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人，平常得过且过，看着很容易摆平。
但真正遇到变故，这些人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不说性情大变，起码不会安于现状。
烂鬼东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图钉华坐豪车离去，犹如晴天霹雳砸到脑袋，他顿时懵了。
该死！
图钉华出来了，而且视自己如无物。
说明什么？
高佬辉没摆平图钉华，否则后者怎么能独自离开？
高佬辉出事了？
烂鬼东顿觉不妙，下车往楼上跑。
完了！
看到屋内一片狼藉，再瞅见图钉华的小弟慌慌张张，他立即奔往屋子后面。
高佬辉的尸体就在楼下，躺在阴暗的小巷里。
双眼瞪得溜圆，血染红脖颈和上身。
旁边蹲着个小弟，手里拿着把刀，身体微颤。
特么的！
替罪羊！
找个够不着审讯年龄的人当替罪羊，高佬辉的死就跟图钉华扯不上关系了。
玩得很溜啊！
烂鬼东心中懊恼，抱住高佬辉高喊：“醒醒，你醒醒！”
“快叫救护车！”
他冲四周嚷嚷。
没人理他。
烂鬼东拿出大哥大，打给医院。
打完电话，他颓然跌坐，丢了大哥大。
高佬辉死透了，作为混迹社会多年的老警员，烂鬼东刚刚接触对方，就明白这个惨烈的事实。
不接受现状也不行，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图钉华！
你必须死！
烂鬼东霍然站起，牙齿咬得嘎嘣响。
呜呜！
警笛响，警署来人了。
听说这里发生了命案，元朗区警署自然要派人来探查，为首的正是今晚轮班的重案组总督察高辉。
“他就是凶手？”
高辉指着蹲一旁的小屁孩，询问烂鬼东：“你是最快赶到现场的，有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
“不知道！”
烂鬼东猛然大吼：“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
高辉冷笑：“死的是你朋友，就无法接受了？”
“杀手死掉的时候，没见你悲伤！”
“文迪死的时候，没见你疯癫！”
……
“你！”
烂鬼东伸手拽住高辉的衣领，咬牙切齿道：“高佬辉和我一起长大，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当年一块饼，两个人吃，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
“然后呢？”
高辉打掉烂鬼东的手，话里透着冷漠：“每个人都有朋友，谁都不希望朋友死，那么谁又该死呢！”
“我……”
烂鬼东狠狠捶下墙壁，扭头就走。
“高总督察。”
旁观有警员提醒高辉：“还没给东哥做笔录，您看……”
“等会儿再做。”
高辉摆了摆手：“烂鬼东想静静。”
“嗯！”
虽然高辉来得不久，但他敢教训图钉华，手下还是蛮敬佩的，自然乖乖听话。
“傻瓜！”
高辉蹲下来，看着高佬辉：“别人打个电话，叫你回来，你就回来，这下惨了吧！”
“满脑子是社团忠义那套，你当然是淘汰的对象。”
“放心去吧，YoYo交给我照顾！”
……
“行了！”
他起身叮嘱手下：“抬回去尸检！”
这种命案如何发生的，太显而易见，现场勘察没什么意义。
至于替罪羊小屁孩，也押到警署录口供，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回到警署，高辉不用亲力亲为，呆在办公室里，坐着慢慢喝茶，显得非常惬意。
高佬辉死了，烂鬼东心中藏的‘野兽’该苏醒了吧？
砰砰！
外面有人敲门。
听声音大小，高辉就知道是谁，脸上露出微笑：“请进！”
“我要杀图钉华！”
烂鬼东进屋关门，还没坐下，就气势汹汹向高辉宣布。
“你可是个警察。”
高辉说得冠冕堂皇：“怎么能跟混社团的一样，整日里喊着打打杀杀。”
“我不管！”
烂鬼东恶狠狠道：“我就是要杀图钉华，哪怕进赤柱也要杀。”
“你跟他也有恩怨，帮不帮我？”
……
“帮你？”
