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低沉、沧桑、悲怆的角号吹响,代表北狄大汗阿骨打回归天狼大神的怀抱,是技不如人,丧命牧氏的素夫人之手。
首领决斗,战斗人员脱离接触,拉开距离,静候结果。
阿骨打大汗死于非命,没有来得及下达混战的命令;
素夫人胜了,并未趁北狄胡人士气衰落之时,痛打落水狗。
静寂!
谁都摒住呼吸,等待下一刻来临。
“众军将听我号令!”雍关之上传来娇喝,五十里雍关清晰可闻。
“慕容花谨遵主母号令!”慕容花大骇,单膝触地行军中大礼。
“慕容儿郎愿誓死追随!”慕容嫡直、支系、附庸首领效忠。
不止阿骨打大汗死了,六镇总兵死了五个,北狄汗朝败了!
即使混战,即使死磕,最多拉一些雍城民军垫背,不会改变结局。
慕容氏不是盼主母黄芍大发神威、力挽狂澜,而是心存侥幸。
黄芍是顶阶的武者,一套影拳打得出神入化,鲜有敌手,又如何?
再厉害的武者,也难逃重弩大箭的追杀,不值一提。
明知败了,黄芍不该顶着汗后名头背锅,应重做慕容氏的主母!
雍国公牧羊的夫人姓慕容,黄芍是慕容悠悠的生母,牧如意、牧欢乐的姥姥,漠北慕容氏是慕容悠悠的娘家,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非十恶不赦?不是顽冥不化?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素夫人没有理由赶尽杀绝!
沉默,黑甲蒙面的素夫人像是石雕,探不到情绪及喜怒哀乐。
漠北游牧民族、北狄汗朝,历来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
有机会、有能力,尽歼强悍北狄胡人的主力?
此是中原名人的夙愿,也是沉甸甸的责任,素夫人也不能免俗。
黄芍苦涩,当然知道素夫人的想法,要给牧氏、天下一个交代。
“儿郎们,我将带你们离了漠北,远走荒漠、冰原,可曾愿意?”
素夫人缓缓抬头,与黄芍遥遥对视,似要“看透”黄芍的心底。
片刻,素夫人点头,郑重道:
“若真如是,我可以考虑!”
黄芍忍不住腹诽,让我们退居大都,真的很难?
似猜到黄芍的臆想,素夫人叹气,悠悠道:
“要不,我让你们撤回关上,待羊哥儿来了,再行定夺?”
呃?
不止黄芍,连慕容花、一干首领,都心跳加速。
素夫人是成名人物,爱惜羽毛、思虑周全,会考虑方方面面。
而牧羊是混蛋,圆滑、且手段高强的混蛋,是六亲不认的混蛋!
信了牧羊的话?听从牧羊的安排?世间再无慕容氏!
“咳咳...”不大不小的咳嗽声,引起人们的注意。
因为,咳嗽声不大,却传遍了五十里雍关。
呃,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太扎眼了。
东翼出口的军台上,一军汉挺拔如松,胸口仍钉着四枝大箭。
林肇祥,雍城第三镇总兵林肇祥,不拔箭的林肇祥,给人莫大的压力,无论素夫人,还是慕容氏主母黄芍,都感到事情无法善了。
素夫人是雍城牧氏的主心骨、精神领袖,却早退居二线。
林肇渚战死,三姓联盟的首领,是大统领牧羊,一念定生死。
眼下,牧羊远在蓟州主持大帅林肇渚的国葬,不会分心雍关的事。
若论规矩,雍城第三镇总兵林肇祥是最高军事长官,战启时,则是最高军政长官,但是,林肇祥姓林,资历、战力不及素夫人?
故而雌伏!
除了胡汉大义,素夫人需兼顾家事,才会妥协、犹豫。
然而,黄芍的身份复杂、且敏感,她代表了漠北慕容氏,又与阿骨氏牵涉太深,更是北狄汗朝硕果仅存的三巨头,影响力毋庸置疑!
假以时日,漠北大都将复兴,北狄汗朝会死灰复燃,又是祸患!
扭头盯住林肇祥,素夫人眼里有责备,林肇祥讪笑摘下四枝大箭。
望向雍关,目光与黄芍对视,素夫人认真道:
“撤兵回关,我不趁虚攻打,如何?”
“好!听我将令者,撤回关上!”黄芍的命令简明扼要。
“慕容花总兵麾下辎重标弃战回关!”东翼有了响应。
“赶紧滚吧,老子不踹屁股!”林肇祥没好气,到手的军功没了。
“花总兵麾下重骑标弃战!”大片区域,重骑标的副统领表态。...
很快,慕容氏三镇残部弃战,有序撤离战场,沿简道、梯道回撤。
除了重弩标!重装射手、辅助正犹豫,是否驾车离去。
林肇祥不耐,声音愤怒,喝斥道:
“谁稀罕你们的鸟弩,统统开走!”
三柱香,雍城关下的骑兵少了一半,辎重标少了一半...
