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陈递云和金博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卢天润看着这两个人,疑惑地说道:“怎么?有什么我没说清楚的地方吗?”
“不是……只是……”金博叹口气,说道:“幸好他们都走了,不然你刚才那句话,只会让他们更绝望。”
陈递云面色沉重地说道:“我原本以为是上天不分好歹、错勘贤愚,却没想到上天本身就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卢天润,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陈递云以手扶额,手肘撑桌,能看出他心里的迷茫和绝望。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怎么赢呢?难道真要我们去对抗天国吗?”
还是大哥敞亮,金博可不敢把这话放在台面上说。
“当然!”卢天润大声说道:“周公明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牺牲仙溪城,去喂饱天国。”
“我在牢里都想明白了!”
卢天润攥紧拳头,咬牙说道:“十古氏吸天国的血,然后搞得天国半死不活之后,他们才搞出仙溪城,用来供养天国。”
“所以,这个输送带的终点,是天国的大型家族!”
“你们以为我们对抗的是天国吗?不是!”
“天国最广大的那些无姓人和流亡人,反而是我们最好的盟友!”
卢天润站起身,神色激动道:“我们要争取他们的支持,要鼓动他们,一起对抗十古氏!”
陈递云也起身,拍拍卢天润的肩膀,关心地说道:“卢老弟,你累了,先歇息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卢天润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清楚的事,于是留下一瓶清水,便飘然离去了。
待卢天润走后,陈递云颓废地坐回了椅子上,双手从两边揪住头发,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不得已,陈递云向金博招招手,金博知道他的意思,递给他两颗甜糖。
自从卢天润回来后,陈递云就把它戒了,这是第一次。
“五颗。”陈递云的声音充满了痛苦。
金博一反常态,没有训斥,立刻又倒出来三颗给他。
陈递云失神地望着手里的五颗灰白色颗粒圆球,眼眶微红。
“其实一开始成立合纵会……我只是想……是想让兄弟们过得好一些啊……”
“为什么会变成……变成与这么多人为敌的情况呢……”
“原来过得好一些,是这么......这么难得一件事吗?”
“十古氏主族……都是什么东西啊.....我们.怎么惹到他们了……创立合纵会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金博拍了拍他的后背,叹息一声,也离开了。
只剩陈递云一个人在这里独自失魂落魄,许久不能恢复。
最终,陈递云将一颗糖抛在嘴里,戴上兜帽,也悄然离去。
……
柳涯心受够了,他要关闭“心灵迷宫”。
因为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变得很怪。
包括自己,也变得很怪。
这种怪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如果硬要找到一个词汇来描述的话,那就是“别扭”。
以及对“别扭”的“恐惧”。
他的眼睛还在头颅之上,而脑中的画面却仿佛进入了第三视角,他自己看到了自己,从高处俯瞰着自己和周围所有人。
还能跟随心意调整自己的视角,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身后。
柳涯心清楚的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做到的,这是另一个存在的视角,自己只是借用了。
这引起了心中莫名的恐惧。
视线一旦凝视在某人身上,那人就会忽然不动,进入听令的状态。
柳涯心像是在玩一个游戏,这些人都是可操控的人,自己的意识就是控制器。
与其说是控制器,不如说是编辑器。
因为自己甚至可以操纵他们的记忆和思想,并非只有身体。
柳涯心唯有用可怕,才能形容这张牌的力量。
真不知道当时创造这张牌的先祖,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果说这张牌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范围极小。
柳涯心进行试验后得出,这种支配力量的范围,只有小小的直径三十米。
这年头,哪个熟练圣法师的施法范围也超过三十米了。
看来想用它来战斗肯定是没戏,估计先祖当时创造时也没想过要用它来战斗。
即使如此,这依然是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
但同时,也抹去了柳涯心的情绪波动和感情起伏。
这是负面效果吗?柳涯心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若“心灵迷宫”是一件圣宝,那这个效果绝对是负面的。
而如果是负面的,应该会被柳家的血脉消除才对。
但这是天圣牌,是完美无缺的,不该有负面效果。
面对这种真相的缺失,柳涯心只得暂时把它当成不好不坏来看。
可柳涯心对这种状态极其不适应,而且圣力消耗的极快。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让行人相撞来满足。
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掌控欲,不在一念之间让周围人成为奴隶。
他想要闭上心灵的眼睛,可无论怎么用力,街道的图像却越来越清晰。
他受不了了。
反正圣力消耗差不多了,他要关闭“心灵迷宫”
柳涯心缓缓睁开眼,眼中的瞳孔开始皲裂,一层薄膜从眼球中开始脱落。
陆杰猛地惊醒,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看向周围,这是……三英街?我为什么会在这?
