得!”
朱变转过身去,“这事,由不得你干预!”
英邪眉头一皱,看向一脸滞色的东方鸣,瞬间扼其脖子,藉此要挟高流,“高流,你到底放不放?”
高流瞠目,急忙熄灭法象,又将马骕甩到一边,大声喝道,“放开我家小主!”
英邪放开东方鸣,奔向马骕,轻轻摇首,“无名鬼使啊,我就说你是玄机城弟子吧?想不到堂堂马尊者,竟是我们赶尸派的卧底!要不是虚耗鬼老和我说了此事,你现在还能活吗?”
高流看见东方鸣摔倒,立马上前抱住,却见小主恍恍惚惚,双眼失神,连忙号了号脉象。
“怎么样?”朱变问。
“无碍,应该是受了惊吓。”高流答。
是啊,看到半仙居成为废墟,怎不悲恸?朱变放心地收回目光,紧接着睃向英邪,“我让你看护好小公爵,你把他带来作甚?”
英邪叹了声气,“这可不怪我,我本来给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可他不老实呆着,非要闹着跟我过来,我不带他,他就威胁我,我能怎么办?”
“他威胁你?”朱变闷哼一声,“能威胁英鬼使的人,还没出生吧!他一个孩子,如何威胁你?”
“唉,”英邪苦笑道,“那老苟门只有他能打开,他把老苟门展开,一手按着画中门,我不带他来,他就要放三鬼出来,你想想也知道,那三鬼现在多恨我,岂能让他们出来?你也知道,我言而有信,我答应了小公爵,岂能食言?”
朱变来到半仙居,全是英邪报信,至于他和三鬼的恩怨,桃林那会儿算是结下了梁子,此时三鬼要是从老苟门里出来,估计第一件要办的事儿,就是宰了英邪。
听完英邪的解释,朱变摇了摇头,不禁看向东方鸣。
此时,东方鸣双目失神,眼泪汪汪,扑在高流的怀里。经此变故,连高流都无法承受,何况一个孩子。
高流没敢说出任何讣告,强颜欢笑道,“没事,回头我们请最好的工匠重建半仙居就是,何必伤感?”
“嗯!”东方鸣抹掉眼泪,绽笑开来,“我不哭,桃林那会儿我就想到了,我觉得半仙居八成是保不住了,这里都刻在我的脑子里了,回头造个一模一样的确实不难!但,”瞅了瞅周围,发现附近没有一个孩子的身影,不免好奇道,“小草毛他们呢?还有高管家他们去哪了?”
高流身子一颤,感觉眼泪要流下来了,便急忙转过身去,“他们,哦,我让小药王把他们送出去了。”
“哦!”东方鸣点点头,审视着周围,忽“啊”地一声昏倒在地。
高流猛然转身,看到朱变将其挽住,“师兄!你……”
“昏了过去,”朱变说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说完,对着蒙鸢命令道,“替我护着小公爵。”
蒙鸢得令,上前抱起东方鸣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