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百六十枚命铢一一落下,地平上闪闪发光,高流看去一眼,便知无一坤面。
齐松朝着朱变自信一笑,又向高流投去轻蔑的目光,“高老弟,你好几年都不光顾了,我那赌坊岂不关门?”
一句话像拳头一样,直击高流的心窝子,他忍着心痛,强颜欢笑,“别提了,早年在松兄那里交了一大笔学艺钱,待在下想去翻本的时候,松兄居然关门了,可惜啊……”
“翻什么本?”齐松负手而笑,“要是不服,回头你我再约一场赌局就是。此事回头说,现在还是赶紧抛吧!”
“此乃斗场,为何不在这里约上一场?”高流笑道,“赌这大数签如何?”
“好好好,既然你这小子不长记性,那就赌一百两琞璧。”齐松一口气答应了,而后苦笑道,“高老弟,愚兄公务繁忙,已无时间催债,所以早年的规矩得改改。今日可不带你赊账,你要赌,不妨拿出你的赌本出来,毕竟一百两琞璧不是小数目。”
“……”高流自忖无钱,顿时哑然。
朱变见状,笑道,“我闻总签官两袖清风,想也拿不出这么多琞璧。不过没关系,只要总签官赢了之后,分给本尊一半,那么这一百两琞璧,可以由本尊来出。如何?”
“好!”朱变笑道。
齐松抱起双臂,“早知大护宰掺合进来,在下就赌五百两琞璧了。”
“也行,现在就以五百两琞璧作为赌注。”朱变笑道,“我那窃闲小居尚有家当,要是不幸输了,大不了卖酒还债。五百两琞璧虽多,但本尊也不至于为此抵赖。”
当然,五百两琞璧不是小数目,朱变卖不卖酒,不消去管,反正“大护宰”这个尊位,远不止五百两琞璧。倒是齐松有点头疼。由于经营不善,齐松的几个赌坊都已倒闭了,如今哪来这么多赌资?
但他却道,“大护宰,你究竟何来的底气啊?难道凭那高流的一点名声,就有十足的把握了?若说他输给狄烩是失手,那输给桃寅又作何解释?”
说完,有了稳赢的把握,感觉这就是天降横财。他见朱变要说话,真怕这时候突然反悔,便伸手止住,“大护宰不用说了,五百就五百,在下都已抛了全乾,至少也有九成胜算,大不了重抛而已,反正就这么定了,谁反悔,谁就是赖账,哈哈……”
“九成?”高流掌托三百六十枚命铢,邪魅一笑,“全乾又如何?殊不知全乾之上,还有闪光。”
说罢,三百六十枚命铢全部抛向天空。
“闪光?”邹炽疑问。
“什么是闪光?”狄烩跟着又问。
“闪光就是……”桃寅摇了摇头,“这‘乾坤不定’只是一个传说,传说有人可以让三百六十枚命铢旋转起来,进而不停地闪光……”
果然,齐松眼看三百六十枚命铢如星落地之后,每一枚都在不停旋转,那光华一晃一晃,着实闪眼。
他吞了吞口水,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乾,乾坤不定……”
场外惊愕连连,竟被赛前的这场小斗惊得瞠目结舌。
“闪光呀……”
“居然又见到了乾坤不定,高流不愧为半仙的徒弟!”
“此等景象,我也只在猎奇大会上见过一回,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斗场内的其他签官亦是惊愕不已,狄烩惊不多时,不由得眉头一皱,“可是,可是规则上没有这一条啊!”
桃寅喟然道,“是啊,这太难了,因此抛光的规则里没有这个‘乾坤不定’的说法。”
邹炽试探性地问道,“所以,所以现在出现了闪光,也只能算平局是吗?”
桃寅干咳了两声,“总签官,你这是玩得哪一出啊?规则里,以全乾为大。你这,你这地上的命铢转来转去,既不是乾,也不是坤,理应判你输啊……”
听此,一直发愣的齐松醒转过来,忽地看向高流,“高流,寅老弟说得没错,你别整这些没有用的,这斗场之内,一切都得按规矩来,你输了!”
“别急。”高流抱起双臂,“让命铢先转转,是乾是坤,自会揭晓。”
没去多时,随着一枚枚命铢倒地,乾面无一不差,——全乾!
齐松一脸茫然,不由得退了一步,“平,平局……”
高流冷眼看了看齐松,笑道,“这些年,在下一直与那背山老丑学习赌技,待到小有所成之时,你那赌坊却已关了门。说来真是可惜。不妨告诉你,即便再抛一万次,你也输定了。我也不想浪费时间,若你提早认输,就当你输了一半,事后补上二百……”
说到此时,他不由得一笑,又道,“算了,你回头补给我二百四十九两琞璧,即可填上这笔赌账。”
琞璧乃稀罕之物,一般不易买到,急买之下,必被奸商狠宰一笔。
这高流的赌技确实厉害,齐松自叹不如,要是现在不服输,恐要血亏五百两琞璧。不说别的,那五百两琞璧,最低最低也值五万两金子。齐松也爱赌,因此拮据,就算变卖所有家当,也很难凑齐五万两金子,或许就此认输,还能想想办法。
便冲朱变软软笑道,“其实呢,在下登台只是凑个热闹,输赢无所谓,所以有无大数签,自然也无所谓。”
朱变目望东西方向少时,旋即拱手道,“齐松,你的实力,与本尊不分伯仲,若今日能在斗场上胜我,那么琞璧之事,可以一笔勾销。”
“真的?”齐松深知这位大护宰是个君子,从来说一不二,不禁脸上一喜,“要是这么说,那在下可就全力以赴了!”