重骑兵,舍甲马与民军死磕的重骑兵,是相互搀扶上关。
场面为之一清,与雍城大军对峙的北狄胡人,剩下不到一半。
汇聚了残兵,慕容氏不再势蹇,黄芍的心放下一半,又望关下:
“阿骨刀,你不听我号令,我不管你死活,听天由命吧!”
阿骨刀,阿骨打大汗的亲将,万名亲兵的首领,天骄之一,风头最盛的三镇总兵毙命,名不见经传的阿骨刀,成了阿骨氏的脊梁。
黄芍不是“慈母”,止兑现自已的承诺、誓言,不会滥救无辜。
“撤!阿骨刀愿听主母之命!”阿骨刀识实务,不会硬顶。
拔转马头,率先撤离,一万亲兵不会“抗命”,也跟上了。
一万亲兵是阿骨氏的精锐,是阿骨氏残部的精神支柱。
胡人不是腐儒,不会为阿骨打死汗陪葬,没有谁会抗命。
又是三柱香,关下除了尸体,不再有一名活着的北狄胡人。
素夫人望向关上,又与黄芍凝视,好意提醒道:
“大帅的丧期过了三天,最多还有五天的时间,珍重!”
四天丧期,再加一日奔袭,蓟州的大军将赶至漠北大都、雍关!
“锵锵锵...”不紧不慢的铙钵敲响,散落战场的民军、军卒归队、回营,闻鼓出战、鸣金收兵是古之军制,又有辅助打扫战场。
宽敞的重装甲车里,盘坐着数十人,他们是阿骨氏、慕容氏的嫡直、主支、支系的首领,熄战之后,他们要商量自已的去留、未来。
有黄芍坐镇,慕容氏的首领唯主母的马首是瞻,不会有异议。
而阿骨刀的资历尚浅,战力不足震慑族中首领,故而,需要商量。
“刀首领,你是跟我共进退,还是另谋生路?”
阿骨刀苦涩,眼下局面,合则势盛是大势所趋,可自已说了不算。
“票决吧!”一主支首领敷衍道。
结果,一嫡直、三主支、七分支,七票胜四票,要扬分道扬镳。
黄芍、慕容花对视,眼里隐了喜意。
囿于誓言,黄芍不能不管阿骨氏,要给阿骨氏选择的机会。
绕山偷袭遇焚,阿骨氏、慕容氏各损失百万轻骑,及百万精壮,以至元气大伤;强攻雍关,北狄六镇同样损失惨重,光景不再。
即使联合,阿骨氏、慕容氏的实力,还不及留守大都的七准巨头。
打不下雍城,又回不了大都,更有牧羊虎视耽耽?
两姓联合没有任何意义!
黄芍的心情稍好一点点,又道:
“强敌环伺之下,我欲远走它方,可选顶,一西羌,二北漠!”
西羌,是大漠西部,地广人稀,十分荒凉,有名的苦寒之地。
而北漠,并非漠北,是真正的未知之地,常有零星的商人来大都观摩、学习,路径?三巨头的手里有草图,并不详实的略图。
阿骨刀张嘴欲言,却被人捂住了嘴巴,主支首领低喝道:
“我们选西羌!”
黄芍频频点头,微笑道:
“好!既如此,则事不宜迟,赶紧准备,立即出发!”
阿骨刀被“手下”拽走,既有去意,不宜迟疑,以防夜长梦多。
重装甲车里静了,见首领的眼里有哀求,慕容花不得不勉为其难:
“主母,西羌虽苦寒,却非不宜居住的不毛之地,为何出让?”
走西羌路近,出三十里峪谷一直往西,过了荒漠即到地头。
黄芍的心情平静许多,闻言反诘道:
“西羌如犬狨,且有鸟十一的三镇军马分驻,谁能讨得好?”
慕容花一怔,顿时汗流两鬓,怎会忘了鸟十一?
黄芍的眼里有了谑意,娇笑道:
“不止如此!鸟十一是康都禁营的旧部,又与大帅林肇渚离心离德,只要小混蛋有了闲暇功夫,于情于理,必寻鸟十一的晦气!”
恍然大悟,论军略,黄芍肯定不合格,而权谋、大势则明明白白。
慕容花苦恼,又有首领递眼色,是让自已出头。
“北漠是未知的莫名之地,我们真的能生存其间?”
黄芍点头,大都非自已的终结之地,除了江南,还有北漠。
“北狄汗朝三巨头里,黑袍国师励精图治,不会理睬北漠来的化外之人;阿骨氏崇尚武力,整日跟来者炫耀武力;唯慕容氏善待来者!”
是来者!不是来使,慕容花关注到了细节。
能派遣使者长途跋涉来到大都,代表其实力不会弱了,黄芍是北狄汗朝的顶阶人物,能准确地评估来使的背景,并测算出其实力。
来者?
苦哈哈、穷兮兮的来者,肯定不是大户人家,距大都不会太遥远。
更妙的,来者不止一个,是一堆一堆地来!
黄芍是有心人,早记下了。
“传令下去,立即收拾行囊上路!”黄芍怕夜长梦多,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