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跟她同名同姓的程家主母,空顶着程夫人的名头,实际上既不当家也不受宠。
丈夫小妾三四个,婆母看她如眼中钉,娘家视她为踏脚石,就连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双儿女都对她爱搭不理……
许莲台想过重生后可能面临的处境有点难,但没想到这么难!
她摸了摸脖子上几乎消褪不见的淤痕,这会儿连脏话都懒得说。
“呀!我的夫人!您……您可是起来了!”
婢女浴香推门进来,就发现自家夫人正坐在梳妆台上对镜理妆,禁不住咋呼一句。
浴香抬手抹泪,她原还以为夫人求死不能,会就此一蹶不振下去。
自从来了庄子就躺在床上,人虽醒来但却不吃不喝的,话也没一句,情之一字可真是害人不浅。
她日日在菩萨面前祈祷,希望夫人迷途知返,往后好好的跟大人过下去。
虽然,不知道大人那里还肯不肯……
咋咋唬唬,没规矩。
许莲台自然知晓此女便是先头在她耳旁哭嚎,险险将她这个好容易重活一回之人,晃回去的莽撞的愣头青。
没好气的瞟她一眼,吩咐道,“我饿了,去厨下瞧瞧有什么吃的,要清淡些的。”
“哎哎,夫人您稍稍一等,厨房里早就煨好了参粥,奴婢这就去端。”
浴香说罢一屈膝,撒丫子就往厨房跑,生怕慢一步,她主子就能当场饿死。
她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胭脂,起身去箱笼里寻一件衣裳换上。
她翻了几处箱笼,最后终于在箱底寻了一件月白色衫裙,质地轻薄,款式简洁,与地上扔的另一堆全然格格不入。
许莲台望着那一地的锦绣华服,只想扶额惊叹,这审美也是没谁了,得亏脸好,才能压得住这锦绣堆砌。
浴香端着参粥进来时,望着满榻的狼藉,嘴巴张的能塞进去鸡蛋。
她悄悄看了看主子身上的月白衫子,似惊还疑。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家夫人这是突然改了性了?
她从前最不喜这些素色简便的样式,说是没点颜色穿上像是丧服。
单单这一件还是浴香硬着头皮缝制的,无他,因为大人最喜着月白竹墨色衣饰。
后院几个姨娘天天打扮的飞升一样投其所好,偏偏许莲台这个正头夫人整天穿红着绿,浴香心里急啊,罔顾主子意愿亲手缝了这件月色裙衫。
可惜,许莲台不领情,那衣裳也就压了箱底,今儿不知怎么竟着了身。
许莲台颜色好,穿彩衣称一句艳丽无双,着白衫当得起清艳绝伦。
要是再能把心思往大人身上放一放,后院那几个还有什么可蹦跶的?
对于自家夫人的长相,浴香还是极有信心的。
她把粥扇凉摆在许莲台面前,一面暗戳戳的求老天爷叫夫人就此转性吧,以后千万别再惦记旁的男人了,就算是真跟大人貌合神离,那就放在公子跟小姐身上也成呀。
真的再经不起这么一回折腾了。
可转念一想夫人先前为个别的男人要死要活的,估摸着大人的心该凉透了。
虽说大人平日也算是个大度人,但毕竟跟头顶颜色有扯牵的,这帽子虽没戴到实处,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行径,但凡是个男人估计就不能忍下,何况大人那般清雅矜贵的!
这会许莲台可不知道婢女浴香心里的小九九,参粥一连喝了三碗,才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了。
“扶我出去走走,经久不动骨头都惫懒了。”
许莲台吃饱喝足才懒洋洋的起身吩咐道,她躺了这许久,是该出去见见天光,顺道活泛活泛经久不动的脑子,迟早想个法子脱离困局才是。
若再这么一次次的死下去,甭说她肩上这纤细的脖子受不受得住,单单是人也非得整疯了不可。
“可您过来是禁足的,大人说了您不能踏出这间屋子……哎,夫人!”
浴香话没说完,就见她家夫人已经站在门外了,秀眉微挑满眼不耐的望着她,仿佛自己再多嘴一句就乱棍打死。
浴香怂啊,只能认命的闭上嘴,不禁又觉得夫人醒了之后脾气愈发古怪。
从前是个悲春伤秋的主儿,动辄泪沾襟,虽是有些拎不清,但对她们几个打小伺候的婢子再好不过,不然也不能叫倚楼跟画月两个吃里扒外的白眼儿狼算计了去。
想起那两个蹄子,浴香心里恨,恨她们心比天高不知感恩,更恨夫人识人不清。分明眼前有个金镶玉搁一边不搭不理,非巴巴的奢望远处的破铜烂铁。
浴香心里思量的这些,许莲台自然也是清清楚楚,这些日子她躺在床上也并非是什么都没干,前主儿干的这些没脑子的蠢事像是回忆一般一件接一件的从她脑中过了一遍。
只不过越是回忆越叫人觉得人生无望。
就眼下的这发配到别院禁足困局不好解啊……
你说正常的已婚妇女谁会为了别的男人续弦而闹自杀的?脑子里但凡有芝麻大的脑仁也不能干这样的招人恨的傻缺事儿。
许莲台觉得原主的夫君……哦,现在也是她夫君了。她当真觉得这位夫君大人没当场把她掐死,只是将人送到庄子静养绝对算是胸襟开阔宽宏大量了。
毕竟,三品大员的嫡妻,肖想旁的男人肖想的如此高调,还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不说家门不幸,但凡叫御史台的人听点风吹草动,就够他喝一壶的。
许莲台一面深替那位汗颜,一面又鄙视自己为了活命真是什么样的烂摊子也敢接!
“这庄子荒的狠,平时没人打理么?”
真是败兴啊!
她皱眉看着几处裸露的山石头跟半人多高的荒草,不满的问跟在身后的浴香。
“夫人,平日里家都是您管的,但……您平时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大人有公务繁忙,哪能操心这些,时间长了下人难免惫懒……”
……
是是是,都是她的锅,如果不是教养不许,许莲台当真想一个白眼翻到后脑勺才痛快。
好好的园子荒芜成这般糟心的模样,若依着她从前的脾气,此时必狠狠的将那些欺主的下人整治了。
可现在到底是虎落平阳,只能任凭那些个土狗随意蹦跶。
眼下最重要的一桩就是苟且偷生,待身子好些再想个法子脱了困境。
然而,想像总是美好的。
几个时辰后,许莲台便又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不怕儿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