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打扫战场,未清理沙袋、尸体,仅收走了武器、战利品。
马是好马,都是犬狨荒漠出产的赤炭马,足有六百匹。
徒步设伏,骑着高头大马而归,甭提多神气。
守备大人摸着下巴,才一战,纳塘县的战力飚升一大截。
战马有了,又有了足量的弓箭、军刀,底气更足。
在编的城防军、厢军,即使是守备队,都配备了制式装备。
而义军、民军,则是吃自己的、喝自己的,还要自带武器。
纳塘县地处前沿,民穷而彪悍,早练就了逃生的本事。
是的,是逃生!
山民住的村落、城镇,都是“临时”住所,值钱的东西,特别是钱粮都不会藏家里,而是“野窟”,至少有三处,狡兔三窟才保险。
一旦战启,山民会弃家而逃,待战后,官家会派人招抚,才回家。
林肇村执掌军政大权,大兴义军、民军,虽轰轰烈烈,实效甚差。
你想,让你自带狗粮,再为主人看门护院,你肯么?
林肇村不是善人,心思诡诈、手段狠辣,弄了几个刺头下大狱?
瞬间,刁民成了温顺的良民,统统响应大人的号令,混操备战。
天无绝人之路,当守备大人熄了念想的时候,早被人遗忘的朱氏,像是睡糊涂了,是改了性子,竟令天下弟子积极抵御异族入侵。
武者是血性汉子,朱氏的武者又是有组织的血性汉子。
不到半月时间,源陆府、郡、县的朱氏武馆,踊跃参加义军,并成为主力,平日里的军事训练,也是武馆操持,效果不错。
朱氏的弟子遍布源陆,情报十分及时、准确。
大燕帝国才出兵,消息立即传遍天下,纳塘县也进入战时状态。
村寨、城镇的老弱撤走,分散、隐藏各自的“狡窟”!
纳塘县城仅剩下精壮,除百名守备队,还有一千义军、两千民军。
武器不够?
家里的柴刀、菜刀、锄头,都是趁手的兵器,甚至,还有扁担。
最多的,是石头,拳大的块石,差不多堆满了城头。
晋地是前沿,最简单的防御是厚墙高垒,县城高两丈、厚一丈。
嘿嘿,相较与敌拚命,山民还是愿意把墙堆高些、垒厚些。
不用人监督,不用人催促,山民垒墙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高不是两丈,而是三丈,厚度是两丈,赶上郡城了。
战启了,一干义军、民军忐忑,是被守备大人硬“拘”守城,个个哭天抢地,半数的人写了遗书、交代了遗言、分割了家产。
神经,紧绷两天的神经,骤然松驰,县太爷置酒庆贺。
一干少男少女,都是武馆的小泼皮,席间朱铳喝高了,将上级传来的情报泄露了,硬被奸诈的好事之徒挤兑,乘着酒性出发了。
酒壮英雄胆,是至理名言,诚不我欺!
朱铳见过世面,知道普通精骑的底细,不一定惧了,出发前,慕容乌丹大哥还赠送了保命的装备,连豪横的大佬也要低头的装备。
总舵跟来的少年,不会是孬种,也跟了。
武馆的少年,不好意思装“喝醉”了。
百名少年提着军刀,是武馆配的军刀,相互搀扶着出了县城。
守备大人不忍,也趁着酒性,跟了上来。
出乎意料,百名少年全歼五百胡骑,缴获大量军资。
朱铳自信心膨胀,故意不打扫战场、不清理痕迹,留下了线索。
守备大人将军刀、弓箭分发,是人手一套,又督促操练。
山民的力气拉得开弓,搭上箭松指就成。
又派出精细的捕快望风,时时掌握敌情。
“呱咕咕…”子夜时分,城外遥遥传来急促的鸣叫声。
初春季节,飞禽走兽绝迹,不会有足鸡觅食,是捕快传回消息。
胡骑沿着官道,直扑纳塘县城,竟是玩漏夜偷袭!
尖促的竹哨响起,守备大人粗豪的大嗓门响起:
“各就各位,想不死,就要不怕死,要拚命!”
百名守备队的丘八,其任务不是战斗,而是,督战!
义军、民军的头领,被押去找头目,再带兵进入自己的战斗位置。
城门楼,朱铳负手而立,遥遥望向官道,九少年侍立。
见过血腥,又杀过人,少年不再胆怯,有豪气升腾。
守备大人年届三十,论武技、战力不如朱铳,更未历过实战。
呃,是“看”了一回,是观战,守备大人没有下场!
“呱咕咕…”鸣叫声愈急,守备大人色变,失声道:
“竟是望不到头的大队胡骑!是整编胡骑!”
整编胡骑,包括各种攻城的装备,小小的县城扛得住?
