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脖子,柳涯心醒来第一个反应是扭脖子。
第二件事是将舔自己脸的小黑狗头给拿开。
“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柳涯心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记忆停留在圣力超载的那一刻。
赵萍将熬好的甜米粥端在床头柜上,说道:“你忽然晕过去,不过好在咱们安全回来了。”
柳涯心摸着有些刺痛的额头,说道:“李家呢?”
“没有李家了,现在那里是一片死地。”
柳涯心懊悔的啧声,说道:“不该啊,我身为柳家的继承人,居然破坏了环境。”
“那是你逆行阵法的结果,阵法是那种功能,不是你的错。”
赵萍眨着唯一的眼睛,说道:“谁也没想到逆行阵法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或许我想到了,柳涯心有些酸楚,他当时失去了理智,只是单纯地想要吞噬一切。
阵法的确是这种功能,他利用了李家的阵法,吞噬了李家的一切,无论生者还是死物。
可能,自己的本性就是如此贪婪,自己也摆脱不了柳家的老毛病。
不,甚至因为自己是天帝大人造的“纯血”,所以贪婪更胜祖先。
“唉,”柳涯心一声惋惜后,便看着赵萍说道:“辛苦你了。”
“我要向你承认两个错误。”赵萍认真地说道:“如果对你的计划产生的影响,我只能说声抱歉。”
“你先说说吧。”柳涯心直起身,靠着床头。
赵萍正色道:“第一个错误,我出卖了秀春儿换取金三爷的人情,而现在秀春儿未归,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遇害了。”
柳涯心先是想了想,后说道:“没关系,我当时昏过去了,信誉并没有因此受到损失,这是不可抗力,并非我言而无信。”
“第二个错误,我为了将你带出来,承诺了他们暂时休战,而在你带着秀春儿离开反天城时,才是彻底的决战,到时天下第一和珅古会轮战你。”
“那时,他们会抱着杀死你的决心去战斗!”
赵萍的独眼又圆又大,露出惭愧的神色:“我当时也没想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这样啊……确实有点麻烦,”柳涯心抓了一下自己许久未剪的头发,看着有些忐忑的赵萍,笑说道:“没关系,也就是有些点麻烦罢了。”
他伸出胳膊,展露出他的小肌肉,笑道:“相信我,这次还有更好看的打法。”
“嗯,”赵萍扶住柳涯心,甜笑道:“我相信你。”
……
金三爷在暗处,看着秀春儿偷偷摸摸进了虎子的屋子。
是他下令,所有人不得阻拦秀春儿的。
“老爹,为什么不杀了她?”金海礽在一旁纳闷道。
“杀杀杀,天天就想着杀,”金三爷用拐杖敲金海礽的小腿,佯怒道:“就不能想着怎么用,就天天想着怎么杀,金家要是交给你,你怕不是把手下人全杀了。”
金海礽一边揉着小腿,一边嘟囔道:“杀不完的,总要有人替我挣钱吧。”
“那万一杀不动了呢!”金三爷也吹胡子瞪眼,他在金海礽面前可没有这种表现。
“嘿嘿,珅叔不是在那吗?”金海礽一边抱着头一边讪笑,活像一个孩子。
“可惜珅古后继无人啊!”金三爷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叹息。
珅古比金三爷年龄要大,他若死了,对金家的影响不下于金三爷的死亡。
因为珅古的职位后继无人,培养出的几位,虽说也很优秀,但没有能独挑大梁的。
“多年之前,你有个弟弟,是可以继承珅古的,可惜……不说了。”
金三爷的眼神落寞,只好又将注意力转回秀春儿。
其实他刚刚也在思考,这秀春儿和虎子要不要现在就杀。
但现在就杀,只能得到一个小利益,而先放出去再杀,才能利益最大化。
金三爷就是靠着人人不吃,唯我敢吃;人人都吃,我吃两份的胆量,从金家外戚到金家内族,再把金家从平平无奇的家族,变成了反天城的独角兽。
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金三爷可不是这种人,他可以耐心地等待猎物最肥美时候,再一口咬上去。
金三爷早就不再于将目光困锁在反天城内,他是当世枭雄,所以李家这个烦扰的苍蝇不在了,他是第一受益者。
也不知为何,他看这个四号是越来越顺眼了,或许是因为那颗延年益寿的珍珠。
……
小安和回来了,一把扑在柳涯心的怀里,委屈地开始哭。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将死之人才会一直躺着。
她从城主那里得到消息后,就一直哭闹着要回来,天下第一便快速将她送了回来。
这几天反天城的天气一直不太好,总是乌云密布,看不到阳光。
所以赵萍就只能做些菜来维持三人的营养。
“今天那肉类又涨价了,已经连续涨了一个星期,几乎是翻了个倍,大概是有人在囤货。”
“我还看到,几乎所有可食用的商品都涨价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赵萍刚坐下就说道:“看来这持续的阴天,或许是一种手段,今天吃煎鱼哦。”
她顺手将今天的报纸递给柳涯心,便开始看自己的书。
“赵萍,”柳涯心一边翻开报纸,一边说道:“如果再过一个星期,秀春儿再不回来,我们就去金家问问,还有煎鱼多放油。”
“最好别去问,”赵萍也没有分心,只是专注于自己的书:“而是偷偷摸摸地带走,糖要多加吗?”
