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了解眼前人,明知故问一般说道:
“你会去找罗赢他女儿报仇?”
“当然不会,我与她无仇。”
“她杀了王书,初识也活不了。”
“不是他,是王书害的初识。”即使绝望无策,但付远分得清楚对错,“我会去找罗赢女儿,为母亲寻仇人之常情,她是侠义有良知的英雄,我不怪她。”
天色开始暗下来,付初识终于还是忍不住冲出来看一眼为自己而忧虑的父亲。
他不知道付远经历过什么,但风霜席卷整个身体,快要透支的灵魂涣散。
看上去很轻易被击溃,身心俱疲惫是现在男人给旁人留下的唯一印象。
站在从庭院中能够看见付远的位置迟迟不敢在前,付初识停留在庭院中。
付远看穿他的心慌和不敢。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说话,他的女儿不会再多往前一步。
历来懂事的姑娘惹人心疼……
可惜啊,没人能懂付初识的内心。
她就站在那儿,自由又绚丽。但这是灵魂下隐瞒的东西,显露表面的是被困的少女。
……
付远没说话,隔着江水的身躯从肩膀缝隙里看着少女。
而距离城中闹乱既然许久,百姓听闻没了战争硝烟声便再次出现再街巷中。
他们会在平日热闹的王府前停留,然后小声议论。
不见整日在府门外面守卫的护卫,就更别提什么浓妆艳抹的漂亮女人。
异常的安静,府门紧闭。没人去碰触却摇摇欲坠的刻字“王府”的牌匾……
百姓在外面逗留,抱着疑心的猜测。
隔着一门之差别,府内两个少年人坐在地上依靠着门框交谈。
两人各自坐在左右两边,用对方能听到的音量说起来。
“外面是老百姓的声音,看样子秦礼的手脚很利索啊。”
街上,百姓安居逐渐覆盖过侍卫的巡逻。
“这样最好,百姓才是一国根基。百姓安居乐业是最好的场景。”冯明江安回答詹一禾的话。
女孩儿转头看一眼坐在另一侧门框边上的少年,笑着抱怨:
“风折柳把咱俩最聪明的放外面守门,真是糊涂呀。”
冯明被逗笑,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还是嫩芽的状态。听见女孩儿的牢骚不禁拆穿:
“你当然知道现在门口比里面安全。”
在内,双方僵持,寂寞无声。
风折柳沈安守着房门左右,王府中所有身怀武艺之人皆被看守其中。
江亭在屋外守候。
府内异常安静,这房屋附近更是戾气横生。
人们各有心思,彼此不敢轻举妄动。
守着府门的二人轻松自在。
“咱们在等什么?”詹一禾并拿不准当下风折柳的心思。
不了解城中过往,她只好向冯明求助问个明白。
“王书这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几乎已经解决,咱们仁至义尽守到最后,等人来收尾就行。”
“会是谁来呢?”詹一禾心里默认的会是哪位自己没照过面的将军来收拾摊子。
不料下一秒,府内能清晰听见外面滔天阵仗。
百姓被官兵疏散,街道从中间被士兵割裂开来。
让出一条能通过马车的道路,君王带兵来。
秦礼高调的行事令所有人都未曾预料。
一人之身上前,秦礼命所有护卫在台阶下等候。
听闻外面阵仗,冯明和詹一禾赶忙起身来。
“门外何人?”冯明试问。
“秦礼。”秦礼没有摆君王的架子,而是如此坦然直接同一个当下在江湖朝堂几乎可以说是无名之辈说出自己的名字。
冯明震惊门外人回答。反应几秒后立刻示意让少女往后撤到自己身边,随后将府门打开。
原先的那个还会调侃朋友的人消失不见,现如今站在门外面等着冯明邀请入府的是个浑身雍容的魄力君王。
没在见这人身上曾经存在过的玩笑模样,完全正经的驾临。
穿着精致刺绣便服,站在门外不入。
冯明见这般严肃便谨慎的行事,将方才站到自己身边的女孩儿拉至身后。
随后,护驾侍卫一拥而上冲进府内,将府邸内外包围。
“想不到竟然是陛下亲自驾临?”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见秦礼会莫名开始警惕。
秦礼看穿冯明心思。
他招手示意举冷兵器朝向二人的侍卫皆撤下:
“冒犯了,朕想见师兄一面。”
冯明护住詹一禾,拉上詹一禾手后让出一条通往内院的去路。
走在最前,被身后侍卫监视。詹一禾贴近冯明耳边:
“我总觉得他这一次来者不善。”
冯明几位认可,频频点头:“不瞒你,我也有这种感觉。”
……
早就感受到地面震动,风折柳与沈安转身出门,同门外江亭站在同一并肩位置。
屋内人同样知道有人来,在屋内静静观望,没有着急反抗。
江亭见二人走出门来。他的目光游荡在各个转角。他并不清楚这些军队的脚步会率先从何处窜出来。
他问向身边二人:
“不是有人来接管王府吗,怎么这阵仗不像管制,像是抄家啊!”
又长吸一口气:
“可王书在城中也无亲属,这些姐姐们看起来也没几个能为他去死的亲信。秦礼不像辛手狠毒之人呐……”
当下场面江亭看不穿。
更不用说江亭,连风折柳也未曾猜到。
正东,东南,东北。三处转角口有士兵如洪流一般涌来,将这房屋死死围住。
从侍卫后面硬挤出来,冯明江安紧紧拽着詹一禾重新回到风折柳的身边。
风折柳关切的询问:
“你们可有受伤?”
