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遍布在徐州大地上,那一道道黑色烟柱犹如一条条恶龙,疯狂汲取着这片土地上的生机。
从西北辗转而来的汉子们或许是个顾家的男人,却绝不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他们有路不走,纵马踩踏着还在拼命生长的青苗。
他们有屋不住,宁愿风餐露宿也要点燃目光所及的村庄。
他们有人不杀,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将百姓变成流民,驱赶到城池附近,消耗城池的储备。
掩埋河道、污染水源、煮熟粮种……
抢来的农具被石头砸得粉碎,耕地的黄牛被宰杀充饥,男男女女扒光衣服驱赶到同一间屋子里,仅仅是为了给当地官府增加一些麻烦。
临走之时有的大聪明会留下些许木矛,他们相信总有一些人会心术不正,会拿上武器走上邪路……
一桩桩,一件件。恶行罄竹难书,罪孽不可饶恕。
可这些骑兵们却以此为乐,有些曲甚至联合在一起进行比拼,看看谁今日烧的农田更多,拆毁的房屋更多……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他们很少杀人,但最令人痛苦的也是他们很少杀人。
死亡的痛苦并不是不能接受,但流离失所的痛苦却很难让人负担。这些疯狂的骑兵们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让无数人从一个自由的百姓变成了无家可归的盲流,等待这些盲流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上山为匪,要么入庄成奴。
然而他们笑着,狂笑着!兴奋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美其名曰功劳,享受着同僚们的膜拜。
但更可悲的是,居然没有城池敢于制止他们,敢于剿灭他们,甚至都没人敢于反抗!
雪亮的马刀一次又一次斩断名为抗争的意志,同时也斩断了徐州百姓们生的希望。
官军多次失利,百姓日渐麻木。可笑的是居然有人察觉到了这帮匪兵竟然军纪严明?
是的,当流民们聚在一起痛骂那些骑兵不做人的时候,有人惊异的发现那帮人很少主动杀人,也从不对女子动手动脚。他们只是在进行着破坏,纯粹的破坏。
人性中可耻的一幕出现了,流民中居然有人自发的成为了这群西北野狼的信徒。这些人渴望拥有军纪严明的军队,甚至渴望成为这样的军队。他们开始自发的为那些骑兵洗刷罪名,乃至于不惜搬出了鬼神之说,将所经历的悲剧归咎于自身,认为骑兵是上天派下来惩罚他们的勇士。
人性的复杂永远多过于物种的多样性,有人宣传就有人相信,有人相信就有人笃信,有人笃信就有人视之为信仰。
随着流民越来越多,影响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有些人主动拆毁了自己的房屋,焚烧了自己的良田,只求上苍给予惩罚的时候能轻一些。
或者……让执行惩罚的使者能轻松一些……
徐州官府为此焦头烂额,发布了无数告示解释那些人就是河北派过来的匪兵!是贼人!遇到了能跑就跑,能杀就杀,千万不要相信什么上天惩罚的鬼话。
然而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当他们对官府提出质疑的时候,无论官府是对是错,都已经罪无可恕了……
质疑官府的声音愈演愈烈,大有发展成邪教的趋势。田豫发现这一切之后果断下令让士卒们互相通知,回到朐县集合。
这种事他掺合不了,也不可能和那些流民组成联军,支持他们推翻徐州的官府。原因无他,他们只是一支没有后援的骑兵,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以后的事就不是他要管的了,至于是官府镇压了流民的暴动,还是流民攻陷了官府都和他没有关系。散落的灰尘自己爬上棋盘成为了一个没有用的棋子,双方的棋手都不会待见。
田豫还要继续去寻找张辽,他听到了一些传闻,已经有了目标。
另一方面,张合也准备撤回朐县了。准确的来说若不是不允许,他都想直接回到冀州。
在海西的发现让他感到恐惧,整个海西县已经百姓了,大片的盐田被建造起来,规模难以想象,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边。
张合感觉袁绍已经疯了,天下百姓确实缺盐,可一旦这一批盐流入市场,以他贫瘠的商业思维,觉得王弋除了压价别无他法。
这大概就是最典型的无知者恐惧论,海西的盐田的确很大,但张合根本不理解这些,不清楚这些盐田一年的产出都不够袁绍自己消化的。