“你说得对,就这么做吧。”柳涯心发现有赵萍在,自己是越来越懒得多思考了:“多加点糖。”
咚咚咚!门被敲响,从力度来听是个男人,但从节奏来判断又像是个女人。
“安和去开门!”小安和自告奋勇,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这段时间,柳涯心一直就在床上,据他说一是因为在李家圣力魔力都吃到撑,走动起来会难受,二是力量虽然饱和,却需要时间去适应满状态。
“好好看的哥哥!”
柳涯心抬起头,想看看是谁帅过自己。
是柳古沐,他确实帅过自己。
等等,柳古沐?
柳涯心直起腰杆,惊异道:“你怎么在这?”
柳古沐当即半跪道:“少爷,在下是在自首的。”
自首?柳涯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柳古沐没有继续往下说,眼神一直不时地飘向赵萍。
柳涯心知道他是在担心她,便说道:“没事,自己人,你该说说你的。”
“是!少爷!”柳古沐这才放下心。
“柳古云在铸堂伪造您的签名,以此号令西域诸家,在下未能阻拦他,请少爷责罚。”
你这是请罪吗?柳涯心鄙夷着看着他,你这是替柳古云认罪吧。
“具体说说,发生了什么?”柳涯心盘问道。
柳古沐没有站起身,半跪着说道:“您和周少爷走后……”
他将柳涯心走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用尽量客观地修辞。
这些话,他在来的时候练习了很多遍,也改了很多遍,到现在倒背如流,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赵萍主动给滔滔不绝地柳古沐倒了一杯水。
“我大概知道了,”柳涯心说道:“可是,他不是也没办法吗?想要稳住西域诸家,就必须搬出能镇得住他们的人。”
“铸堂改革之后,显然他们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可以理解嘛。”
柳古沐摇头说道:“但在下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僭越,这是原则问题。”
“还请少爷一定要重惩柳古云,以安诸家之心。”
柳涯心啧了一声,他早就看出来柳古沐的想法了。
他只身一人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提前给柳古云定罪。
因为柳古沐必然知道大局在前,自己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重惩柳古云的。
若是等自己回到西域,回到铸堂,那柳古云事了,失了权力,就被那些家族架起来后,多方举报,而那他的累累重罪一旦层层压实,即使想要轻判也难了。
柳古沐是要替柳古云取今日小祸,以避今后大难。
日后即使翻案,自己不察的错也可以甩给柳古沐,由他来单独承担。
想的不错。
但是这群人,都他妈合起伙来跟我耍心眼是吧?
“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休息,不急这一时。”
柳涯心一想到要跟这群人打太极这就有些头疼。
我可没学过这些东西,谁能来教教我帝王学啊?
忽然他抬起头,看着赵萍。
“赵萍,刚才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
赵萍愕然,说道:“听到了,但我不太懂。”
“不懂可以问。”“我第一个问题,就是那个柳古云为什么拦着他们来找你?”
柳涯心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不想他们给我添麻烦吧?”
“根据刚才的说法,那些人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或许一开始会有些麻烦,但马上就会变成很好的助力。”
赵萍说道:“而且他们都说了后果自负,既然责任撇开了,没道理多管闲事。”
柳古沐认真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从进来开始,就揣摩着这个独眼的女孩和少爷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开门的小女孩,这进度这么快吗?
“除非有一种可能,”赵萍笑说道:“那就是人的区别,我们可能不会这么做,但有些人就会多管闲事。”
比如爱管闲事的人?柳涯心在心里笑着。
“比如喜欢掌控别人的人。”赵萍解释道:“如果他本来就是管理人员,沾染一些管理相关的习惯也就无可厚非了。”
“越级汇报,在任何管理层都是大忌。”
柳涯心一拍大腿,说道:“有道理!”