高流鄙夷一眼,接着肃声道,“大护宰大人赢得大数签,请选项目。”
齐松突然笑盈盈,“大护宰,敢不敢选乱斗?”
是啊,齐松在朱变跟前毫无优势,或许凭借厮杀之技,尚有三成胜算。
如此正中下怀,朱变面含笑容,“既然松将卫这么期待乱斗,那本尊岂能辜负场外看客?好,本尊就选乱斗。”
这天斗第一场就有乱斗可看,场外的宾客本应感到激动才是,然而众人毫无喜色,有些人甚至祭出了玄盾。
但是,当一道显象法阵罩住斗场之后,那些玄盾又相继熄灭了。
象翥之间的比拼,威力实在太大,动辄王宫成墟。为了安全起见,朱珲长老早已布置了一道“珪玲珑”法阵罩住了斗场。法阵需要一个或长或短的激活时间,也直到现在,那道“珪玲珑”法阵才被真正激活。
齐门四杰均是用虫高手,他们的功法引人不适,每每都让人头皮发麻。
几位签官准备着比拼事宜,桃寅一边备香,一边若有所思。
他始终不明白朱变为何上台,要说是为了首魁,朱变确实有夺魁的实力。既为陈汤郡,就应该避开朱松这样强劲的对手才是。入围天斗决赛,需要连赢七场,依次比拼下来,极耗玄气,若不保留实力,又如何在决赛中一举争魁?
而且,从方才高流拟订的名单来看,朱变居然专挑齐氏的人“下手”。要知道,高流是朱变的人,大可以挑选七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先进决赛,而今反其道而行,这明摆着不是为那魁名登台,兴许是故意阻挠齐氏中人夺魁。
这到底有何深仇?
不管怎么说吧,这位大护宰的反常举动,无疑是帮了桃氏与鹿氏的大忙,因为此次天斗的首魁,也只有四大氏族的子弟有望摘得。
战斗很快打响,朱变也不啰嗦,上来就用一招“碧眼金睛”打向齐松……
“齐氏哪根筋不对?怎得罪了大护宰?难道齐松又不学好,又犯了什么事?”桃寅看着齐松应接不暇的样子不免发问。
“想知道吗?”高流目不转睛地反问。
“愿闻其详。”桃寅看向高流。
“你仔细看。”高流昂起头,看着齐松扔出的那颗圆形虫窠。
那虫窠漂浮在齐松的头顶之上,起初很小,渐而愈来愈大,待那虫窠上升到法阵的顶端时,其最终的形态已至一丈围圆。
桃寅看见许多虫子黑压压地飞出虫窠,顿时浑身一凛,捏了一把汗,“真是受不了齐氏人……”
“你不觉得上阳的蝗灾很诡异吗?”高流突然说道。
桃寅恍然大悟,“难道大护宰以为那是齐氏暗地里干的?”
“我可没说。”高流笑道,“没有证据,谁敢诬陷齐氏?”
尊台上,齐螽似乎听到了高流和桃寅的谈话,不禁看向旁案正坐的桃玄,“上阳蝗灾一事,本公已经自证清白,大护宰此番针对,太让本公心寒了。”
桃玄也有此怀疑,当下干巴巴一笑,没有说话。
汉王的脸色有点不好看,“马原公,何以断定大护宰是在针对你们齐氏?”
“王上,今日的大护宰不反常吗?”齐螽欠身拜道,“大王,我们齐氏忠心耿耿,决不敢包藏祸心。臣当时闻知上阳发生蝗灾以后,因怕难辞其咎,便立即彻查了此事,其结果也是呈报给了大护宰。那蝗虫的来源,确实是南境,现在我们都知道,那南境是赶尸派的窝点,想必就是赶尸派陷害我齐氏。奸人以此离间我们汉州,岂能遂了奸人的心愿?大王,若大护宰果真中计,只会加深他与我们齐氏的间隙,所以,请大王允许我们齐氏子弟退出此次的天斗。”
汉王也想不透朱变为何一反常态,现在听了齐螽的话,不觉疑团全解,便笑道,“马原公多虑了,那蝗灾一事早已平息,如今事隔几月,又何必旧事重提?大护宰绝对不会因为蝗灾之事登台报复,而且你看齐松那小子,都快把‘珪玲珑’搅破了,孤王反而担心大护宰不敌呢!”
齐螽回首一望,却见斗场之内虫影滚滚,甚至有不少虫子飞出了阵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桃玄赞道,“今日天斗,齐松也是夺魁的热焦之一,要是齐门四杰全部退出,恐怕最后的魁首难以服众啊!”
汉王看向朱珲,“珲长老,你那法阵当真没有问题?”
“那也是二哥传的法阵,挡住吞云劲肯定没问题,惟独那灵虫……”朱珲正说着,一只虫子飞到了他的面前。
齐螽见状,手指一弹,只见那只虫子又飞回斗场。
朱珲捻着胡子,笑道,“如果阵外的灵虫不伤人,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珪玲珑’,乃拘杀阵,抵挡吞云劲绰绰有余,惟独困不住你们齐氏的虫精啊。所以,这些冒出来的虫子,还是得你们齐氏人好好安抚才行。”
“这个自无大碍……”齐螽疑声道,“但,为何要用拘杀阵?”
朱珲呵呵一笑,“都一样,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