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马上来第三医院一趟,有要紧事需要你帮忙。”
“知道了。”
陈厌挂断了电话,一旁蒋浅见状略感诧异。
昨夜周探长对演神者的抵触情绪还非常强烈。
这才过了一晚,两人便合作无间了?
“走吧。”
蒋浅闻言回神,“好。”
二人辞别洪大夫,下楼的途中,陈厌手机又响了起来。
蒋浅好奇,偷瞄了一下他的手机屏幕。
看是个陌生号码,立刻想到了宋清婵,面色隐隐变得不善。
“喂?”
陈厌同样也有些疑惑,刚按下接听键,苍老的声音随即响起,“是……是小陈吧?”
“哦!齐叔啊,是我,有什么事儿说吧。”
听到声音,陈厌恍然,是昨晚小卖部的那大爷。
电话对面,大爷嘿嘿一笑,语气颇为神秘。
“你昨天不是来找小林吗?今天我特意帮你打听了打听,不打听不知道,这小林家还真有怪事啊!”
“哦?别告诉我他家闹鬼。”
“呃……你怎么知道?”
大爷语气僵硬,不敢置信。
陈厌腹诽,要是不“闹鬼”,那卧室里的花是谁擦的?
紧接着,大爷将听来的怪事和盘托出。
大概是十几天前,当时林理事已经不在家快半个月了。
他对门住着一老太太,有天晚上,老太的孙子过来看她。
走在楼道里时,听到身后有“嗒嗒”的脚步声一直在跟着自己。
可回头一看,半个人影都没有。
突然,那脚步声又在他身旁响了起来,异常清晰,
这小孩当时吓坏了,着急忙慌跑到老太家大哭了一场,
“那老姐姐得知缘由后,以为是自家孙子招惹上了什么脏东西,毕竟友朋小区位置偏僻。
她拿出擀面杖走了出去,对着楼梯口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等歇口气要回家时,突然听到对门小林家隐隐约约传出女人的哭声。
她当时感觉奇怪,便去敲门叫人,刚喊了两声,那哭音就停了。
很快,那无形的脚步声又在她面前响了起来……砰、砰、砰!
这老姐姐当时就吓抽过去了,足足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星期才好。”
脚步有音,人却无形。
陈厌笑笑,道了声谢,随即挂断了电话。
蒋浅见他喜上眉梢,忍不住问道:“有线索了?”
陈厌收起手机,言辞模棱两可,“算是吧。”
这桩案子的前因后果,他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只差几块零散的碎片,一幅拼图便大功告成。
出了医院,宋清婵立刻迎了过来,“有什么发现?”
陈厌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后的司机挂断电话,急匆匆走上前。
他有意无意打量了宋清婵一眼,接着道:“蒋秘书,刚才委员会打来电话,说有紧急工作让你回去处理。”
蒋秘书闻言颔首,看向陈厌,比出个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我手机。”
“注意安全。”
陈厌寒暄一句,与宋清婵一起目送蒋浅坐上轿车,快速远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
宋清婵转动身形,挡在陈厌面前,抬头严肃地看着他。
“我没有义务向你共享线索,即使有发现,我也懒得告诉你的。”
陈厌语气不咸不淡,瞬间将宋清婵涌到喉咙里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不错,在之前的约定里,承担共享义务的,只有她自己。
即使陈厌将她扔在一旁置之不理,那她也无话可说。
见陈厌叼着根烟,在医院门口溜达,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目光微沉。
……
“既然有紧急工作,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反而要通过你找我?”
当轿车转过两个路口,蒋浅突然意识到不对,颇具威严地看向司机。
“这我不太清楚,或许是知道我载您外出办公,不想打扰你工作吧。”
司机说得有理有据,蒋浅没有怀疑,突然,她身躯猛地往前一倾。
剧烈撞击声响起,黑亮车漆在与拐角处砖石摩擦的刹那,车灯破碎。
蒋浅抬手抓住头顶的扶手,艰难稳定住身形的同时,车身已撞到路口处“正在施工”的警示牌,一头拐入偏离大路的偏僻小道中,背道而驰,朝远离市区的外环急速行驶。
“你要干什么!停车!”
