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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十七个基里艾洛人便聚在了这里。

原本这处不大的房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塞进来十七个人的,但基里艾洛人作为一种精神体生命体,在脱离寄宿的身体后,就可以一种泛着微光的无实体形式出现。

所以此时,十六道模模糊糊的类人型阴影就这样聚在一起,紧密围绕在女性基里艾洛人身边,有的飘在半空中,有的落在地上,还有的半截身体隐没墙壁里。

正如女性基里艾洛人所说,此刻其余精神体各个眼神迷茫痴傻,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提线绳穿起来了似的,精神体摇摇晃晃的,仿佛正神游天外。

不过最诡异的,还是他们口中的低声呢喃。特殊的音节古怪难明,有着某种夺人心魄的韵律,似乎庄严神圣,又似乎是群魔乱舞时的嘶吼。

十六个基里艾洛人口中所发出的音节,无论是节拍还是声调都出奇一致,就如同,有着一个看不见人在领唱一样。

单独去听,这念诵的声并不大。但此时,当十六个基里艾洛人共处一室,呓语就变得更有穿透力了起来。

女性基里艾洛人眼神中,压抑的疯狂与混乱之色几度翻涌,她紧蹙秀眉,似乎是花了很大功夫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只有你附身了人类躯体?”黑袍神使仿佛听不见那贯耳的魔音,只摩挲着水杯问道。

“不只是我,他们也选择了自己的宿体,大部分是已经死去的人类身体,还有两只猫、一条狗、三只麻雀。那些宿体现在都在其他隔间里休眠。您应该很清楚神使大人,在地球上,我们不能太长时间脱离宿体存在。”

女性基里艾洛人有些奇怪,脱离族神的精神辐射范围,所有基里艾洛人都必须找到一个宿体,否则自身的生命将飞速流失殆尽。这应该是基里艾洛人的常识才对,但为什么眼前这名族神派来的神使,却对常识如此陌生呢?

有怀疑,但此时她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因此未能抓住这一线索,继续深入思考下去。

此外,她还犯了第二个错误,困扰他们的精神诅咒会因被诅咒者的聚集而增强。所以在过去的千万年里,身为少数能维持理智的,基里艾洛人遗族领导者,她从未如此轻易的将族人聚在一起过。

今天,因为经年累月积压下的疲惫,还有对得到治愈的渴望,她下意识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了眼前,这位从基里艾洛德天门通道中走出,挥手救下所有遗族性命的神使身上。

低吟念诵的声音似乎在加大,一个个基里艾洛人精神体在半空中摇摆着,那摆动的幅度也在增大,潜藏在精神体中的污染力量,此时正在不知不觉间向外扩散,由意识开始影响到物质。

首先是门廊上悬挂的风铃,此时正在全封闭的仓库中无风自动,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接连响个不停,老旧的窗框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根电线悬在头顶的灯泡也在摆动着,让黑袍神使与女性基里艾洛人,投在地板上的黑影伸缩晃动了起来。

而且,阴影晃动伸缩的频率,正好和那渗人的低吟声合拍。

狭小的隔间中,某种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场域,已经在悄然将这里填满,一波波的诡异吟诵声犹如带有腐蚀性的波浪,毫不留情的撕扯着任何智慧生命体的理智。

然而,无论是挣扎在理智边缘的女性基里艾洛人,还是稳坐榻榻米上的黑袍神使,似乎都对这诡异的一切视而不见。

“是不是感觉到,现在心中的愤怒、不甘、屈辱等一切负面情绪都在被放大。还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破坏眼前所有可见之物的冲动?”

神使的语气,明明是在问句,但却仿佛是心中早已确定。

听到神使大人竟能一语中的,就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女性基里艾洛人使劲点头,她无比艰难的开口道。

“伟大的神使大人,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这种感觉太痛苦了,多少年过去,我都记不清楚自己能冷静思考时是什么样子了。”

疯狂就好像是会传染的瘟疫,此时,女性基里艾洛人眼神中的理智,在四周吟诵、风铃与各种杂物碰撞扭曲而成的魔音中,正在被迅速蚕食着。

“不得不佩服你们的作为精神生命体的意志力,竟然能维持最后的理智,一直坚持到现在。”黑袍神使感叹道:“但说到底,你们刚到地球的时候,去哪里躲着不好,非要去露露耶圣殿。如果那时幽怜还没离开,你们可能早就被灭绝了。”

“我们只是打听到,露露耶中隐藏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可能会对我族神只降临,统治人类和这颗星球起到帮助,所以才,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那金碧辉煌充盈光明能量的地方,竟然隐藏着……”

不敢再说下去,也不敢再去回忆当时的经历,她浑身都在颤抖,到最后也只说出了一句话。

“我知道,我们是失败者,我们愧对吾神的期待,但请神使大人看在我们同为基里艾洛人,同为吾神的子民,求您怜悯,救救我们吧。”

“不好意思,你好像误会了,我可不是基里艾洛人。”

黑袍神使的话让已经跪伏在地的女人一惊。

“不是?不,不可能,你的这身黑袍,这明明是我族最高神使才能穿戴的!”

“哦,这个。”神使扯了扯长袍衣领,颇为耐心的解释道:“我和你们的神在宇宙中相遇,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之后他就给我这件黑衣,能屏蔽一般的精神探查,带变声功能,还挺结实的,我穿着也习惯。”

“而且,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黑袍神使突然压低声音。

“要不我再来提醒一下,三千万年前,你们基里艾洛人带领三支舰队进入太阳系,然后发生了什么?”

铁杯落在桌上,那一声不重的钝响,此时却仿佛成为了刺激一切诡秘疯狂的助燃剂,风铃急促的甩动着,彼此碰撞发出的声音已经被扭曲成了一团。

“代号预言家,那个首先下令向我开炮的家伙。还有你,代号巫女,第三舰队的副舰长,我没认错人吧?”

那犹如死亡一般的,极度危险的气息,仿佛化作一柄顶在咽喉上的利剑,就算是无数令人发狂的诅咒吟诵声,也无法将之淹没。

“你!你是!”

被称之为“巫女”的女性基里艾洛人,刹那间俏脸一片惨白。

她想起来了,在距今三千万年前,当基里艾洛人的舰船如同约定驶向地球,经历漫长航行,终于抵达太阳系的那一刻。当整个远征队成员,都在争相远望那颗蔚蓝色星球,并虔诚向族神祈祷的之时……

突然横拦在上千艘远征战舰之前,闪耀在所有基里艾洛人眼中的,那道极为炫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