高辉嗤之以鼻：“我怎么帮你？”
“知情不报，同流合污，你这是拉着我陪葬啊！”
他声调陡然变得冷冽：“我当你从来没说过这些话，你现在出去吧。”
“你！”
烂鬼东怒火直冲脑门，骂骂咧咧道：“你特么的睡了人家的女朋友，怎么能说没有关系，现在高佬辉死了，你也该出点儿力啊！”
什么鬼逻辑？
你这是同道中人一家亲的理论？
高辉啼笑皆非。
烂鬼东得了失心疯吧，什么都能扯上，当他好欺负吗？
“信不信就凭你刚刚那些话，我现在就可以抓你。”
高辉声色俱厉，狠狠拍下桌子：“你最近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图钉华能这么快崛起，背后有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
“你收了他的钱，纵容他收拢那些小弟。”
“甚至连他搞来渠道卖毒粉丸，你也当做没看到。”
“高佬辉的死，有一半责任在你身上。”
“他当你是兄弟，却没想到间接死在你手里。”
“现在后悔了？就开始鼓动别人了？”
“你当我傻吗？”
……
噼里啪啦一顿训斥，训得烂鬼东目瞪口呆、浑身颤抖。
他仔细想想，更觉忏愧。
高辉说的话很中肯，是他害了高佬辉。
如果没有纵容图钉华，知道他杀了文迪，就第一时间抓他，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如果图钉华给他钱的时候，他严词拒绝，也能遏制那家伙的凶焰。
如果图钉华卖毒粉丸，他就立即举报，那家伙就无法招兵买马，聚集那么多小弟了。
还有……
今晚应该阻止高佬辉去找图钉华的，这世道早就不讲情义和兄弟了，他们俩居然还傻乎乎相信能震慑图钉华。
该死啊！
烂鬼东霍然站起，面无表情对高辉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检讨。”
生气了？
生气好啊！
怒火中烧才能杀人，图钉华等着你去找他呢！
高辉暗暗嘀咕，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图钉华不会一直嚣张下去，我会想办法抓他的。”
……
哼！
信你就是傻！
烂鬼东撇撇嘴，根本没听进去。
图钉华和高辉有矛盾，元朗区谁不知道。
单单是一个YoYo，如果高辉有证据抓图钉华，早就去做了，还会等到现在。
烂鬼东醒悟了。
警署如果不栽赃陷害，就无法明面上惩治图钉华。
或许以后有机会抓他，但就算抓了他，又能怎样？还不是能活得好好的？
港城没有死刑，牢狱里呆个几年，图钉华再出来，还是能逍遥度日。
高佬辉死了，不可能活过来。
便宜图钉华了，不能放过这个混蛋，他必须死。
“知道了！”
他懒洋洋回了高辉一句，就那样摇摇晃晃离开。
搞定了！
看着烂鬼东离去的身影，高辉敲了敲桌子，志得意满。
猛虎出闸！
野兽出笼！
图钉华该倒霉了！
来元朗区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高辉有点儿小兴奋。
浑然不知自己成了高辉手里的枪，烂鬼东从办公室出来，看着忙碌的同事，突然无所适从。
该如何做？
他还有点儿犹豫。
Yee呢？
烂鬼东有牵挂。
那个女人，他从图钉华那里拿到的钱，全部汇给了她，想要解决她的经济困难。
不知她现在心情变好没有？
一边是兄弟高佬辉的死，一边是不要钱陪他睡的女人，烂鬼东脑壳有点儿痛。
见Yee一面？
烂鬼东有了决断，出警署，启动车子。
拿出大哥大，他准备打给Yee。
嗯？
眼角余光扫到前面，灯光昏暗，他还是认出那个熟悉身影。
Yee！
是Yee！
烂鬼东放下电话，准备探头喊对方。
他突然停下。
旁边走来五十岁的男人，冲Yee打个招呼，意态亲昵。
Yee脸上露出笑容，挽起男人的胳膊，小鸟依人般靠过去，非常自然。
两人渐渐远去，烂鬼东颓然依靠，再没了刚刚的激动。
她说破产了？
她说和男人分手了？
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想起两人打扑克时，总要做好防御措施，否则她宁死不从。
还有他想亲她的嘴，她也一直不肯。
