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
赤脚医生胡老头正站在床边,掀看虎子的眼皮,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脉。
脉率无序,脉形散乱,时而虚弱,时而强劲,奇怪得很。
胡老头给村民们看得最多的就是头痛脑热,发烧感冒,摔打扭伤,拉肚子之类的常见病,哪里遇到过这么奇怪的脉象。
更何况这娃娃的脊背上还有一条诡异的黑线,擦也擦不掉,是从肉里透出来的。
看着像是中毒。
胡老头不敢接这烫手山芋,叹气道:
“你们还是套车把娃娃往镇上,不,往县城医院送吧,但我瞧着是不大行了,你们先有个心理准备吧。”
姚幼宁跟着祁焱赶到,一进门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胡老头摇摇头收拾药箱走了。
祁母被吓软了腿,面色惨白地瘫倒在床边,拉着虎子的小手呜呜掉眼泪。
“虎子,你醒醒啊,别吓阿奶……”
老天爷啊,他们祁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大在世上就留了虎子这么一个独苗苗,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将来去地底下了怎么和他交代啊……
祁静双眼红肿,不敢置信地喃喃,“怎么会……山楂糕明明被我吃了……”
祁安冲到床边,想要抱起虎子,却被祁焱拦下。
他扭头大吼,“你让开!我要送虎子去医院!耽误了时间我和你没完!”
祁焱拧住他的胳膊反扣在身后,低沉的声音里压着怒气,“祁安,你可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但你不应该害虎子。”
祁安挣扎,脸色涨红,“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害虎子,他是我的亲侄子,我怎么可能害他!?”
祁焱将他推开,“我警告过你不要和林晓月来往,你是不是私下收了她的东西用在虎子身上了?”
他上工回来发现虎子精神有些萎靡,到吃晚饭的时候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昏迷。
细问之下才知道林晓月来过家里,还送了山楂糕。
可山楂糕只有祁静吃了,她并未出现任何不适。
林晓月离开后直到晚饭前,虎子都是和祁安待在一起玩的。
肯定是这中间出了岔子。
祁安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晓月的东西……
煤油灯的火苗摇曳了几下,他的眼珠子才恢复转动,手摸向自己空了的口袋,艰涩道:
“林…她走的时候给了我几颗大白兔奶糖,我想着虎子爱吃,就……这不可能,我们家和她无冤无仇……”
姚幼宁没有听两兄弟掰扯,一进房间就来到了虎子床前。
瘦弱的小男孩双眸紧闭,呼吸微弱地躺在草席上,枕边摆了一只草编的小兔子,身上穿着她给做的亨利衫。
他很爱惜这件衣服,哪怕玩耍一天也没有弄脏。
姚幼宁轻轻翻过虎子的身体,掀开衣服检查。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虎子单薄的背上有一条黑线,自尾椎而出,沿着脊骨蔓延至后颈。
这黑线太诡异了。
她、霍知青和青山身上都没有出现过这种黑线。
姚幼宁默默呼唤系统,“虎子现在情况怎么样?这条黑线是什么鬼东西?清心丸能解吗?”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气运被夺身体一下承受不住昏过去了,清心丸可解一半毒素。】
“为什么只能解一半?”
系统的机械音透出些许无奈。
【因为这孩子身上,除了有黑锦鲤的毒素,还被寄生了吞食气运的虫卵,虫卵与本体共生,只有抓住黑锦鲤,将其带回管理局焚杀,才能彻底消除。】
黑锦鲤来自宇宙其他位面,本质上是虫族,只有在自身极其虚弱或是发现完美载体的时候才会选择寄生。
这个小世界的完美载体应该是气运之子才是,它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四岁的小孩?
系统突然觉得不对劲,连忙开启检测扫过祁焱和虎子。
前者依旧紫光大盛,自伤愈后周身围绕的气运更强了,半点没有受黑锦鲤影响。
而后者周身被浓浓黑雾裹挟,最中间一缕紫光虽稀薄却源源不断,被黑雾蚕食,又不停地往外冒。
系统:!!!
完蛋,它好像弄错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听到系统说虎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姚幼宁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她安慰了祁母和祁静几句,“这毒能解,你们守着虎子,我去熬药。”
虎子现在昏迷着,整颗的清心丸根本吃不下去,只能熬汤药喂。
好在她把小背篓带来了,里面有她上山挖的药材,再加上系统背包里的,足够配出一剂清心丸。
祁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她抹了把眼泪,颤颤巍巍地拉住姚幼宁的手。
“幼宁丫头,你真的有办法救虎子?大娘求求你,一定要……”
她声音哽咽,说着就要弯下腰来。
姚幼宁连忙伸手将人扶住,又重新摁回床边坐好,“大娘,我一定尽力!”
被孤立在角落的祁安突然出声,“你们在开玩笑吗?胡叔这种老中医都治不了,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祁母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己的眼睛坏了这么些年,幼宁丫头一个药方就治好了,还有老二的腿也是她治好的,便什么都没说。
“娘?”祁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祁焱沉声道:“我相信幼宁,她有解毒的法子。”
“呵,你相信有用吗,虎子出了什么事你负责?”
祁安忽地发出一声轻嗤,“我看村里人说的没错,你就是被这狐狸精灌了迷……”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一拳撂倒在地。
昏暗的屋子里响起闷哼和尖叫。
没有人看到祁焱是怎么出手的,他捏紧了拳头,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祁安,你再敢说这种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姚幼宁一点儿也不同情祁安,这种缺根筋还惯会窝里横的蠢货就是欠打。
但现在显然不是收拾他的时候。
她拉了下祁焱的衣摆,“先去煎药。”她不熟悉祁家灶房,得他帮忙打个下手。
两人走出东间,身后却传来祁安愤怒中又带着哭腔的吼声。
“不认就不认,你本来就不是我哥!你是爹从山里捡回来的野孩子,有什么资格打我?!”
见他还要再说,祁母抖着手给了他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娘,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连你也向着他?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祁母气急,捂着心口,“你,你出去,给我在院子里跪着!”
“……”
屋里屋外,母子二人的对话清晰可闻。
祁焱的脚步只是顿了下,瞬间便恢复寻常,继续朝灶房走去。
跟在后面的姚幼宁却看见他拎着背篓的手无声收紧,高大的背影沉默又孤独。
祁焱居然不是祁家的孩子?
更令她惊讶的是,祁焱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