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轩从村长家离开时已经入夜了。
虽然阳光被黩挡住了，但人们对时间的感觉还是不差的，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想起与威尔的约定，时轩又走进了那片黑色树木中，前往昨晚和威尔谈话的地方。
果然，威尔今天又坐在昨天那个位置，一个人发着呆。
“谢谢你。”还没等时轩打招呼，威尔率先开口了。
“嗯？……怎么突然说这个？”时轩也坐了下来。
“你白天努力地到处收集信息，我看到了。”
时轩苦笑说道：“可惜没让祭司露出原形，可能是我太急躁了……对了，威尔，我想去西边那座神山上看看。”
威尔听了大惊失色，急忙制止道：“不要去！去那座山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你帮我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知足了……”
“哈哈，别担心，我很厉害的。而且我有预感，那座山上藏着真相。”
“唉，时轩，你是变种吧……”
喀勒提醒过时轩谨慎行事，所以时轩没说出他是龙骨持有者这件事。
“呃……怎么说呢，算是吧……”
“那我就不拦你了，以前上山的人，都是普通人，他们不相信水神，去山上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
两人无言地望着前方，直到威尔一声叹息打破了沉寂。
“有什么心事，可以说说看吗？”时轩注意到了威尔的变化，关心地问道。
“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汉娜，卡福林祭司看她也不顺眼，很可能选她做祭品。”
“汉娜？”时轩今天收集信息时见过这个女孩，年龄跟威尔差不多，大概十二三岁吧，很懂事，独自照顾与她相依为命、身体不好的妈妈。
“对了，为什么你确定你和汉娜就是祭品人选？”时轩接着问道。
“我听到了，村长独自嘟囔时被我听到了。”
“听到？村长竟会嘟囔这种事？话说人选不是由祭司来定吗？”
“肯定是卡福林祭司撺掇的。村长考虑事情时习惯嘴里念叨些东西，而且他当然不会在别人面前嘟囔。昨天他在家里考虑这些事的时候，我就在他家不远处打水，忽然就听到了我和汉娜的名字，于是就一直听了下去。”
“打水？难道是昨天我们刚来这个村的时候？……怎么可能？……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得到？”
威尔叹了口气，说出一句让时轩心脏忽然一跳的话：“不是的，是更早的时候，我也是变种，能听到非常远的声音。”
“顺……顺风耳吗……？”
“我本想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的，毕竟大家看待变种就像看待怪物一样。呵呵，幸好我的能力也不怎么显眼……”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看待变种？变种不是还有个称呼……‘救赎者’吗？”时轩想起奎特叔跟他说过的话。
“救赎者？我听爸爸说过。爸爸说，那些自称救赎者的人，都是那些只顾自己享乐，剥削正常人类的寄生虫。虽然称作救赎者，却从未救赎过谁。”
“……那威尔你对变种怎么看呢？”
“我？……我认为变种并不都是那么坏吧，毕竟，他们也是人，不是吗？”
威尔拨弄着地上的黑草，继续说道：“我的耳朵也是偶尔好用偶尔不好用，从五年前那场水灾后就是这样了。我和汉娜在五年前的水灾中差点死掉，是村长救活了我们……说实话，我非常感激村长，假如让他我去当祭品的话……我也没有什么怨言……可是汉娜到底怎么想的呢……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呢？”
“所以昨天你没发现我，是因为你的能力失灵了？”时轩问道。
“嗯……唉，假如我和汉娜逃走了，肯定还会有别的孩子遭殃的……”
………
时轩给不出建议，他明白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找到水神的真相，但光就时间而言，自己也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
“威尔，你有没有什么应急之法啊？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做？”时轩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着。这时，威尔的手搭上了时轩的肩膀。
“时轩，真的很谢谢你。假如我是你，根本不会来趟这浑水。你真的是一个好人，但是，还是收手吧，赶快离开这个村子……为了一个陌生人，不值得。”
时轩握紧了拳头，并没有死心。
他向威尔郑重道，“我想继续追查下去，找到真相。我既然决定帮助你，就会做到底。”
“唉……”威尔叹了口气，也向时轩郑重道，”那听我一个请求。”
“在危急你生命的时候，请你顾全自己。我有个感觉，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在这个偏僻的村子失去性命非常不值。”
时轩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少年，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好，我答应你。”
“谢谢你，时轩。”威尔站起身，向时轩郑重道谢，然后就要离开。
“你去哪？”看到威尔要走了，时轩问道。
“我想好了，去告诉汉娜，她有知情的权利…………嗯？”威尔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有人在林子里争吵……这是……村长和祭司！”
两人面面相觑，威尔先开口道：“跟我来。”
他们在树木之间小心前进，终于到了时轩能听清的位置，他们小心地隐藏着。
……
“我是个医生，不能这么做！”
“啧，奥奇曼，只是两个外乡人罢了，总比用村子里的人好吧。”
“你这是谋杀！”
“哦，奥奇曼，你说话可真难听啊，你还坚持着你那可笑的操守吗？每次的祭品不都是你准备的吗？这次逃跑的祭品，不也是两个外乡人吗？”
“那是……他们到村子里偷东西才被抓的，他们有罪！”
“…………也就是说，比起外乡人，你更想让村子里的孩子成为祭品喽？你这村长做得可真好啊！”
“……”
“奥奇曼……，我也是为了村子好。这世上没有多少地方能让人活了，倘若这个村子也完了，村子里的人怎么办？”
“……”
“如果到那时，村民们也都会怪村长没选好祭品吧。”
“……”
“奥奇曼，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就用那对白发兄妹当祭品吧。想当年，你没医治好的卡斯特也被我献给了水神啊。”
“……”
时轩终于见到祭司原形毕露，他恨不得上去就把他揍一顿，威尔也一脸阴沉，默默地听着。
当村长两人不再说什么，威尔赶紧拉着时轩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时轩，那对白发兄妹是你的同伴吧？赶快带他们离开…………村子南边人比较少，从那边离开更安全。”
“可是你……”
“放心好了，我没问题的。”威尔的眼神有些悲伤。
“威尔，我会告诉他们离开，但我不会离开，毕竟我答应你了。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时轩，其实你……”
“别说了，这是我的行事准则，说出去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我走了。”
时轩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跑走了。
过了一会儿，时轩又喘着气打开了房间的门。
床上的阿雅还没醒，正在难受地呼吸着，喀勒依然在阿雅床边坐着，好像自打阿雅躺在床上，喀勒就一直坐在这。
“喀勒，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时轩走到喀勒身边小声道，“我听到他们的消息了，他们打算拿你和阿雅做祭品。”
“嗯。”喀勒只是嗯了一声。
“嗯？你是不是应该考虑离开了？”
“阿雅的情况还不明朗，先留在这。”喀勒轻声答道，他看着呼吸有些急促的阿雅。
“可是他们想要害你们啊，为什么你还要留在这？”
“那个医生的医术和药都是真的。”
“……”
时轩一屁股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双手抱臂。
“那好吧，那今晚我就在这坐着，他们不敢动阿雅。”
喀勒没有说话，默认着时轩的行为。
就这样，时轩和喀勒，在这个房间里守了一整晚。
这期间，喀勒偶尔挥开油灯旁的飞虫，表情严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