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本就无常,不必多愁善感。”扶蝗拍了拍慕容酒的肩膀,随之叮嘱道,“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救出明尊。”
“我之前在长天屿碰到华湘,据她所说,华氏三老已经知道珍珑岛与我们联手,我感觉天亮以后,珍珑岛大抵没了。”慕容酒若有所思地说完,便把手伸进衣衽,去摸东西。
“无妨。”英邪笑道,“若六位全真现身,殷鸦和侯白绝对自食恶果,估计用不了几天,旱魃就会现身。”
“英邪,有必要提醒一下罗生门的人。”扶蝗望向东北方,淡声道,“罗猿在罗生门的地位举足轻重,将来有望成为下一个黎王,而他和朱变是一样的人,跟我们节党志同道合。”
“鬼老是让属下给那罗呙送个消息?”英邪询问一声。
“是。”扶蝗说完,见英邪要走,紧接着说道,“华沛暂时不能死,不如也给她捎个消息。”
英邪眉头一皱,顿了少时,而后发出一声叹息,“是,遵命。”
看着英邪飞走,扶蝗松了一口气,复望慕容酒时,却见此人的手里拿着一只形似海螺的法器。此物非比寻常,究竟是何东西,他当然明白,遂愕然惊问,“这是绮罗鬼老交给你的?”
“是。”慕容酒又从岁囊里取出一张灵犀符,“你也知道,东方鸣毁掉整亩药田,我担心师父为难他……”想到子母螺可以与师父通话,他正好可以藉此求求情,只是这个东西到底如何用,却是琢磨不透,即看向扶蝗,“鬼老,你可知这个东西如何用?”
“这……”
若问如何使用,扶蝗了如指掌,只是东方鸣已经死了,万一慕容酒与那苗绮罗就此通话,岂不把一句谎言当场揭穿了?
见慕容酒意欲甩开灵犀符,他抓住对方的胳膊,叹道,“不用求情了……”
“为何?”慕容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禁深蹙眉毛。
扶蝗掏出岁囊,搁在手里,随之手指一动,却见屠龙斩一下子钻出囊口,由小变大,轻盈地飘在半空之中。
这取物之法使得慕容酒一惊,但此时看见屠龙斩之后,他又是满脸哀色。
“难道东方鸣死了!”他张目看着扶蝗,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这屠龙斩怎会出现在你的手里?”
扶蝗手指一动,屠龙斩又是由大变小地钻进岁囊之中。那岁囊被他紧紧攥着,俄顷昂首哀叹,“他是本老的师弟,本老比你更难过……”
慕容酒咬紧牙关,怒目波光粼粼,随之暴喝道,“是华渊干的对不对?是他杀了东方鸣是不是?”
扶蝗安慰道,“一个华渊而已,此仇,本老一定会报,但玄机城的道侍已经快到了,现在长天屿那边很危险,不必急于一时。”
慕容酒没有说话,朝着长天屿那边怒目片刻,随后翻出栏杆,踩着腰檐,一层一层地跳下高阁。
扶蝗尚在悲恸之中,缓过神时,却见慕容酒已经消失在暮色中,即冲着阁中命令道,“达湿陟,你跟过去看看,毕竟那边的法象没长眼睛,若这小子不听劝,就强行带他回来。”
光头驴脸的达湿陟闻声欠身,一抹腮帮的虬髯,拱手拜道,“遵命。”
……
长天楼叠高九层,一场杀机四伏的宴会准备到此,顶楼之上的歌舞声乐潺潺如流,曲调倒比之前和缓很多,于是宴会就在这种氛围中开席了。
偌大的厅堂之中,食案围成一个大圈,席中人盘坐在各自的食案前赏舞饮乐,间或觥筹交错,无不笑脸相顾。
鎏州主南位,佐浪四华全都就坐在靠南的位置,虽说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但那是华沛事先安排的结果。
这些礼制应时而变,应人而异,符合珍珑岛近段时间的作风,是时珍珑岛一家子,全部就坐于北位。
佐浪四华除了华渭之外,全是庶身,按道理来说,这嫡系出身的华渭,应该坐在南位正中,可这个人却坐在华灌的右边。
华灌身为大都督,统御鎏州所有兵侍,权力着实无两,许是不想剑拔弩张,他已经主动对那华渭敬酒三次。
华洸见此,不怎么开心,因为四华当中,华渭的修为最低,加之性格较为软弱,实在不配高居大廷尉。
奈何华滨也是庶出,三庶统揽大权,于嫡系不利,许是为了平衡,鎏孝王在世时,便任命自己的亲弟弟华渭出任大廷尉一职。
华湘的食案设在华滨之侧,见华洸面色不悦地看着华渭,她咳咳几声。
听见此声,众人皆不赏舞了,遂齐唰唰地看向华湘,场面极是尴尬。
为了大局考虑,华沛强颜欢笑,席间从未崭露不好的神色,此时华湘如此失态,却促使她的目光轻蔑起来,“华教谕,既然身体不适,不如退席暂歇,万一病情加重,岂不耽误你的教务?”
