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从伊卡镇外进入镇子里时,首先会被忽然灌进耳朵的嘈杂噪声震得发懵,等缓过神来,才能分辨出那些吆喝声、乞讨声、碗盆碰撞声、打骂声、呻吟声……
紧接着,刺鼻的臭味就会扑面而来。镇子大门处是死人最多的人,几乎每天都会死一两个人,不是被饿死的,就是被打死的。尸骨来不及处理,自然就会发臭。
沿着街道往里走,空气才逐渐变好,镇道两旁是老旧的平房建筑,房前有各种摊位,大多是卖食物与衣物的,看到这些,才让人忽然感受到了些“人气”。
街上的行人更是摩肩擦踵,有的地方行人聚成一堆,观看卖艺;有的地方又空无一人,人们争先避躲。
现在,街道的中央,就是人们避让的地方,因为有两个贵族,从城外归来。
“喂,老头,把你手上那通缉令给我。”
两位贵族一男一女,分别坐在两辆木车上,其中那名男性贵族,正向一名老人要通缉令。
那个老人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将通缉令毕恭毕敬地献给男性贵族。
站在路旁的人们也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地低头,恭迎着两位贵族大人,生怕贵族大人不高兴,下车杀人。
街道就这样一直安静着,直到木车转进了一个巷子,才恢复平常的样子。
见两位贵族离去,人们开始悄悄议论起来了。
……
“埃蒙老爷我认识,旁边那位看起来很面生啊,也是贵族老爷吗?”
“你不认识的贵族老爷多了去了!话说她是真漂亮啊……”
……
“这两位大人看来很久没回来了,都不知道通缉的事……”
……
“诶,你接着说,刚才你说蒙特山脉怎么了?”
“蒙特山脉也发生了黩落。”
“什么?!黩落?这都多久没发生过了!上次黩落还是黑森林那时候吧?……幸好蒙特山脉那地方没什么人,那里常年积雪,而且冷的要命,鬼都不去!”
“不仅如此,据说在山脉还出现了罕见的大漩涡,那漩涡能吞食天地,把天上的黩都给吞了。从远处还能看见天上有光照下来!”
“真是神迹!”
“是啊,真想去看一眼啊,可惜,据说那道光只出现了一会,天空就又被黩遮住了。”
“你可别去,你这身子骨去一次得要了命了。”
“唉,这次黩落发生在没有人的地方,算是幸运了,不知道下次又是哪的天要塌下来……黩落可千万别发生在伊卡镇啊,这镇子要是没了,大家可怎么活啊……”
……
时轩假扮的贵族埃蒙,正看着通缉令偷偷叹气。
这龙骨真的是烫手啊……两股势力都在找他。
自从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就莫名其妙被卷入纷争。
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以现在的形式来看,加入[堡垒]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这些贵族的做派,实在是让时轩深恶痛绝。
时轩此时不免又想起那个老婆婆。
婆婆啊,你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啊……
此时,埃蒙注意到一旁的奈尔正在发呆,便悄悄问道:“奈尔,怎么了,在想什么?”
“不,我只是在想,我们做了那么多准备,结果没说几句话就进来了。”
“哈哈,有备无患嘛。”
“嗯,幸好没受什么罪。”
“话说我从进镇子里就发现了,这镇子里看不见几个老人啊,难道都在家休息吗?”
“不……不是的,因为能进镇子的大多是变……救赎者,救赎者的寿命几乎没有超过五十岁的,有的小孩也能成为救赎者,但年纪轻轻就夭折的情况也不少见。”
“这样啊……”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前面的两个奴隶闷声拉着车。
随着越来越接近目的地,碰到的贵族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对埃蒙指手画脚的,但都被埃蒙应对了。甚至还有个骚扰奈尔的,被埃蒙教训了一下,因为都是贵族,看不清埃蒙的深浅,那个贵族也没太好发作,就离开了。
“看来先前的准备还是有用的……他可真厉害。”埃蒙嘟囔着。
奈尔明白,埃蒙说的是喀勒。喀勒事先和他们俩个排演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就好像他能够预测未来一样,比她的「大预言术」还厉害。
唉,说起「大预言术」,有时能用有时不能用是真的让她头疼啊……
喀勒在之前已经和时轩讲明了进镇子后,先找一个叫「老刻刀」的人。
因为怪医行踪诡异,在伊卡镇乱撞很有可能出问题,而且这个叫老刻刀的人,一定知道怪医在哪。
此时已经快到老刻刀的仓库了。
“喂,那个奴隶!”埃蒙拿起鞭子轻轻抽了一下另一个拉车的奴隶。
这个奴隶是他们在镇子外找的,当时他一个人啃着树皮,差点被突然出现的埃蒙吓死。然后埃蒙说“给老子拉车”,他不敢拒绝这个贵族老爷。然后埃蒙问他想不想进镇子,他一边磕着头一边说想,埃蒙满意地笑了笑就没说什么了。
“是,老爷,您说。”奴隶应道。
“你滚吧,没你的事了。”埃蒙说着拿起一个小布包砸了过去,“今晚再打开这个布包,敢提前打开老子弄死你。”
奴隶当场愣住了,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没用了。他捏着布包,即使不打开,他也知道是什么。
那是一包粮食,能让他活上好多天的粮食!
