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马追击!”
两条腿必定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关羽下令让士卒迅速抢夺马匹进行追击。
他的这八百校刀手步战其实要比马战强得多,他们的骑术水平也仅限于会骑马而已。不过关羽的目标并不是眼前这一万多人,他的目标是美稷城。
这里距离美稷不足十里,这么多骑兵一窝蜂跑过去,根本不可能一下子都进城,就算是溜溜达达也能赶得上。
但关羽必须要给他们造成一种压迫感,只有有了压迫感他们才能慌乱,才能反应不过拥有人数优势。
果不其然,匈奴人在美稷城前上演了人性中最卑劣的一幕。他们不去思考关羽为什么想要杀他们,只在乎前面的狗腿子为什么会挡了他们逃命的道路。
“让开,让开!”
“贱种,再不走开就要你死!”
“都闪开,我是高贵的右贤王!”
一声声呼喝此起彼伏,可城门就那么大,大家又都骑在马上,根本没有办法踩过去逃命。
城头上的守军同样慌张,疯狂催促着关闭大门,企图凭借城门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关羽都懒得多看一眼,下令手下去将这些人俘虏,他还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没过多久,高贵的右贤王被一个校尉拎了过来,丢在关羽面前。
“尊贵的大汉将军,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投降!”右贤王匍匐在地,乞求道:“别杀我,您需要一个人来管理这些匈奴的贱种,我正是您需要的那个人。您放心,我绝对会让他们像羊一样温顺。”
“你倒是机灵。”关羽眉头一沉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呼厨泉,是冒犯天威的于夫罗的弟弟。小人真的诚心诚意投降,绝不像于夫罗那样两面三刀。”
“好啊,哪些人是你的部众?将绝对忠诚的人叫过来。”
“是,是。您稍等……要不……您派个人去吧,小人在这里候着。”
“不用,我相信你,去吧。”
“多谢将军信任,小人定不负众望!”说罢,呼厨泉急匆匆的走了。
校尉见状有些不解的问:“将军,您真的要接受他的投降吗?我见此人心思活络,日后定会反叛。”
“住嘴!我等是军人,不问这些。”关羽瞪了校尉一眼,缓缓说道:“你要记住一句话,永远不要小看羊!”
“啊?什么羊?”校尉显然没有明白关羽在说什么。
关羽似乎陷入了回忆,低声自语:“以前在冀州,主公和康成公曾有过一个讨论,羊到底应该如何被看待,异族俯首称臣时的自称到底是谦卑还是野心的昭示。康成公引经据典头头是道,但主公却让人牵来了一只羊,那只羊当着众人的面将一只硕鼠咀嚼吞下。我曾一直以为羊吃的是草,产的是肉。主公却说羊可以吃肉,也可以长杀人的角。”
“您的意思是……这呼厨泉必定会反叛?”
“不,异族都会反叛。当我们强壮的时候,他们就是盘中餐。一旦我们虚弱了,他们就会用角杀死我们,再变成吃我们肉的狼。”
“明白了。”校尉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这个校尉显然不是一般人,居然能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关羽忽然对他产生了好奇,笑着问道:“祖文,看你的谈吐不像是个普通百姓,到像是一个世家子弟啊。”
“将军,我就是一个世家子弟。”校尉居然承认了下来,行了一礼说道:“在下不姓林,也不字祖文。在下姓王,字彦云。”
“你为何要隐瞒身份?”
“将军,我等乃是将军镇守娄烦时所募士卒,跟随将军几经征战。可我乃是并州人,我姓王。”
“姓王又如何?”
“主公也是并州人,我和主公不是一个王,但我离主公很近……”
“王允?”
“王允乃是我叔父,在下王凌。当日兄长王景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但那个时候我还太小,得不到兄长的信任。后来我找机会离开了王家想去投奔兄长,正巧遇到将军募兵,便直接来从军了。”王凌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关羽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沉声问他:“那你后来为何不说?”