蒋浅杏眼圆睁,黑白分明的眼眸写满愤怒与惊惧,她侧头往一旁瞪去,方才谦逊恭敬的司机,此刻神情变得狠辣无比。
面对蒋浅的命令,他无动于衷。
蒋浅呼吸急促,突发情况令她始料不及,她刚想拿出手机报警,喀啦一声,司机从怀里抽出一把手枪对准她的额头,恶狠狠骂道:“贱人,敢出卖我们!你最好别动,否则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你们?出卖?你到底在说什么?”
蒋浅紧握着手机,指背骨节发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争取获取更多有用的线索。
司机冷笑,“鬣狗帮的马六是怎么进局子的?不用我把话说的更明白了吧!既然敢背叛我们鬣狗帮,那就做好迎接报复的准备!告诉你,我们鬣狗帮的势力,远比你想的要大!”
鬣狗帮……蒋浅快速在脑海检索信息,很快有了结果,一个非法组织、影响天王山市治安的不稳定因素。
可自己跟这个帮会从未有过交集。
蒋浅压下恐惧,顺着他说道:“我从来没有出卖过你们,其中一定有误会,我们是合作关系,出卖你们,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谁知道你他妈在想什么?”司机骂了一句,接着咯咯笑道:“看你对那个演神者花痴的模样,说不准,你是为了讨男人的欢心,所以拿我们做献媚的礼物……当初你找我们合作,不也是为了医院里的那个小白脸吗。”
医院里的小白脸?林理事!
合作……蒋浅心思急转,快速梳理像钉子一样扎进头皮的冷硬信息。
演神者、礼物,他们无疑是陈厌的对手,这些人就是盗窃案背后的真凶?
林理事难道真的参与了他们的犯罪?那“自己”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车窗外掠过的房屋越来越低矮,各式农作物组成的青纱帐在道路两旁向外延伸,一望无际。
这是位于城市偏南的粮食产区,地广人稀。
“喂,大哥。”司机双手离舵,任由轿车在宽阔的乡间道路上笔直行驶,他扭头盯着蒋浅,掏出手机放在耳边,“那贱人已经被我带出来了,马上就到。”
手机另一头,阴柔声线响起,“没被发现吧?”
“出了点儿意外,上回那个跑掉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又跟这次来办案的演神者搅在了一起。刚才我带他们去医院探望林理事,她好像认出了我。”
“哦?她没揭穿你?”
“被我糊弄过去了。”司机仍心有余悸,“我现在正在产粮区的主路上,大概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外环。”
“知道了,你现在有暴露的风险,我派人去路上接你。”
“明白。”司机挂断了电话,又持枪恐吓:“老实点儿,不然立刻毙了你!”
蒋浅看着黑漆漆的枪口,脸色深沉。
司机刚才的电话肯定了她的猜测。
可如果宋清婵真的对司机的身份起了疑心,那为什么不提醒自己?
她暂时抛开脑海中的疑惑,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逃离。
轿车大概又往前行驶了十几分钟,轰鸣的气浪声在马路拐弯处炸开。
十几辆涂鸦着艳丽图案的重型摩托漂移而来,金属管道与沥青路面摩擦,火星爆裂。
来人奇装异服,统一都扛着银色球棍,浓妆艳抹,似男非女,猖狂大笑——鬣狗帮。
见摩托车队排成数个横列,朝前方驶来,司机紧绷的神情稍稍松懈,嘴角上扬。
落到这群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蒋浅心知肚明,若不想受辱,要么死……要么拼死!
她下定决心,对准司机的小腿突然就是一脚,尖锐的鞋跟狠刺在他的皮肤上。
“啊!”
司机脸色狰狞,发出一声惨痛尖叫。
他不敢置信,在死亡的威胁下,蒋浅竟敢突然发难。
“贱货!你他妈找死!”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小臂一抬,正要用枪托去砸击蒋浅的头颅。
蒋浅面无表情,满眼决绝,竟探身过来,不管不顾争抢方向盘。
“你他妈要害死我!”
司机瞬间恐慌,一边抢夺方向盘的控制权,一边猛踩刹车。
“我草!”
“闪开!”