柳古云本来就是执堂的人,确实是用来管理其他各堂的。
“话虽如此,但伪造签名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这不是用‘毛病’可以搪塞的。”
柳涯心想了想,说道:“古沐你去外面等着,我决定好了叫你。”
“是!少爷!”柳古沐再拜,便立刻出门了。
门刚刚扣上,柳涯心便迫不及待对着赵萍说道:“你说说,这事怎么办?”
赵萍拿出一张纸,坐在柳涯心的床边,二人靠得很近,柳涯心甚至可以闻到她绷带上的药香。
“首先你的态度是什么?是认同,还是斥责?”
她询问道:“这是最重要的。”
柳涯心扶额道:“我的态度……这种事,我都不知道我应该是什么态度了。”
赵萍点头表示理解,说道:“我不是很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不能不罚。”
“是这个道理,关键是怎么罚,”柳涯心苦恼着:“他现在那个位置是我架上去的,现在罚他下去就没有人可以做那个位置了。”
“能把柳古云搞下去,他们就能再把执堂堂主搞下去。”
柳涯心头疼地说道:“这下就肯定不能让柳古云倒了。”
“这确实有些麻烦。”赵萍试探性的问道:“先存着,日后再犯数罪并罚如何?”
“这种僭越早已经是死罪了,再并并什么啊?”柳涯心苦笑回应。
“那就……”赵萍狡黠地笑了笑:“找个人分他的罪,把故意演化成失误”
柳涯心一愣,这倒是个办法,可谁愿意做这个倒霉蛋呢?
柳古珊!他立马想到这个人,于是立刻说道:“给我纸笔,我知道怎么写了!”
让柳古珊成为监察使,负责监察、调查柳古云的罪行,她那里免去一层,自己这里免去一层,自然就把柳古云的罪减小了。
自己还能把本该有的责任扔给柳古珊背锅,这个办法真好!
“等等!你这说法有漏洞!”赵萍忽然皱眉说道:“如果她真的举报了呢?”
“不会吧?”柳涯心诧异道:“他们这群人,各怀鬼胎,串联得很,向我举报古云有什么好处?”
“何况她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赌她不会这么做。”
说着,他就要下笔,赵萍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柳涯心抬起头,二人对视。
“可万一你赌输了呢?”
气氛陷入沉默,就连小安和也不敢抬起头看向这边。
“或许你应该学学古沐他们,给我留点面子。”柳涯心神色淡然。
“我不是你的下属,我没有这个想法。”赵萍诚然道。
柳涯心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赌输了,那争取让柳古云立次大功,然后功过相抵,从轻处置。”
“无论如何,我立下的标杆不能倒。”
赵萍这才放开手,说道:“好,这样也可。”
不多时,信便写好,唤柳古沐进来,将信递给他。
“你居然能找到我,也是不容易。”柳涯心笑道。
柳古沐躬身道:“我使用祖上传下来的一件秘宝,才找到了您。”
“哪件?”“‘寻约’。”
柳涯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端起床头茶水,饮说道:“那你有些慢了,那个东西比我给李冷安的定位天宝要准确得多。”
“抱歉少爷,可我被误导了。”柳古沐躬身致歉。
“误导?”柳涯心可不信这套说辞,“寻约”可是圣宝,能误导圣宝的只有另一件圣宝。
“是的少爷,我跟着它确实来到反天城了,但是反天城之后,就定位非常混乱,根本找不到您。”
说完,柳古沐抬起头,双眼直盯着大少爷,正经地说道:“直到现在也是。”
柳涯心伸出手:“给我看看。”
柳古沐便立刻掏出一张纸,一张厚黄麦杆纸。
他用双指捏着,放在柳涯心的手上,看得出柳古沐非常小心。
但柳涯心可就不惯着了,一把把“寻约”抓过来,这个动作让这张黄纸掉许多小碎屑。
柳古沐连忙用手去接,并且小心收起来。
“寻约”的使用是会消耗它的力量的,但好好保养可以恢复,这也是柳家主族将“寻约”交给养堂的缘故。
柳涯心密缝着眼睛看向黄纸上那乱糟糟的黑线。
用食指轻轻一弹,纸屑掉下更多,全掉在柳涯心的被子上。
“第一次警告,”柳涯心轻笑道:“反正你的优先级在圣宝里面很低,并非没有替代品。”
那黄纸忽然像是被风吹了一样,反复抖动,抖出许多秸秆颗粒。
“啊,我就知道是这样。”
柳涯心掀开被子,在一片惊愕中下了床,穿上灰布鞋。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他抬起头笑道:“我早就好了,只是懒而已。”
柳古沐赶忙站起身去扶柳涯心,同时问道:“少爷,您要去哪?”
“去回收……”柳涯心笑道:“回收一些不听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