烂鬼东突然悟了，笑出了声，越笑越大，笑出了眼泪。
特么的！
他也是个老江湖了，竟然还相信爱情。
该死哦！
慢慢收敛笑容，烂鬼东哼起了小调。
了无牵挂！
他再没顾忌，可以去杀图钉华了。
回去睡觉！
心中仇恨无可遏制，但烂鬼东知道自己的状况。
今晚去找图钉华，肯定是不会好结果的。
图钉华人多势众，又狡兔三窟，必须找到他的落脚地。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他精神恍惚，身心没有臻至最完美状态。
再忍忍！
让图钉华再嚣张一两日！
烂鬼东思虑妥当，立即回住所睡觉，一睡就是两天。
“SAm！”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李杰森：“图钉华今晚去哪里，你给我找出来。”
“你不会是要找他麻烦吧？”
李杰森试图劝说：“图钉华有太多小弟了，你……”
“别那么多废话！”
烂鬼东打断李杰森道：“要你去查，别磨磨叽叽。”
“好吧！”
李杰森无奈，只能挂了电话，五分钟后打过来：“图钉华今晚就在赤坂夜总会，凌晨两点要和小弟们议事。”
“好！”
烂鬼东点点头，挂了电话，看看时间，此刻是晚上十点。
再睡一觉！
睡到凌晨一点半，他下楼开车，沿着静悄悄的街道驶向赤坂夜总会。
车子停到路边，烂鬼东打开抽屉，拿出几个瓶瓶罐罐。
哗啦！
倒出数十粒药丸，他毫不犹豫，一股脑全都吞到口中。
……
种种情绪叠加到一起，他此刻满脑子都是杀意，再容不下任何东西。
图钉华！
我来了！
你扛得住吗？
“东哥！”
“东哥！”
……
看到他上来，图钉华的小弟们有着警惕，却还是恭敬地打招呼。
“图钉华呢？”
烂鬼东虎生生问道，眼里没了焦距。
“你找我？”
里面依靠椅子的图钉华，斜睨慢慢靠近的烂鬼东，不屑一顾道：“又缺钱了，这次要多少？”
“我杀了你这个混蛋！”
烂鬼东暴起，抽出藏在衣服里的刀，向图钉华砍去。
“该死！”
图钉华猝不及防下，只能向下滚落。
刀随人走，砍到图钉华的左肩，鲜血飙出。
“杀啊！”
图钉华抱头鼠窜，嘶吼着向小弟下令：“你们快点儿杀了他！”
小弟们面面相觑，片刻后反应过来，挥舞着手里的刀，向烂鬼东围过来。
烂鬼东毕竟在元朗区颇有威名，众人有些忌惮，畏手畏脚，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多伤害。
“可恶！”
图钉华此时拎起刀，第一个冲上来：“我宰了你。”
俨然就是元朗区老大的他，凶性还在，刚刚险死还生又激发了怒气，誓要斩杀烂鬼东。
噗嗤！
噗嗤！
两人一个比一个狠，图钉华的刀砍中烂鬼东的左臂，烂鬼东则刺中图钉华的胸口。
“啊！”
他们同时惨叫，又不约而同抽手，再出手。
伤口越来越多，血也在流淌，两人都没有退缩。
“杀了烂鬼东！”
看到有机可乘，图钉华最忠诚的小弟平仔喊了一嗓子，第一个冲上来，要协助自己的老大。
噗嗤！
烂鬼东以伤换伤，瞅准机会，一刀切中平仔的脖子。
“哦，哦！”
平仔双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看着烂鬼东，晃了两下，栽倒在地。
他死了。
‘丸子头’见状，前进的脚步放缓，起了别的心思。
其他小弟也心惊胆战，围着烂鬼东，只是高喊，却不敢发动实质性的进攻。
此时烂鬼东浑身浴血，面目狰狞，就像地狱放出的恶鬼。
他们怕了！
“谁杀了他，我给谁十万块。”
图钉华突然高喊，挥舞长刀，再次冲向烂鬼东。
钱没了，可以再挣！
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图钉华分得很清楚。
杀了烂鬼东，元朗区就无人敢惹他了。
烂鬼东必须死！
图钉华恶狠狠想着，自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心里满是快意。
可现实给他上了一课，服了太多药的烂鬼东越战越勇，打得小弟作鸟兽散，最后只盯着他一个人砍。
图钉华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