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敢问上京城是有何喜事?满大街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啊!”一个清冽的少年声音响起。
连着几日的大雪,忽然放了晴。繁华的街头巷尾处处人头攒动,循声望去,倒是三个着装打扮简朴的异乡客,其中一位年纪十六七的少年颔首询问着。
“哟,几位是外地刚过来的吧?几位有所不知啊,我们上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每大雪时节便会由三公子主持,来一场比试。”说着,这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此时在客栈门前扫雪,他拿手指了指不远处,“您瞧啊,这个新建不久的小台子便是用来打擂的。”
三人中的长者,年纪半百,发鬓半白,不过脸上不见半点沧桑之态,发鬓齐整,一双眼深不见底,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他身边站着个子纤小的小少年,再往右便是刚刚问话的少年了。两人皆眉目如画,光论相貌,堪比贵族家的公子哥了。
“三公子是何人?”小少年糯糯小小的声音似是自顾自的嘀咕。
小厮笑了笑,说道:“远客们有所不知,三公子并非是一位公子,而是三位。都是达官贵人,性情相仿,个个才情了得,一来二去的,上京城的年轻女子便都着了魔,也不知道是从何时传出来这么个叫法,我们便都这么叫了。”
“哟,瞧我光顾着自说自话,怠慢了三位客人,快请进快请进。这上京城的化雪天可冻不得。”小厮伸手作揖,示意三人进客栈。
这一条街走下来,叫卖声、市井争执不休,摊子上摆着各种小吃,多是在别处见不着的。饶是眼前这个男孩已十六七岁的年纪了,也觉得惊奇。
“阿满,要不我们去街市去转转?你定是饿了的。”少年微微一笑,喜悦快要从眼角溢出。
“我不饿,不去。”小小的另一位少年邪邪一笑,“尧哥哥自己想去,又诬赖到我头上!”
说着,三个人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进了一间上等客房。
“人小鬼大,你们都去走走吧。这次来也好好看看。”为首的长者下一句压低了声音,“近来有风声,你们可以去打探打探。另外,注意安全。尧你一定要保护好阿满。”
“知道了师父,阿满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尧哥哥一会儿许是顾不上我了。”说罢阿满转过身拍了拍尧,笑着挑眉。
忍无可忍,尧抬手赏了阿满一个脑瓜崩,懊恼不已:“臭丫头,你可是我含辛茹苦拖家带口养大的,现在大了点就处处和哥哥作对!”
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满满的笑意。可他们知道,如若不这样,师父一路上都会愁眉不展。
今年上京的雪比任何一年都大。还没出门,鹅毛大雪又簌簌落下。
“尧哥哥,我想玩雪。”
“外面太冷,等天晴吧。”
少女阿满怔怔地望向窗外的上京街,雪愈发大了,不少贩夫走卒收拾东西要回,不过一刻,原本喧哗的街景一扫而空,似乎从未有过那般热闹。楼下的馄饨摊支起了棚,远远望去,热气腾腾,竟有些想吃。
上一次吃馄饨是什么时候来着呢?愣愣出神的水瞳泛起丝丝泪光。
“阿满。”尧把双手轻轻搭在少女肩上,温柔地安抚她。
“我想吃馄饨,我饿。”阿满将脑袋靠到尧的手臂上,撒起了娇。
雪小了一点,路上的积雪本就厚实。只见从客栈里出来两个少年郎,雪上的脚印一深一浅,两人直直走向那家馄饨摊。
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头上一方深蓝帕子将长发盘起,见两位客人,从凳子上站起,一边加了把火,一边笑盈盈地招呼道:“两位小客官,可是吃馄饨啊?”
阿满看着妇人,表情微怔,不过七八年时光,眼前的女人变化如此之大。她依稀记得那时,这个馄饨摊是两夫妻经营的,男子模样傻傻的,但做的味道倒是极好,如今看来,莫不是个苦命妇人……
一旁的尧开口点了三人份的馄饨,阿满的胃口一直不大,可是他自己在长身体,也不知两碗够不够。
“尧哥哥,”阿满轻唤一声,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怎么?
尧有种不祥的预感,会有什么事情让阿满这丫头幸灾乐祸?
果然,阿满下一句是:“我突然想起来,钱没带。你回去拿!”
……
“先吃完。”尧看着另一头已经下锅的馄饨,感受到了香气。此时肚子很配合的叫了两声。
“人家一妇道人家,这么个天气还营业,若不是家中困顿,只为钱财谋生计,怎么会如此啊?”阿满叹气。
“是啊是啊,可怜。我现在立马回去拿钱。不仅如此我还要偷偷地多给她一锭银子,来展现某位小姐的菩萨心肠。”尧起身又给阿满弹了个脑瓜崩,这是把咱们自己当善人堂的了,看见个可怜人家就要施舍,一路上都如此。败家!
尧忿忿离去,虽然离得不远,但是一回头看见阿满冲自己轻笑摆手,真的是气死!
妇人端上来三碗馄饨,才意识到客人已经走了一位,她瞧了瞧端坐着的阿满,不确定地问:“小公子,你兄长还回来吗?”生怕是浪费了这吃食。
“来的来的。老板你可知上京城最大的酒楼和赌场在何处?我和哥哥刚从外地来,对上京一点都不熟悉。”阿满接过一碗馄饨,左手拿起勺子,接着她往勺子里倒了些醋,右手用筷子夹着馄饨蘸醋,这才一口吞下。“啊,好吃!”
妇人呵呵笑出声。阿满狐疑地望向她。
“小公子别见怪,是我唐突了。只是不曾想还会见到这种吃法。”说着她移过了脸,仿佛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那时她还刚接手馄饨的生意,一开始她总是手忙脚乱怕自己做不好。常有两个小孩来光顾他们,两个都是俊娃娃,一男一女,看穿着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每次都说不用找回银子。那会儿,她也幻想以后能儿女双全,和那两个孩子一样善良可爱……
思绪拉出去太久,妇人一回神,只见折返回来的尧已经坐下开始吃了。
“好吃,这馄饨是不错。怎么上京城的一个馄饨都这么好吃?”尧眼睛都没抬一下,捞完馄饨,端起碗喝汤。不一会儿,一个光碗就被随意摆到一边。
“饿死鬼投胎。”阿满面无表情看着尧,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上京最出名的酒楼是聚香楼,赌场嘛,我一个妇人家倒是不太清楚的,不好意思了。”妇人说。
阿满和尧对了个眼神:明白了吗,晚上去吃大餐。
尧缓缓点头,心情大好,第二碗馄饨也是扒拉两下就解决完。
“结账!”尧趁着妇人不注意,将一锭银子扔进扁担里,晚上收摊回去她应该是能发现的了。
雪不见停。
阿满正准备走,只听见身后的妇人似是自言自语:“这小公子真是眼熟。”
凛冽的风刮得耳朵疼。
“尧哥哥,春天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