他应该再往南,只要再往南一点点,再走上几百里就会发现袁绍隐藏在徐州真正的杀招。
王弋其实开了一个不太好的头,他的强势崛起使得天下所有诸侯都在研究他的一举一动。世人可以说袁绍轻视王弋,却绝不能说袁绍蠢,况且他也没有真的轻视王弋。
在海西县西南方的淮浦县,那里也没有种田为生的百姓了。或许袁绍不知道辽阳的存在,但他却在那里实打实建造了一座铸造之城。无数从各地征调来的工匠在这里日夜锻造,为袁绍打造出各种各样的杀戮利器。
然而世间之事就是这么有趣,曹操注意到了王弋科技的力量,却没有在意产量这个因素。相应的,袁绍注意到了王弋的产量,却对王弋的科技视而不见。
这也不怪两人产生这样的分歧,袁绍认为只要人够多,套上甲胄就是精兵。曹操则认为兵贵精而不贵多,能打会打才是好士兵。
既然说到了曹操,那就不得不提他最近干的一件大事,他屠了一座城。
郦国县,人烟寂灭,鸡犬不留。导致这种情况的直接原因是一个人——臧洪。
臧洪是出了名的保汉死硬派,他认定的理念绝对不会改变。原本臧洪很看好曹操,但因为曹操迟迟不立新帝却霸占着洛阳使得臧洪极其不满。
由于张邈首鼠两端,臧洪对他也很不满。张邈的弟弟张超为了调和兄长和挚友的关系,让臧洪去防守郦国县。
这本是一个妥协的办法,没有人会认为郦国能遭人攻击,让臧洪去防守只是为了不让他和张邈见面而已。
然而最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曹操选择了东线进攻,一日打下析县,再一日便来到郦国城下。
历史上臧洪就是个死硬的人,面对围攻死不投降,最后差点被饿死在防守城中。
可惜这次来的不是袁绍,曹操也不会跟他一次次的劝降。
曹操只劝降了一次,放言:如若不降,屠尽郦国一个不留。
但臧洪拒绝了……
夏侯兄弟的战斗力毋庸置疑,臧洪连三天都没坚持到就被夏侯渊找了个机会一箭射死。
曹操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没有因为臧洪的死而放过郦国百姓。全军杀了五天才完成他的命令,而他的下一站就是宛城,他势必要抓住张邈!
像曹操这样亲力亲为的人主已经不多了,同样领兵在外的还有袁绍。不过袁绍此时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还在军营中装死,他还没有收到儿子的信,也不知道徐州的惊变。
袁绍虽然没动作,和袁绍正在对峙的张飞却因为一件事非常头疼,他可是在执行计划的。
张飞想要打下虎牢关的计划实行的非常不顺利,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而且是个要命的大麻烦。
王弋终于迎来了他募兵以来信任士卒的第一波兵变,河北军幽州部兵变了。
张飞已经要疯了,他算得上是王弋最信任的将领,麾下士卒也是王弋最信任的士卒,可兵变就发生在他的手下,以后他哪还有脸去见王弋?
造成这种局面都是因为那个姓高的脑疾患者,或者说……那两个姓高的脑疾患者!
张飞猜到高览不会那么老实,为了支援高览,他派出高顺前去搜寻高览的行踪。
高顺确实不负所托,很快就找到了那五千人马,但是他回身就把高览给砍了。高顺给出的理由是高览丧心病狂的造了一个巨型蓄水池,掘开后整个陈留不会有超过三成人能活下来。高顺当场剥夺了高览的兵权,高览则奋起反抗,想要将生米做成熟饭再说。
事实证明武艺好真的很重要,高顺一手拿着军正的号旗,一手持剑直接将高览给剁了。
俗话说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高览那种粗旷豪爽的人手下也多是些义气之辈,当场就要干掉高顺给高览报仇。
做为军正高顺也没惯着毛病,他麾下那些死气沉沉的士卒立即将想要造反的人围住,砍了一千个多才收手。
叛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冰冷的刀子让高览麾下那些士卒清醒的明白那面军正大旗到底有多少含金量。
想想也对,打不过你怎么能管得了你?
让张飞头疼的地方就是高顺的处理方法,一来高顺实在是太激进了,他也没说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将张飞的副将说杀就杀了。二来高顺居然没有剥夺那些士卒作战的权力,提出接管高览留下来的指挥权,指挥那些士卒继续作战,将陈留以及虎牢关给打下来!
张飞有些不明白,高顺是真疯了还是不怕死?就不怕晚上有人摸进他的帐篷给他来上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