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意?”孟遥青虽不解,但潜意识里觉得她话无好话。
“论容貌我们家大人何止甩了柳元申十万八千里,论官职他更是连同我们大人提鞋都不配,夫人哪里来的自信说我觊觎他?夫人的眼或许因着一时情迷叫纸糊住了……”
说到此处,她抬手抚了抚鬓边的芍药,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意,“我的眼光……可没这么差哟。”
“你……”孟遥青气结,一是气自己嘴笨,二是气自己竟然觉得对方说的有理……
“抱歉,话虽不中听却也是实话。柳夫人不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柳元申如何同你说的,那是你们夫妻关起门来的话,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但不是我所为的我一件也不会认,更不会任由旁人信口雌黄的抹黑我,抹黑我们大人。”
“柳夫人若得空回去也好生劝劝贵夫君,往后可再别从他口中说出关于我的一星半点,不过寻常亲戚关系罢了,哪那么多旧事可忆?该避嫌避嫌,该还钱还钱……”
“还钱……还……什么钱?”孟遥青被她一番抢白,脸是乍红又白,晕头转向间突然听到了还钱二字,像是扯住一个线头,开始捉住不放。
许莲台望着她一派了然,柳元申倒是精明,凡是对自己有利的全说给她听,关乎自己手心向上,拿人银钱的那宗竟是一字不吐。
她轻轻一笑,“我这个人最不喜背后道人是非,柳夫人若想知道,不如回家问问你的夫君大人,问问他身上没有二两功名,又是凭的什么攀进的太医院。凭着对医术痴迷的一腔热血?还是凭的是他柳家破落如斯?”
说到此处,她便住了口,明示还是暗示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但凡孟遥青有点脑子都能脑补清楚。
她要是聪明就捂好自己的那些傍身的嫁妆,千万别学了原主的圣母心,以为自己是个人人都需要的活菩萨呢。
没得拿了银子,还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嫌她给的不够多,嫌她的痴心太碍眼……
孟遥青几乎是落荒而逃,她原是憋着一股子劲的想来为夫君讨个公道,可真来了,却叫人讲道理摆事实的说了一通,只说的她面红耳赤。
原本夫君同她说的那些,再经不得推敲,越想越是荒唐。
是了,程大人原就是人中龙凤,论出身,凭容貌,说才能,又哪一点是自家夫君可比的呢?
不提这些,只说说他夫君口中的这位对他纠缠良多的二妹妹。
孟遥青出身医药世家,她祖父孟老太医更是精通妇人病的医中圣手,来寻他医病的贵门夫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可她就是没见过一个,在相貌上能同程夫人可比肩的。
这样的美人,性子又端的强势,真会将一颗芳心放到自己夫君身上么?
她有些不信了……柳元申从前同她说的种种,再拿出来掰扯,只显得尤其可笑。
孟遥青站在柳元申歇脚的厢房前久久不入,眼眶一热,一行清泪顺着粉腮滑落下来。
半晌她才取出帕子擦干净眼泪,推门而入。
“夫君,我回来了……”
……
“夫人,这柳大人未免也太不入流了些,脏水全往别人头上泼,自己倒是落了个清白身。
哄的他夫人出来替他出头,自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女人后头算什么?奴婢可真是后悔没多给他两脚!”
听禅望着孟遥青踉踉跄跄的背影,有些同情的撇撇嘴,然后愤愤不平道。
“虽是不入流,却凭着一张嘴哄的那些女人为他倾尽所有的付出,也算是有些本事。”
“这算是什么本事,一个大男人自己不去挣不去奔,专门盯着女人的嫁妆盒子没出息,怪道柳家败落的这么彻底,想必是祖上传下来的营生……”
论起嘴毒,主仆传承,听禅也不遑多让。
“走吧,别叫你们李掌事久等了,毕竟此人平生最恨那不守时之人。”许莲台收回目光,带着听禅继续往园子里走。
听禅闻言吐了吐舌头,“掌事严苛只对咱们这些手底下的人,至于待夫人您嘛,恕奴婢愚钝,至今还未发现掌事的底线。”
说罢她捂嘴一笑,许莲台佯怒道,“想必这些日子慈悲手里那根缰绳松了几许,叫你生出泼天的胆儿连主子都敢说嘴。”
“夫人可别冤枉慈悲姐姐,她可严着呢,奴婢胆大是随了主子您呢,有您护着,慈悲姐姐也不会对奴婢下手太狠,嘿嘿……”
……
许莲台实在不想承认,笑的这么蠢相的婢子,是打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她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玩意的?
主仆二人一路说笑着穿过了花园,拐出去不过几步路,便是原主未嫁时住的兰花小筑。
她一进门,就见慈悲迎了过来。
“公子,小姐呢?”许莲台问了一句。
“回夫人,奴婢刚侍候着公子小姐在厢房里睡下,奴婢怕二位小主子乍换地界歇的不好,特地燃了一支助眠安神的香。”
慈悲做事儿一贯稳妥,许莲台赞许的点了点头,须臾又低声问道,“他呢?”
她未言明,慈悲自然知道问的是谁,掌事已经在东厢房内恭候良久。
慈悲稍稍一福,便引着人往兰花小筑深处去了。
她在二楼的一处不甚打眼的厢房门口止了步,“夫人,这是您从前专门起居的阁子,奴婢已经事先打扫好了,您便进去歇歇脚吧。”
说罢推开门,将人送进去,尔后退出来同听禅一左一右守在门外。
原主的这间起居室里的装扮同她在程府的寝房差不多的奢靡高调,同样的堆金彻银。
不同的是,这里放的都是些瞧起来尚可,却又经不得细细推敲的赝品。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整个侍郎府也脱不出许守台夫妇的嫌疑。
再往里走,隔着一道屏风,她隐隐瞧见一抹身影。
若是细细算起来,她同李恪拢共也只有两三个月未见。
只是这不足百天的日子,却是两世的光景。
“李恪。”她轻轻唤道,仿佛从前每次唤他般,这个名字从十多年前他来到许府后,每日必挂在嘴边的叫上许多次。
那屏风后的人应声而动,绕过那道屏障出现在她面前。
他仿佛比从前瘦了一些,仍是一副话不多的臭脸模样,若不是这张脸生的好看,早叫人一日揍上八百次。
但他看见她后,突然就像是活了过来,脸上带了点委屈,漂亮的黑眼睛里蓄了一汪水,似清泉,若深海,沉沉的。
“姐姐……”
他开口叫道,低沉的嗓音里,就带了一丝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