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星期三,早上九点多,省城新机场
李唐站在安检外看着家里人一个个的通过安检,等彻底看不见了,这才略微有些失落的转头往出口走去。
两家的老爷子老太太在家都给大孙子(大外孙)送过行了,今天就都没过来,只有他一个人让庞虎开着公司的中巴车过来。
宋小慧她们一行人先去四九城,在那边还要再待两三天才会飞去老美,刚好借着这个时间,让孩子们过去给关老爷子和老太太请个安。
从机场出来到外边的停车场坐上车,看着刚才过来时还热闹的车厢此时就孤零零的剩下了他一个人,李唐的心情愈发的低落。
跟了领导十几年了,庞虎一眼就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上车后一句话也没多说,启动车就离开了机场,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才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哥,咱们直接去市局?”
庞虎这么一说话,才让沉浸在自己心情中的李唐惊醒过来,他转头看了眼窗外,这才发现车子都已经开到北郊了,再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此时都已经快十一点了。
“嗯!”
庞虎说的去市局,指的是市公安局,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的实验室被盗案,主犯黄正家和曾怀义二人已经顺利到案。
这俩人是在港岛被宋家控制的社团和义群找到的。
找到黄正家的时候,他正住在港岛一家没什么档次的酒店里,到了那边他才知道,一百万港币在这边算个屁,连套房子都买不起,而且讲普通话在那边也是处处受到区别对待,只要上街碰到警察就会被要求接受检查,还好那个港岛身份没作假,要不然他可能一天都待不下去。
而曾怀义更是悲催,可能被抓住的他也算是松了口气吧,要不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要躲多久。
拿到那堆碎纸屑后,他历尽千辛万苦拼了出来,看到那是几张试验数据后顿时欣喜若狂,然后凭借他从事这行多年的人脉,将那几份试验数据卖给了三家,一家是小日子的研究所,一家就是埃摩森他们掌握的生物研究所,还有一家是欧洲那边的机构,总共得到了三百万美元,算是狠狠的赚了一笔。
就在他正准备潇洒一段时间呢,噩耗传来,他卖出去的那几份试验数据不但屁用没有,还让其中一家研究机构死了两个人。
这下好啦,还享受个屁啊,躲命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在这个关口,他被和义群的人给找到了。
当时如果不是和义群的人抢先一步找到他,并且把他给转移走了,小日子派的人紧随其后找过来,可能也就把他给喂鱼了。
被和义群抓走也算是他命大吧,最起码还能活着。
按照李唐的吩咐,和义群通过他们控制的蛇头将黄正家和曾怀义二人弄到这边来,然后又找了两个老外出面,把人交给过去接人的社会局的干警,这档子事情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和义群这次也算没白干,把黄正家和曾怀义二人敲了个底朝天,不过他们还算好心,还凑了一百万港币交给了社会局,算是让他们能有办法交差吧。
这俩人是昨天晚上被押送回来的,社会局和市公安局合署办公,人现在就关押在市公安局院子里的审讯室内。
安局长因为李唐给帮了这么大的一个忙,所以昨晚特意打电话过来,看他想不想见见黄正家。
他确实想见见黄正家,虽然这位实际上并不是公司的员工,但他依然想亲口问问这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自他出事之后,他的母亲已经把眼睛都快哭瞎了,父亲更是差点一命呜呼,这两位普普通通的工厂职工,辛辛苦苦几十年好不容易才将儿子培养出来,没成想他儿子刚参加工作没两年就犯了这么大的一个罪,还屁股一拍就跑了。
黄正家的父亲刚恢复一点,那天就带着妻子一起找到了公司,就当李唐诧异这两口子找过来是想干嘛时,这两口子一听说面前的人就是秦山药业的一把手,咕咚一下就直愣愣的跪在了那里。
老两口没说什么祈求原谅的话,只是一个劲的承认错误,说他们没有教好自己的儿子,给国家惹麻烦了,看着这两位顶着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满头白发,那场面真的是让人无比心酸。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决定过去见见黄正家,至于那个曾怀义他没兴趣见,又不认识这个人,这人又是职业做这个的,早就是没心没肺只认钱了。
……
汽车很快就开到了位于城里西大街的市局,在大门口做好登记后,刚进去,市局的刘局长就带着几个人迎了出来,紧跟着社会局的安局长也过来了。
单看李唐企业领导的身份,他根本担不得市局如此隆重的迎接场面,可他身上还有一个候补和全国代表的身份在,就这两样,哪怕是到了省城的市府,只要提前打招呼了,在家领导都要出来迎接的。
当然啦,没什么事情他也不会到处乱跑,那是给人家添乱呢。
没进办公楼,在外面随便聊了几句,他就在安局和刘局的陪同下去见了被羁押在审讯室里的黄正家。
还不到一个月,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就变成了目前的阶下囚,自从被抓住后,整个人显得无比颓废,就连头发都失去了光泽。
被固定在审讯室内椅子上的黄正家看清楚来人是谁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然后满脸懊悔的低下了头。
该交代的,从南边回来的这一路上他都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犯下的罪有多大,虽然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从监狱里走出去都是个问题,但依然十分配合,估计也是想减轻一点自己内心里的煎熬吧。
“黄正家”
“李……李董……”
“前几天你父母到公司来了一趟。”
李唐的话让原本还低着头的黄正家唰的一下抬起了头。
“他们两口子在一楼大厅看到我后,咕咚一下就跪在那里,声泪俱下的给我道歉,说他们没有教育好你,以至于让你辜负了组织和国家的培养,做了一个罪人。
他们之所以过去找我,就是要向我亲口道歉,你父母以前什么样我没见过也不清楚,但我想,他们以前一定很骄傲自己培养出了一名能为国家做贡献的大学生。
而你的所作所为,让他们蒙羞,让他们以后在亲朋好友面前再也抬不起头,让他们两个操劳了大半辈子,已经退休的老人,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我这个不到四十岁的人面前来道歉,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们依然再为你考虑,再为你犯下的事儿扫尾。
而你呢,你在犯法的时候哪怕为他们考虑过一丁点吗?如果你外逃的时候还带着他们,或者说给他们留下一些钱,这最起码说明你心里还有他们,我倒还真敬你是条汉子。
可你就为了那区区一百万港币就出卖你的灵魂,弃生你养你的父母于不顾,你真是枉为人子。”
黄正家一直没做声,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李唐,早已泪流满面。
后悔吗?也许吧,不过这个世上又哪里有卖后悔药的呢,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