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四下里开始翻找着什么,她神情严肃,整个人僵直着身子。叶倾冉其实已经看过了,整个营帐里并无其他的杂物。试想,那些人有意折辱她们,怎么会放置着衣物呢?衣不蔽体,身着羊皮,这是女子莫大的屈辱了吧。
叶倾冉终于理解了罗姑姑所言的,战,争的是江山天下,乱的是百姓人家。乱世之中百姓苦,而女子则最苦。
现下不是乱世,可阴谋阳谋,最先牵扯的竟是女子。
青霜并没有找到可以盖住那些女子的衣被,垂着头不说话,过了很久她红着眼问道:“叶小姐,我们要带她们出去吗?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啊。”
叶倾冉看着她,眉眼间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那轮月亮。她摇摇头,轻声道:“我们做不了主。”
青霜情绪激动,说道:“为什么做不了主?您现在让外面那些畜生都昏死过去了,我们只要将她们带出去不就可以了吗?她们能离开这里就不用受此委屈。”
叶倾冉背过身去,她打量了一下,这里共有九个人。她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青霜又开口:“我和紫电可以一次救四个,我们来回三趟也能救完了。叶小姐,您带我们来不就是为了救人吗?你看这些女子,最严重的体无完肤,真不知道她受了哪些罪。属下自知叶小姐有主意,可是现在不是营救的最佳时机吗?”
叶倾冉叹了口气,她紧皱着眉,在青霜看不见的地方,神情复杂。不是的,没那么简单。军营里有女人,本就不符合军规。被发现是要军法处置的。如今四方皆太平,没有战事,掳掠妇女与打家劫舍无异,骁骑营是护城军,那就是罪加一等。更何况,这些女子并不是普通人家,她们都是百官里品级不低的门户里出来的。天子门生蒙受奇耻大辱,但凡其中有一个在朝堂上说话响亮操纵实权,此事就不单单是骁骑营的罪责了。
若是骁骑营中有人以权谋私,此人不仅目无法纪,还蓄意挑动事端,那么他心中决不止于折辱百官。守着上京的城池,如果是骁骑营统领,拥兵三万,在知晓事情败露后会遭到朝臣口诛笔伐,更甚者会以骁骑营拥兵自重目无朝廷参奏。那么,只会发生两种可能。第一个可能,骁骑营统领并不知情,朝廷将骁骑营里目无朝廷的几个角色抓住严惩,此事就告一段落。当然,被牵连的百官有异议这是另外一回事。第二个可能,掳掠军妓根本就是骁骑营统领所授意的,那么他怎么会坐以待毙呢?自古拥兵自重者,大都低调做人,稍有不慎,就有人弹劾。兵权与军权,比在朝堂上斗得唾沫星子横飞来得实在多了。眼红者不在少数,尤其是骁骑营,上京城的卫军。
不过,单单一个骁骑营统领,如若没有一丝兜底的保障,他怎么会做如此荒诞离奇的事情呢?只要不是人有病,那就是有阴谋。
金国。关押贵女们的帐子上有着金国的天蛾图腾。那就是说,金国插手了此事。
内忧外患,国家分崩离析,祸起萧墙。叶倾冉大约粗略浏览了一下近十几年来,当今大楚帝登基以后,国库拨款多用于修造宫殿和高楼。大楚帝似乎热衷于建造庙宇,上京城有四座,每一座都是修建得富丽堂皇。
而由于近几十年来,风调雨顺,百姓的生活富足了一些,有大臣提议从百姓身上多纳税,以充国库。这是因为,国库告急。而原因呢,正是由于大楚帝在位期间不断地招收士兵,全国处处都在招兵买马。
原本大楚帝的上位就是起兵所得,他本人忌惮兵权,当年杯酒释兵权,不少出生入死的将领或被贬,或者致仕。如今在朝中有点声望的武将屈指可数,叶震算一个。至于骁骑营的统领王兆,只能说是一个中规中矩并不出众也没什么威望的人。那为何要此人担任骁骑营呢,这也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选一个上下皆不服的人统领重要职位,就算有异心,也不会有人响应。
大楚帝不仅花重金修建庙宇,前两年更是开设了平准仓。大部分银两花在粮食上,可是近年来百姓收成好,就连天象也好好的,并无灾害之兆。大楚帝不求余力地扩张军队,又四处购买粮食。原本朝廷中就是重文轻武,而现在国库用度竟大半给了军队,这也导致了大楚如今的朝廷哀怨不断。户部认为白花花的银子无缘无故地拨给军队,实属浪费钱财,近来不少文官上奏请求大楚帝缩减军队,开源节流,以供国库。当然,皇帝的想法怎能被人左右,大楚帝置若罔闻,对文官的抱怨看在眼里,可他丝毫不为所动。
是以,其实大楚的朝堂上早已有分歧。武将没有话语权,文官频频联合上奏,弄的鸡飞狗跳。
如若此时,金国借此事大做文章,让骁骑营做出不轨之事,蒙羞文官脸面,那么积怨已久的朝廷纷争一定会被挑起来。
如果叶倾冉真要在今日把人就出去,那么骁骑营得知事情败露,估计立马就会想对策,而他们又不可能通知朝廷,此事兹事体大,讲究证据。告诉赫连赦,他也没什么办法,大楚帝不喜皇子参政。叶倾冉认为他平等地猜忌每一个儿子。毕竟,当年他就是以一个平平无奇不受人注意的落魄皇子发动政变得下的江山。
打草惊蛇只会使对方做出反应,到时候一丝证据都没有,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就没了。
“不可操之过急,我们要从长计议。”
叶倾冉思索了良久,她总算理解了师父经常说的遇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青霜整个人不对劲,她的脸上浮现出不可言说的落寞神情。她像是陷入了回忆,嘴里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叶倾冉自然没听见。
“可以救的。为什么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