他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这位贵族老爷,含着泪磕了几个头离开了。
埃蒙看他离开,轻叹道:“唉……但愿他能有个好结局吧……”
埃蒙和奈尔跳下车,原本两个奴隶拉的车现在由一个奴隶拉着。
两人审视着眼前这个仓库:很破很不起眼,客人也很少,门可罗雀。如果不知道,只会以为这是个什么东西也没有的破旧仓库。
但老刻刀,就在这里。没人敢在这附近造次,无论他是不是贵族。
老刻刀是「堡垒」的大贵族之一,前代「堡垒」首领的心腹。之所以叫老刻刀,是因为他雕刻的水平非常高,象征贵族身份的徽章就是出自他之手。
“走,进去吧。”
三人和两辆木车,一起进入了仓库。
仓库里面很暗,只有几盏油灯的火苗跳动着,货架上也什么都没有,如人所料。
仓库里只有几个工人在各处忙着什么,还有几辆不知道载着什么的车子进进出出。
见有人上门,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就来到了他们身前。
“埃蒙老爷,可要来这换什么东西?”
“不,我找你家老爷,老刻刀在吗?”
小男孩的表情冷淡了下来,说道:“您不知道规矩吗?我家老爷不见人。”
埃蒙早有预料,拿出两枚贵族徽章,还有刚才和路人要的通缉令,一并交给了小男孩。
“把这些交给他,他会见我的。”
小男孩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从上到下扫了他们三个几眼,说道:“请两位老爷在这里稍事等候。”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男孩就跑回来了,他冲仓库里面的其他人喊到:“喂,大伙都停停,今天提前关门!”
仓库里面的人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迅速停下手中的工作,跑着离开仓库。
小男孩最后离开,他深深地看了他们三个一眼,然后哗啦啦地把大门关上了。
仓库内更加昏暗,油灯提供的光亮很有限。
忽然,有一团小火苗亮起,点燃了一个桌子上的油灯,桌子旁,有一个人正坐在那里。
什么时候!?
时轩都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的到来,这让他感觉非常危险。
“这徽章是谁做的?”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声音判断,他大约四五十岁。
“是我做的。”
假扮奴隶的喀勒向前一步说道。
“呵,就凭你?”他表示轻蔑。
“你好,老刻刀,初次见面。我来是想问你怪医在哪?”时轩挺身而出,直入主题。
“名字。”
身处阴影的老刻刀索要着时轩的名字,他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刮掉时轩的一层皮。
“……,时轩。”
纵使现在时轩是埃蒙的外貌,还是被老刻刀一眼认出。
然后时轩继续说道:“我想,我们会来伊卡镇,怪医至少会把消息告诉你。”
“……,看来喀勒告诉了你不少事情……呵,喀勒,你真是可悲,我现在就该把你杀了。”
这家伙!
时轩察觉到杀气,怕他忽然出手,赶忙张开手臂护住喀勒和阿雅。
“呵呵,同样拥有龙骨的卡诺都拦不住我,你这刚得到龙骨的小子就想拦住我?我杀你们三个,易如反掌。”
“你要夺走我身上的龙骨吗?”
“……,等你们见到怪医后。”老刻刀没否认。
“……”时轩脸色不太好看,“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们怪医在哪了吗?”