朱铳未置可否,意料中事,不足为奇。
胡人大胆冒进,并未肃清沿途潜在的威胁,竟敢五百游骑护送重要军资,是被胆大包天的贼子截和,损失不谓不重,不抓狂才怪。
“踏踏踏…吆喝喝…”雨点般的蹄声、怪怪地吆喝声响起。
真快,竟是精锐!守备大人下意识退了两步。
没有对比,不会有印象。
见惯了牧氏的健马,朱铳不觉得不妥。
一枝枝火把燃起,一队队胡骑游走,将里许的县城团团围住。
朱铳笑了,眼里有浓浓的讽刺意味,胡人蛮酋怕是要失望了。
山民怕死、畏战,一心想将城墙堆高、垒厚,远超蛮酋的预期。
转了一圈,像是没找到破绽,三丈高的城墙,着实令人头疼。
乖乖汇聚城门楼前,唯有它才有一扇门,哪怕是精铁,也是最“脆弱”的地方,集中力量撞烂城门,才是最省力气的战斗。
当然,敌酋知道更省力的办法,朱铳也知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
官道蹄声如雨,还夹杂沉重的车轱辘声,是攻城的装备?
纳塘县的斥候不是职业斥候,是捕快兼职,无法准确估测敌人的数量、装备、战力,整编胡骑?有千人整编营、万人标、十万人镇!
而朱铳不是白丁,更不是“军盲”,其军事素养不低。
混迹《如意车行》的少男少女,很闲,闲得蛋疼,整日无所事是。
朱袍、朱菲无奈,全扔去水坞军营当兵,大掌柜不例外,是新兵蛋子,不是不想偷懒,而是教官的鞭子抽人真疼,还有吓人的小黑屋。
本来,谁也不愿下“基层”,更不愿趟前线!
唉,牧氏是老牌行武世家,对大头兵的要求太高,谁也受不了。
假如,朱袍、朱菲不是顶着“大掌柜”的衔,也要溜之乎也。
辛勤的汗水,肯定会有回报,朱铳凭车轱辘声,猜出胡骑的底细。
至少是万人标,唯有成建制的标,才配备攻城、渡河的装备。
三千乌合之众,怼垒成建制的正规胡骑?
事情大条,朱铳头皮发麻,转身盯住蹲墙根的守备大人,吩咐道:
“请大人带上守备队,将所有的箭枝搬上城墙,能做到么?”
胡子脸热得发烫,守备大人羞惭,却又没胆直面胡骑,点头去了。
得到朱铳的暗示,八侍立少年溜走,是去迅速整合义军、民军。
八支战队,八少年各带十位见过血的少年,成为战队的主心骨。
而仍侍立的少女,则是传令兵,负责传达朱铳的命令。
来了,巨大的撞车,十六匹健马拖行的撞车,遥遥眺望城门楼。
还有,长长的攻城云梯,是折了三叠的云梯,足有百架。
又有二十根巨大的沉铁木,是二十人合抱的撞门铁木。
朱铳背后的十指幻晃,少女盯住,半晌,双手执旗,下达命令。
四支战队下了城墙,作为预备队,城上的一千五百人重新调整。
密密匝匝的胡骑闪开,一支千人队簇拥一金甲青年出来:
“禽择良木而居,人去福地居止,何故对抗天兵?”
守备大人一滞,呆立半晌,见少年的眼神狠戾?又扛着箭捆上城。
“哪来的野人?不怕死的赶紧上!”少女是大嗓门,声传十里。
不鸟我?青年不恼,又炫耀道:
“本座大燕帝国后赵王太子,兼兵马元帅,辖百万雄兵!”
少女无奈,纳塘县才三千兵,不可出开门迎战,先打嘴炮吧。
“没听说过!你姓什么?不会是骆驼吧?”
骆驼?世上有姓骆驼的?
后赵太子左顾右看,统统都是茫然之色,才回道:
“你猜错了,后赵孤独氏乃中原大姓,顶顶有名的!”
孤独氏?轮到少女拿不准了,无奈何,只得打乱拳:
“《百家姓》里有孤独氏?无名之辈也值得炫耀?”
不怪少女没见识,朱氏弟子是武夫,是粗人胚子,真不懂。
华章编纂的新版《百家姓》里,已录入孤独氏。
后赵太子羞惭,渐不提家世,止说现状。
“本座率百万大军路过,想顺带捎你们一起升官发财,如何?”
“我愿意!”朱铳、少女一颤,是身后传来应答声。
是守备大人,正扛着一捆箭枝,怔怔地望着下方,眼里有渴望。
“你找死!”朱铳、少女惊怒,同时打出一拳!
朱铳空击守备大人的脑袋,瞬间炸裂,红的、白的乱溅;
少女隔空一拳,把守备大人的胸膛打出一个大洞,场面血腥无比。
“开天拳!”后赵太子大骇,勒马倒退三步,身体微颤。
朱铳、少女是朱氏的嫡直一支,是族内的精英,能打出开天拳不足为奇,若是朱大头、或老巫婆,一拳能打死百丈远的后赵太子!
“太子莫惊,不挨近两丈便无事!”一羽扇文士淡淡道。
后赵太子羞恼,又恢复了信心。
不用猜,乱世之秋多汉奸,羽扇文士乃文化人里的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