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姚幼宁惊讶抬头,坑洼的泥土路边,一座篱笆围起来的院子映入眼帘。
低矮的土坯瓦房,老旧、斑驳、寒酸。
正房三间,中间做堂屋,东西厢房各两间,西厢角搭柴房、旱厕和灶房,几间房中间留一片空地,后头围了块地种菜养鸡。
原主的爷爷叫姚水富,先后娶过两任妻子,前头那个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生二儿子的时候大出血走了,后头娶的这个叫罗平秋,生了小儿子。
直到女儿出嫁,儿子们也都各自娶妻生子,老姚家依旧没有分家,不大的几间房里挤着三代同堂十几口人。
姚大志是家中长子,和姚老头感情最深也最受重视。
年轻时跟着村里老木匠学了一身本事,后来靠着全家的金钱支持进了县城木材厂当工人,又娶了城里媳妇张娟,生下儿子姚庆国和女儿姚红梅后一家四口就在城里安了家,只有偶尔年节才会回村里探望。
虽是大房,但借口城里花销多,婚后几乎没往家里孝敬过一分钱,反倒还要家里时不时托人送点粮食鸡蛋进城补贴。
在姚老头心中,大儿子是家里最有本事最有出息的人,撑起了整个老姚家的脸面,因此姚老太心里再不满也不敢说他半点不是。
姚三宝是家里的老幺,也是唯一一个从姚老太肚皮里出来的,格外受宠。
媳妇王红霞是本村会计家的女儿,两人共生了三个孩子,住东边干燥宽敞的房子。
大儿子姚建业读过一段时间书,如今闲在家里想进城找个好工作,女儿姚云秀和年轻时的姚老长得太有几分相像,是女娃中最得宠的,小儿子姚红卫刚满六岁,是老两口的心肝肉。
至于姚幼宁在这个世界的便宜爹娘,就是那个既没出息又不受宠的二房了。
姚二壮人如其名,虽大字不识,但有一把子干活的好力气,从小就在地里刨食,年年都能拿满工分。
他生命中为数不多能拿出来炫耀的事就是娶到了媳妇苗玉花,还和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大儿子姚振兴憨厚耿直,二儿子姚振中清秀斯文,小儿子姚振华活泼机灵,他们在姚二壮身体力行的带领下全部都下地干活,是老姚家挣工分的主力军。
可工分挣得再多,二房在家中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待遇,他们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喝最稀最少的糊糊,穿最破最旧的衣裳,睡阴暗潮湿的屋子,地位比村里的老黄牛还不如。
书中原主就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穷困又憋屈的生活,才会听信男主带她回城的花言巧语,轻易交付了身心。
姚幼宁不是原主,但此刻望着这道院门,也仿若看见了一头恶兽朝她张开黑洞洞的大嘴。
“咯咯咯——”
一只大公鸡昂首挺胸从院子里经过,抖擞着它漂亮光泽的羽毛,冲门口投来轻蔑的一瞥,然后“啪嗒”留下了一坨暗黄色不明物体。
姚幼宁:……
这是在告诫她,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自觉被一只鸡嘲讽了的姚幼宁很生气,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就朝院子里砸去。
精准命中。
鸡:“咯咯咯!”疯女人来了,快跑啊!
“哼,早晚炖了你!”
姚幼宁拍拍手上的灰,气稍稍顺了。
她才不是落魄的凤凰,非要比做什么的话,她也是得意的猫儿。
祁焱拉着虎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自打这朵城里娇花脚落地,她的脸上就依次闪过了惊讶、嫌弃、忧虑、无奈、憋屈、愤怒、得意……
这是祁焱有生以来头一回在一个人脸上见到这么多种表情,复杂得令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向来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尤其是这种从城里来的格外娇气矫情的女人,便索性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诶,等一下!”
姚幼宁条件反射地伸手拉他,只拉到了半湿不干的背心下摆,纤细的手指不经意划过男人腰间。
与此同时,不远处有人背着背篓经过,好奇地朝这边张望过来。
祁焱旋即侧身挡住视线,猛地将衣服下摆扯了回去。
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往后退了两步。
“还有什么事?”
男人抬起漆黑的眸子看向姚幼宁,语气冷硬如冰。
姚幼宁被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
甚至傻不愣登地低头去看自己白嫩嫩的手心,没有任何问题,鸡粑粑是拉在地上的,不是拉在她手上的啊!
初到异乡的孤独感消散,反倒被激起了几分火气。
蛾眉轻挑,姚幼宁回瞪男人一眼,流转的眸光停在他古井无波的脸上。
不让碰是吧,她偏不!
“系统你出来,气运之子目前是单身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系统有点摸不着头脑,【是单身,宿主你想干什么?】
姚幼宁说谎不打草稿,“自然是为了完成任务提前做背景调查。”
自然是抓紧一切机会将他变成可投资对象。
被逼打工已经够惨了,她怎么可能乖乖按照系统的要求行事?
与其任劳任怨做任务扶持他人青云志,不如提早发掘几个潜力股坐等回报,再找机会利用系统挣他个万两金!
气运之子,就是她看上的第一支潜力股。
【宿主你终于开窍了,看到宿主这么敬业,本统很是感动!】
姚幼宁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感动无价,请直接打钱。”
系统:(⊙﹏⊙||)
知道了男人是单身,姚幼宁便不再有顾虑。
她将散落的发丝撩至耳后,抬眸定定看了男人一眼,视线交汇时又飞快撇开头,露出嫣红湿润的眼角。
像是不想被人看穿她此时的尴尬和委屈,女人高傲地昂着头,却不知哽咽的嗓音早已出卖了她。
“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只是想喊你进去喝杯热水,谢谢你的救命恩情而已……”
她被风吹得有些发抖,小心翼翼裹紧褂子的动作尽数落进了祁焱眼底。
他的衣服,如今正穿在一个女人身上。
心底泛起异样的感觉。
“不用,下午还要上工,我先带虎子回去了。”
“哎,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姚幼宁追上前,可刚走没两步就感觉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怎么回事,她可没有身娇体软到这种地步,多半是拜无良系统所赐,在河里的时候直接给她砸贫血了,等会儿必要好好地宰一笔回来!
“啊,头好晕……”
姚幼宁借着机会,娇柔做作地嘤咛一声后,找准位置,脚一扭就朝斜前方跌去。
她赌这个男人不会袖手旁观。
事实也如她所料,祁焱伸手了,“小心!”
姚幼宁如愿以偿地被捞进一个潮湿又火热的怀抱,用力过猛,两团绵软直直地撞上了男人结实的胸膛。
嘶,这人吃石头长大的,撞得她好疼!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祁焱自然也感觉到了。
耳后根火烧火燎的烫,烫得连呼吸间的空气都变热了。
他忙不迭地将人推离怀抱,哑声道:“你站稳。”
“可我头晕……”
姚幼宁娇声抱怨,抬眸嗔了男人一眼,乖乖往后退了些,手却不客气地搭上他的小臂,“借个力总行吧?”
两人手臂相接,一个纤细白皙,一个黝黑健壮,刺目的对比之下,藏着奇异的和谐。
姚幼宁红着小脸挥开脑子里的颜色废料,用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注视对面的男人,“又被救了一次,可我却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男人收回手,扭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喉结滚动,冷冷吐出两个字,“祁焱。”
正想问他具体是哪两个字时,身后传来一阵比破锣还刺耳的喊声。
“快来人啊,幼宁丫头被人抓流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