这话他所担心的自然不是武功高强又心思圆滑的冯明,他的目光在詹一禾。
女孩儿不觉得如何,在冯明身后面随意摇摇头。
上下打量,身边人确实无伤。
风折柳询问冯明:
“秦礼此来何意?”
冯明“啧”的一声,再接着缓缓摇头:
“看他这阵仗啊,恐怕身后面这些人咱们一个都保不了。”
等士兵全部聚集,这一片庭院几乎被堵满。
硬生生放出一条路,秦礼走来。
“师兄,真是多亏了你们,不然仗不会打这么早。”
风折柳觉得别扭:
“你这话听起来不像夸赞。”
“还是要多谢你们,不然事情不会这么早得以解决。”秦礼说道,“这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你们回宫歇息,等缓过来咱们详谈。”
风折柳不接招:
“陛下想怎么处置我等身后面这些人?”
“他们是王书的亲信我自然不能留,斩草除根方绝后患。”
詹一禾上前维护,不忍心让与自己无冤无仇之人身死在眼前:
“我是说如果,如果经过调查他们并不完全服从于王书,是不是就可以活着?”
少女语气着急。
风折柳没有顺着詹一禾的话往下打圆场,而是将激动的少女拉回来自己身后。
“小孩子不懂事,别在意。”少年说出这话之后也能意识到自己的心冷,但当下容不得詹一禾出面维护从而得罪了秦礼。
在身后面看着风折柳的背影,詹一禾要挣脱因为他不明白平日里沉默但心怀正义知道善恶的少年为何在这一刻变得冷血。
但很快也想通……
风折柳将詹一禾抱在怀中,一只手握着悟虚祭锁住詹一禾的双手,另一只空闲下来的手掌轻轻捂住女孩儿的嘴巴。
原先还不放弃挣脱,短暂的闹腾后也就消停。
见怀中女孩儿的动势,风折柳也大概能猜到詹一禾的心思。
便放低声音贴近女孩儿的耳边,仅仅彼此的声音。风折柳言:
“你知道,就算闹下去也没有结果。”
罢了,有恢复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程度同众人言:
“明日之后我们去陪二公主闯山。所有的一切我们已然尽力,我的条件你知道,我也了解你。你是中信诺的聪明人,你朝国事我们外人插手太多反倒不妥。所以往后的一切我与朋友不在参与。二公主的事情一但解决,我们便离开。你知道我何时需要你,但在这之前陛下您只要保持沉默保持观望和疏离便妥。”
“自然,师兄尽管放心,我会派人在暗中摸索你们的行事作为,等到你真正需要得那一天,我闻取城定会全力以赴。”
二人的对视是想要在彼此的目光里寻找彼此的坚定。儿时的缘分,当下也算了解彼此。
庆幸的是,儿童已然长大成了风姿卓越的少年。看似物是人非,相貌也已然改变。但好在望见彼此的那一双眼睛还是曾经清澈的模样。
风折柳的一句话打断这一场沉默:
“我带好友回去,二公主那边麻烦陛下帮忙托人带个话。”
“师兄尽管说!”在双方没有矛盾之后,小皇帝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风折柳直言:
“二公主那边先别着急去告知她我们已经空下来,朋友们奔波许久想睡个好觉。”
“那就明天一早吧,今日你们回去歇息,我派人守住,不会有任何人靠近打扰。等明日一早再派人去通知清儿,在这之前我保证不会让她去寻你添乱。”
“诶,”风折柳敷衍的摆手,“算不上添乱,算不上添乱……”
他放开詹一禾,众人同秦礼暂且告辞后离开。
跟随着离开,但少女始终觉得有人命不该绝,若是平白死去太过冤枉。
走到庭院外面,詹一禾仍旧一步三回头。但想要看清楚的方向早就被浩荡的士兵堵得水泄不通。
风折柳走在她的身边。
他从女孩儿的身后面将手臂抬起,最后落在肩膀上面簇拥着她往前,加快脚步带着女孩儿的步伐尽早离开:
“别纠结,在闻取城没人护得住他们,包括你我。”
心里知道这话没错,但始终放不下。这是第一次除了身临战场之外的直面死亡。
或者也不该说成为死亡,是即将身死的预告。
当下她无计可施,只能跟同伙伴远离这个嗜杀的地段。
当众人的脚步声不再被秦礼听见……君王亦转了身。
门没有被打开。外面的人无法判断此刻屋内身怀武力的年轻人各个具体在何方位。
但也不重要……
前面士兵后撤,在后的弓箭手上前。原地架起气势,乱箭齐发,向紧闭的屋门。
屋内有人惨叫后倒地,有人上前想要破门而出,但奈何外面的冷箭像是吞噬人类的魔鬼。
几乎所有想要冲破死亡的人都被留在最后推开房门的一瞬间。
血泊扩涨,再从门框的缝隙里面渐渐流出。
长久的交手,里面打斗声渐渐消停。
“里面没动静,还要继续吗?”弓箭手靠向指挥的将军。
将军抬手制止,弓箭已然停下。
问话的那士兵小心翼翼靠近,脚踏上血泊里走到门前试探的扶上门。
欲要推开,有人从里面一脚将门踹开。
插在大腿上的箭一咬牙拔下,莫凌从里面冲出,身上被冷箭刺中。
她往前以一人之身反抗。她当然知道已经没有办法逃脱这必死的局面,但不愿意放弃对抗。
不是挣扎,是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