随后他发现了低头的柳涯心。
柳涯心痛苦地捂住眼睛,时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吼。
“您怎么了?”陆杰急忙关心地问道。
柳涯心痛苦地捂住眼睛,快速说道:“我眼睛受伤了,你去雇辆车,咱们快到你记忆中那个唐家医馆。”
唐家医馆?我怎么不知道?陆杰有些迷茫,这里是仙溪城,没有家族医馆。
“就是那个有姓唐的人的医馆!”柳涯心大喊,眼睛的剧痛让他很不耐烦。
这人怎么还没傻的时候聪明?
然后柳涯心并不知道,就是因为陆杰恢复了清醒,所以所掌握的信息又复杂起来,反而耽误陆杰翻找记忆。
但陆杰终归是聪明人,马上就在繁杂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个姓唐的医生。
“好!好!好!”陆杰急忙招辆马车,扶着柳涯心上去,二人立即赶往目的地。
怎么会这么痛!祖宗们啊,你们在《天圣书》上怎么不写?
柳涯心不免一阵后悔,因为是天圣牌,而且天圣书上没写会伤到眼球,所以他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天圣牌也会伤害自己,但不该啊!
天圣牌是认为造物之一,为什么会伤害到身为柳家主族的我?
或许,这伤害不是来源于天圣牌呢?还是说,这不算是副作用?
无论如何,作为柳家的主族,被圣宝伤到了,这简直就是耻辱。
柳涯心真心庆幸,这里没人认识自己。
可现在,面对眼球的剧痛,这都不是先要考虑的。
柳涯心抬手扶住陆杰的肩膀。
“陆杰大哥,因为一些耻辱的原因,我暂时看不见,而我相信你,所以,一切都拜托你了!”
“放心!”陆杰捶三下挺起的胸膛,他不会放过这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柳涯心眼皮上的神经不停抽动,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而且自己也找不到病根。
自己这眼睛,看来只能慢慢恢复了。
……
戴依风回到了天兆城。
借着圣宝“喟喃”和精心的伪装,没人注意他到的真实身份。
他需要为父子的法理大战做准备,这不是肉体的碰撞,而是对“法”的争辩。
谁的法理更优越,谁的法理更坚定,谁的法理更先进,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戴依风要调查父亲手中的冤案,揭露父亲的黑暗,完善自己的法理。
他来到了一家药店,万家药店。
二十五年前,这里的药师配错了药物剂量配比,害死了人而被他的父亲戴天柳判处矿山劳动四百年的重刑。
尽管死了人,但判处四百年的重刑,是需要证明药师是故意杀人才能判定的。
他没这个证据,戴依风敢确定!
他翻了那个卷宗,父亲根本没有足够证明犯人故意杀人的证据。
所以他来到这个店铺,不想漏过任何父亲可能会辩驳自己的点。
“求求您了!把虎骨粉给我吧!我会凑够钱的!我女儿的命只有它能救啊!我求您了!”