“我哪敢说啊。”王凌苦笑道:“蓟县之战后我找到了兄长,但他已经入了射声营,我的身份就是他的污点。将军,世家就是这样,被推出来最好的那个必须是光鲜亮丽的。”
“现在为何又说了?”
“一来这是个机会,二来我听说兄长过世了,王家在冀州无人主持大局。将军,我追随您也有些年月了,权谋上的手段我是万万不敢在您身边提及的,请将军明察。”
“此战过后,你去冀州吧。”
“喏。”对此王凌很是无奈,他也是没办法了。这次出征前他刚和人打听过,王盖在这场大疫中病死了。现在王家老的不见人,小的又太小,他必须要站出来,不然王家就没了。
关羽想了想王凌平日里的表现,其实心中也有些不舍。王凌很有能力,二十出头能当上他亲军校尉就不是一般人。于是出言安慰:“我会手书一封,你带给主公。若主公不怪罪,你便回来做我的副将。”
“多谢将军!”王凌又惊又喜。关羽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能这般为他斡旋已经是天大的善意了。况且他觉得关羽乃是绝世武将,在他手下早晚有一天会名扬四海的。
两人又谈论了一些世家发展的事,草根出身的关羽还是很想更进一步的。虽然王弋对世家多方刁难,但世家这个问题根本避免不了。只要一个人有足够的志向并且才能和机会相匹配,就算他不想,也会自然而然形成世家。所以关羽还是很想知道世家是怎么运营的,他需要清楚如何避免主君的猜忌,至少在他心里三代之内不能出幺蛾子。
王凌聊了一会儿世家子弟的教育问题,呼厨泉终于将他的部众给收拢完毕。不过此时的呼厨泉依旧心惊胆战,不敢和关羽抗衡。关羽阵斩十几员将领太过惊世骇俗,让他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
关羽见到呼厨泉带着十几个人过来,大刀忽然抬起,一下子架在了呼厨泉的脖子上。
呼厨泉当场吓尿了,跪地大声求饶:“将军饶命啊!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跪下?”
“不用。”关羽制止了呼厨泉部将的下跪,冷声道:“你们愿意归降,但投降需要有个投名状。我将美稷城交给你们,你们将投名状拿过来。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说给你们就给你们。十日之内,你们在美稷城里得到什么都是你们自己的。如果你们进城之后胆敢背叛,我就煮了呼厨泉,打破城池亲手喂你们吃下去。”
“这……”
众部将左右看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关羽见状单手一压,呼厨泉立刻骂道:“狗东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城给我去抢?去杀?记住!于夫罗的第八个婆娘给我留着,不许动一下!”
“是是是……”众部将赶紧答应一声,转身招呼族人开始攻城。
这帮人打起仗来非常卖力,人挡路砍人,马挡路杀马,对同族下手一点儿都不犹豫。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是关羽的计策吗?
不,他们不仅知道,而且非常清楚。
但是铁打的王庭,流水的单于。匈奴人的政权更迭要比汉人更残酷。新王上位会将肥美的牧场留给亲信,旧王的亲信部族却会慢慢消亡。
他们必须成为新王的亲信,必须保证自己族人活着。
不仅如此,美稷生活的大多都是匈奴贵族,他们的财富难以想像。十天时间足够他们所有人都赚得盆满钵满了,这就是共同的利益。
在这种共同利益的驱使下,美稷成为了人间炼狱。
这些人疯了,他们先是对着城门堵塞的人群来了几轮齐射,然后疯狂劈砍着刚刚还在打招呼的友人,丝毫不留半分情面。敢有反抗的,他们会进行殊死搏斗,仿佛体内先祖那骄傲自由的血脉觉醒了一般。
他们心中甚至没有一丝畏缩。
确实也没什么好畏缩的,杀个汉人可能要面临问责,可杀个匈奴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真是悲哀啊……”
王凌一眼看穿了这场搏杀的根本,叹息道:“一族之悲哀并非成为鹰犬,而是生而为人却自甘成为鹰犬。将军,我等该如何行事?”
咔嚓!