“那要看你们用什么来交换这个消息了。”
“是你们邀请我们来,现在却还百般刁难?”时轩有些怒意。
“邀请你们的是怪医,不是我。进了我这仓库,你就得听这的规矩,要么以物换物,要么就滚。”
“我明白了……那么两车粮食,换你这个消息。”
时轩走到两辆木车后,取下阿雅的包袱扔给阿雅,然后把两辆满盛粮食的木车大力推向老刻刀。
两辆木车脱开时轩的手后,像两头蛮牛撞向老刻刀。
老刻刀气定神闲,挥了挥手,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两把长刀插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
木车撞上这两把刀,就好像撞在了城墙上一般,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车差点撞翻,遮盖的布因为撒出的粮食滑到了地上,两车黑黝黝的粮食展露在几人面前。
时轩敏锐地察觉到老刻刀的眼神变了,看来这两车粮食确实能给人带来不小的震撼。
老刻刀站起身,又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长刀,直接将刀身全部插入装有黑麦米的车斗。
这就好像用叉子去插正在晾台晾晒的麦子堆。
一刀又一刀,直到插了十多刀他才停手。
“看来我有点小瞧你们了。”
“粮食换你的消息。”时轩又重复了一遍。
“哼……镇子中央宫殿的西北部一个屋顶上有个蝴蝶装饰的房子,那女人就在那。”
时轩和喀勒对视一眼。
“告辞。”
大门自动打开,三人离开了仓库。
出了仓库后,时轩问喀勒:“如果打起来,我们真的没胜算吗?”
“没有。”
“这么肯定的吗?!你以前见过他战斗?”
“……以前我和梵多格潜入伊卡镇,差点就死在他手上了,我后背上那道最长的伤疤,就是他留下的……”
“老刻刀跟卡诺比起来如何?”
“嗯……如果卡诺是六,他五。”
“呃……那现在的我呢?”
“顶多五。”
“你真是毫不留情啊……”
“这是对敌我实力准确的判断,很有必要。”
“话说龙骨持有者不是对变种有压制作用吗?这个老刻刀怎么能这么强?”
“压制力也是分人的,像婆婆、怪医还有老刻刀,都是能力被削弱较少的那类。等等,在这里先停一下吧……”
他们在一个相对比较隐蔽的角落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还没说过老刻刀的能力吧。”
“嗯,确实,他的能力是什么?”
“「刻刀爆印」,用刀给敌人刻印记,这些印记可以引爆。现在需要你检查一下咱们三个身上有没有被刻上印记。”
“怎么可能?自始至终他都没碰到过我们。”
“还是检查一下吧。”
“好吧……”
时轩抬起胖乎乎的右手,搭在喀勒的肩膀上,肉眼难见的黩颗粒从龙纹空间流出,慢慢遍布喀勒的身体。
很快,时轩就发现了喀勒后背上的一个金色刀形的小印记,宽度比头发丝还小。
“发现了,真的有……一个金色刀形印记。”
“能瞬间把它抹除吗?”
“可以,不过黩要深入你的皮肤才能把印记‘剜’出来,会有点疼,但不会损害你的皮肤,你忍着点。”
时轩操控黩把那个印记剜出来后,那个印记的热量陡然升高,似乎是离体就会引爆。时轩赶紧用黩将其包裹住,吞噬了那个印记。
“呼,第一个解除了,让我看看还有没有。”
时轩继续检查,黩颗粒布满喀勒的身体和衣服,检查完时轩都惊呆了。
喀勒身上一共被刻了大大小小总共76个印记!
吓得时轩赶紧给自己和阿雅检查。
这次结果令人松一口气,时轩和阿雅也就衣服上被刻了几个印记,身体上没有。
“这家伙跟你有仇吧,刻了76个……”
“我已经用雪花抵挡了,还是被刻了这么多……他刻印记用的刀,比我的雪花空隙还小……”
“根据我的感觉和回忆,应该是他站起来往粮食车里插刀时下手的。”
“……这个问题先放一边吧,幸亏有你这个龙骨持有者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起来,你身上没有印记我能理解,为什么奈尔身上也没有?”
“是「星之守护」。”奈尔小声道,“「星雪」平时就在奈尔的身体里,随时随地的保护奈尔。如果不张开护罩,可以维持很长时间的。”
“原来如此,那你无法维持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们一声。我们继续出发吧。”
“嗯。”
检查印记的时间并不长,这段时间在外人看来,就是一男一女两个贵族在欺负奴隶。
三人一路小心翼翼,假贵族趾高气昂,奴隶跟在其身后唯唯诺诺。
镇子最高的建筑就是镇中心那个宫殿,与贵族徽章中的雕刻一模一样。「堡垒」首领奥尔兰德就在那里,不过他们的目的不是奥尔兰德,而是在宫殿西北方向的怪医所在之地。
一路上,遇到冲突他们视而不见,遇到麻烦就巧妙化解,最终他们来到了那个屋顶有蝴蝶装饰的房屋前。
“还挺好找的,我检查过了,房屋四周没有危险。”时轩小声说道。
“我们进去吧。”
门没有锁,因为房屋的主人知道他们的到来,刻意如此,时轩一行人,直接推门而入。
待三人都走进来,他们身后的门,啪的一声自动合上了。
这时有个年青女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恭喜你们都活了下来,欢迎来到「堡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