一双湛蓝的清澈双眸眨巴几下,华湘笑不露齿,将一身的异域之美呈现在众人眼前。她固然很美,却因为母亲是外族的关系,其地位极其低微。此等宴会,她以前从来不会收到请柬。今日能够得到珍珑岛的邀请,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而从中捉摸捉摸的话,她兴许也是华沛的迫害目标,倘若就此退席,那么等待她的,必将只有死了。
华渊坐在华渭的旁边,见此一幕,冲着几名舞姬笑道,“小姑姑可能是觉得几位舞姬的舞姿不甚优美,不如由小辈献舞助兴如何?”
此言一出,几名舞姬吓得花容失色,集体跪在华沛面前,哀求道,“主母饶命……”
青面獠见华沛双目隐怒,不由得神色一振,这时候幡然举杯,“母亲息怒。”
几名舞姬容貌姣好,柔肤嫩滑,华洸对着那些裸露出来的白皙四肢看不多时,立刻举杯道,“郡主,这几名舞姬跳得确实不怎么好,不如送到厄司,由本尊亲自调教一番。”
鎏州之人,大多能歌善舞,华沛调教出来的舞姬,竟被人如此取笑,实在令她大为恼火。遣散一群舞姬后,她隐怒喝下一杯闷酒,但目光愈发凌厉,有点按捺不住杀心的意味。
方才华湘的举止无伤大雅,只是对于华沛来说,则就是失态了,华灌摇了摇头,冲华湘投去目光,“本尊好几年没有欣赏小妹的舞姿了,何不藉此展现一下?”
听此,华沛更是拳头一紧。
论舞艺,华沛堪称一绝,鎏州出其右者,几乎没有,可是有一年鎏孝王庆生,华湘与华沛一同献舞,二人惊艳四座,都叹两位王女舞姿若仙,飘然动起时,不似人间人。盛评不分伯仲。但一句句褒奖过后,总有人喜欢强分高低,更有评头论足者,强说华湘的舞姿更胜一筹。
那次之后,华湘知道华沛不高兴,为避锋芒,便就从此罢舞。察觉到华沛的气色不好,她此时依旧罢舞,因笑道,“愚身自从进了内府,都以教务为重,现在舞步生疏,实在不宜献丑。”
她也不想有人再劝,即看向华沛,“郡主,何不尽一下地主之谊?”
华沛面露傲然之色,扫视一遍众人,几乎快要将“尔等不配”的话倾吐出来!
……
浮凫屿的东北边,湖中有座小矮山,名为矮毛屿,乃一块众鸟栖息之地,此时一群乌鸦和白鹭云聚山头,看起来黑压压一片,却是无声无息。
殷鸦和侯白已经率领三十多位象翥等候多时,见长天屿那边仍然没有传音,这两位鬼帅愈发焦急,再也不想等了,意欲直杀过去。
就在方才,罗獾收到英邪传来的消息,说长恨天那边大抵会有六位全真驾临,至于是哪六位,也已说得明明白白。
罗獾将此消息传给罗呙,那罗呙一听,两只老眼立时愣住了,恨不能带着七名龙虎将赶紧溜之大吉。
走是不能走的,因为罗杀虎还在旱魃的手里,但现在两位鬼帅意欲动身,罗呙知道跟过去八成要死,便老眼放光,激将道,“两位鬼帅,你们歇着,那边不就几个象翥吗?交给我们罗生门就好。”
此前,这帮人都已商量好,谁若杀了象翥,得其魂瑰,便归谁所有。
听到此声,一群头戴骷髅面具的人窃声窃语,随后一位身披大氅的人走至两位鬼帅面前,颔首道,“我愿打头阵!”
一声落去,另一位头套骷髅骨的赤背彪汉飞至,“请两位鬼帅交给孙某!”
此二人声音洪亮,气势逼人,虽看不清样貌,可罗呙早就知道他们是谁。
身披大氅者,为庐州草蕃公诸葛玑;而赤背彪汉,则是沧州琉琇公孙术。
这两位公爵均为稀颜老者,身兼巅峰象翥之力,而且各自召集十位象翥前来鞠躬效命。
即将发生的大战十分凶险,鉴于大家都想得到魔婴丹,于是珍珑岛之战,则就变成一场魂瑰之争。
此前,旱魃放出豪言,只要是在战场上取得的魂瑰,便帮持有者炼成魔婴丹。
罗呙的确想要打头阵,以便多抢几颗魂瑰,可这种想法已经不合时宜了,在得知前方凶多吉少之后,他见诸葛玑和孙术争先恐后地请缨,脸上反倒轻松不少。
便老谋深算地笑道,“没必要一股脑地全部杀过去,战场上侦查很重要,万一对方赶来援手,杀我等一个措手不及,如何是好?必须分一批人进行侦查!”
赤背的孙术人高马大,听完罗呙的这番话,立即将头伸去,嘿嘿道,“那就让你们罗生门负责侦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