关羽顺手一刀斩下了呼厨泉的头颅,淡淡的说:“在城外挖个坑,挖个大些的坑。”
“长……长平?”王凌闻言一惊,急忙问道:“将军可是欲学那……将军,此举对将军名声不利啊!”
“无妨。”关羽意味深长的说道:“凶名亦是名。”
“但您不是答应他们的投降了吗?”
“我何时答应了?”
“这……末将领命。”王凌忽然想到关羽确实没有接受对方投降,只是让对方去屠城而已。
屠城,王弋在军中明令禁止的行为。
关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钻了个漏洞,他没有让汉人去屠杀,而是让匈奴人自相残杀。
匈奴人也确实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原本呼厨泉只带了不到三千人,但是在这三千人的努力下,很快拥堵的秩序居然奇迹般的恢复,足足五千人冲进了美稷进行烧杀抢掠。
疯了,这些人将道德的底线抛之于脑后。
在自认为有汉军撑腰的心理下他们先是杀向了贵族们的府邸,杀光了所有的男人,拉出女人来随便找个地方发泄着自己的兽欲。
当他们骑在往日高高在上的贵女身上时,仿佛感觉到了这才是征服的意义。他们终于感受到了祖先们所向披靡的威势,享受着放纵所带来的快感,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将铁蹄踩在了自己人的头上。
等到这一波快感结束之后,他们毫不犹豫的杀掉了刚刚为了生存尽心服侍的女子。贵女已经不能让这些血脉觉醒的人产生新鲜感了,这些有文化的女人都太识时务,知道如何保全自己的生命,实在是没意思。
他们需要刺激,需要一份狂野来填满自己那燎原的欲火。尽管有些人身体的欲望已经得到了满足,但心中的欲壑是难以填平的。
有些人甚至连裤子都不穿了,软塌塌的一坨毫无生机。可他们依旧坚定的握着手中的刀子,去争抢每一个见到的异性。即便他们已经没了作为,依旧会扒光女人身上的衣服,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雄风。
有的甚至将这些女人穿在一起,拉成一排游街示众。或许此时生理上的需求已经不重要了,那种其他人羡慕的眼神才是能满足虚荣心的最佳良方。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着那些。游牧民族对底层人的压迫是可怕的,早就有人对上层人积怨已久。他们需要复仇,而这正是一个机会。
纯粹的杀戮往往伴随着纯粹的目的,复仇之人只想让对方死。至于死多少他们并不在乎,甚至死的是谁都不重要。
长刀在手,弓箭在背。一人一骑复仇的快感千年来从未减弱。仇恨的滋味是苦涩的,但它化作的力量是强大的。
这些人冲进仇家的宅院,不问青红皂白男女老幼,统统将其斩杀干净。
复仇之人同样是执拗的,当他们杀死仇家所有人的时候就会觉得仇家整个阶层都是仇人。官官相护、利益纠葛,他们都该死!
这一刻他们自诩为正义的使者,想要为和自己一样受压迫的人鸣不平。唯有杀光那些贪婪的人,才能让匈奴人活的更好。
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匈奴内部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英雄,可惜他们的所作所为背靠着的是关羽,而关羽并不想让他们成为英雄。
关羽选的这个时间很好。
十日,不长也不短。
这十日美稷城里的哀嚎声就没断过,火光更是常亮不息。
终于,放纵过后疲惫不堪的匈奴人带着于夫罗的第八个小妾前来寻找他们的右贤王,迎接新王登位,参拜大汉将军。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休养生息了十日的精锐。
王弋麾下的军队有个很有意思的潜规则,那就是所有的将军都想带着自己的部下去王弋治府走一圈。
原因无他,每当王弋看到身穿布袍的士卒都会于心不忍,都会想方设法为他们添置些装备。
作为参与过蓟县之战的军队,关羽的八百校刀手显然受过照顾,他们身上都穿了甲!
大坑终究会被填满,名将总能崭露头角,南匈奴则只可能成为历史长河中不起眼的一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