与轿车距离不足几十米的摩托车队,见平稳行驶的车辆骤然发疯,身躯狂乱摆动,脸上笑意顿时僵硬,慌忙扭动车把,朝道路两侧的田地躲避。
已经太迟了,方向失控,加上急刹带来的巨大惯性,令轿车变成红眼猛兽,一头从马路牙子上斜扎进田地里,轰一声,将数辆摩托撞翻。
轿车轮胎从鬣狗帮成员的身体上碾过,血肉碎裂喷溅,又往前冲了二三十米,才堪堪停下,滚滚黑烟从车身各处冒出。
马路右侧逃过一劫的鬣狗帮众匆忙跑过来,看到跟泥泞、青叶混在一起的同伴碎尸,眼皮猛跳。
他们手持钢棍,愤怒地冲到轿车前,一侧车门敞开,司机头磕在方向盘上,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蒋浅已经不翼而飞,领头的绿毛男看副驾驶前的车台上散着一片鲜血,立刻大吼:“这贱货受了伤,跑不了多远,给我追!”
鬣狗们立刻向四面八方散出,翕动着鼻翼,追击虚弱的猎物。
“哈…哈……”
高大的作物茎叶不停划过蒋浅的脸颊,细密锯齿撕裂她的肌肤。
她的额头破开一个血窟窿,殷殷下淌的鲜血令她视线模糊,呼吸急促。
她刚握紧手机,咔嚓、咔嚓,清晰的脚步声陡然在她身后响起。
蒋浅屏住呼吸,原地转身,猛地抬起手枪,警惕地指向前方。
砰!一道银色棍影突然从她身侧挥出,重重砸在她的小臂上。
“啊……”
手枪坠地,蒋浅上身一躬,死咬住嘴唇,将吃痛的惨叫声生生咽进肚子里。
穿着铆钉夹克的男子扛着钢棍,缓缓走出,满脸戏谑,“跑啊,继续跑。”
蒋浅扭头,双目血红……现在,要怎么破局?
她的手藏在口袋里,温热的暖流,安抚她手心掌纹……是那杯豆浆,啪~尖锐指甲戳破杯盖上覆着的塑料薄膜。
男子正欣赏猎物死前的恐惧,突然,不知名的白色液体突然从蒋浅手中飞出,哗啦一声浇在他的脸上。
“什么东西!”
皮肤上传来的温热令男子骇然失色,他还没反应过来,蒋浅已经捡起手枪,坚硬枪托对准他的脸,就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猛砸。
看着男子倒在地上,脸颊血肉模糊,蒋浅神情冷漠,持枪往田野深处走,同时编辑短信。
【我被抢劫银行真凶鬣狗帮追击,目前坐标……】
砰!砰!砰!
字刚打到一半,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合围。
即使她已经尽量不弄出太大动静,但男子刚才的尖叫,还是将其他鬣狗吸引了过来,已近在咫尺。
【南部、产粮区、偏西】
随即,发送给市警戍厅。
接着,她又拨通了一个号码。
叮叮咚——
清亮的手机铃声豁然在寂静的田野间荡漾。
鬣狗们一警,旋即闻讯而来。
但抵达目的地时,却只发现一台躺在地上的手机。
“草,让这娘们儿给耍了!”
“通知老大,再派人过来,绝不能让她跑掉,否则后患无穷!”
话未落,一只脚抬起,咔嚓将地上的手机踩了个稀碎。
【本次通话时间:16秒】
医院前,陈厌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双目结冰。
宋清婵见他脸色不善,上前询问,“是不是蒋秘书出事了?”
陈厌语气平淡,“你怎么知道?”
“之前我发现载她来的司机举止有些眼熟,好像在那天夜里见过。”
“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想隐瞒什么?”
面对陈厌的咄咄逼人,宋清婵脸色如常,“第一,我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切的证据;第二,我不信任蒋浅,我认为司机的出现,只是她在故布疑云。”
“不信任的理由呢?”
“很简单,那些面具人每次都能成功狙击参与调查的演神者,我认为委员会内部有他们的眼线,而这个人……就是蒋浅。”
陈厌神情恍然,“原来如此,她的嫌疑的确很大。”
“但真实情况可能与我的猜测有些出入,所以未雨绸缪,我在那名司机身上施了些小手段,他跑不了的,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