在四处查看的时候,戴依风看到了一个男人,跪在掌柜面前,头砰砰地往地上磕,声音大到戴依风距离十几米都能听见。
“他怎么了?”由于太过异常,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和询问。
“没钱买药就求,真当这里是慈堂啊!”掌柜抱住一个坛子,一脸嫌恶地将那个男人踢开。
“有钱!就三天!三天后就有钱了!万老板!就三天!求您了!”
那男人不肯放弃,跪行了几步后还是在磕头,满脸泪水,裹挟着脸上的灰尘。
“这是天兆城仅剩的一份雪山白虎骨粉了,我能赊给你个力巴?要不是……”
戴依风不再听了,笑着摇摇头,店家撒谎,雪山白虎骨罢了,天兆城随便哪个大家族都会存几份。
不过这么说其实也不算错,虽然不少,允许能往外卖的也屈指可数。
因为药用骨粉需要保持活性,所以保存条件极为苛刻。
别看掌柜的抱着一个坛子,然而里面的骨粉最多只有三两。
然而就是这三两,也值个几十金羽币,这男人有钱买才是怪事,怪不得万老板不肯赊给他。
不过……
戴依风悄然接近,走在那男人的身后,拍拍他夹紧的厚实肩膀,说道:“我有一个办法。”
那男人猛然回头,站起身,欣喜若狂地说道:“您……”
“过来,咱们这边说。”戴依风走远后,招呼着那男人过来。
那男人三步作一步,半跑似的来到戴依风的身边。
掌柜的一脸冷笑,心里想着这虎骨本来就不卖,是展示药店实力用的。
那男人听到戴依风的低语,面容反复变化,最终定格在了愁容,失魂落魄地慢慢走到门前,眼看着便要出门。
掌柜的松了口气,将坛子放在背后的柜子上。
突然,一道黑影从掌柜的左边袭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掌柜的太阳穴。
这一拳打的掌柜眼冒金星,昏天暗地,倒在地上半晕半醒,一时半会肯定起不来。
在他意识不太清楚的时候,依稀看到了那个男人抢走了那个坛子,拔腿便往店门外跑。
这一切反应得太快,根本没有客人能反应过来,拦住那个抢劫犯。
戴依风笑吟吟着走了过来,伸出手欲把掌柜的扶起,而掌柜的却一巴掌将戴依风的手拍开,愤怒道:“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你在怂恿他犯罪!你是教唆犯!”
“我只是想让他脑袋清醒点,”戴依风耸耸肩,无奈地说道:“所以我用我的知识给他算了笔账。”
“他若是抢了价值三十金羽币的虎骨,即使情节恶劣,最多是二百年的牢狱之灾。”
“若是事后积极赔偿、自首的话,也就二十年,甚至如果你这边的家主为了名声,大度一点,根本不用坐牢。”
“所以我说完这些之后,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些风险,和女儿的性命,他选择哪个?”
戴依风伸出手,将掌柜的拉了起来,笑吟吟地说道:“看来他做出了选择。”
“看来家主要把我给打死了。”掌柜的靠在柜台上,捂着头。
“怎么可能?”戴依风笑说道:“你被打昏了,没有反抗的能力。”
“如果你被家主强迫赔偿,你可以去城西法庭起诉他,那里的法庭还算清白,会判你赢。”
掌柜的晃了晃脑袋,恶狠狠地说道:“可他这还是犯罪!我现在就去找衙差抓他!”
“是的,所以你还愣着干嘛?”戴依风眯缝着眼,似是看透了老板的想法。
掌柜愣住了,双手倚着柜台,咬牙捂着还在眩晕的脑袋,似还是在恢复,苦笑着说道:“我还没缓过来,至少……等他给女儿喂了药吧。”
“那你赶快,可不能让罪犯跑掉啊,即使再情有可原,但法律也绝不容情。”
戴依风拍拍他的肩膀,便大笑着走出了药店。
掌柜一下子瘫倒在藤椅上,一脸愁容,悄声长叹。
“啊……那是小姐化妆品的原材料啊……不知道家主会怎么罚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