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叶倾冉有幸能寻上显赦的世家,于叶承宥是极好的。朝中凭借裙带关系身居高位的可不少。刑部尚书范贞提拔了小舅子为刑部侍郎,大理寺上上下下的官员也或多或少是范家的姻亲。无独有偶,吏部尚书李世德也把他夫人家的侄儿扶上了台。
叶将军出身于草根,以军功受封,自然是没有什么人脉在的。文臣在朝廷推举官员时总是一呼百应,这位是谁谁的门生,这位是谁谁的表亲,凡是在朝为官一般都会行个方便,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回我助了你一力,下回可要支持我一次。短短十几年,大楚朝堂关系盘根错节,以穆国公府和宰相刘道为首,分为两大派别。双方文臣又有许多是往日同窗,因此即便是不同立场,也不会把事情处理得太难看。
叶倾冉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突然摸到了一个黑色小瓶子,她思考片刻,压根忘记装的是什么。像这种人多复杂的场合,叶倾冉心中始终带着戒备,万一有什么情况呢?因此,在下人通报即刻出门以后,她迅速在柜子里翻来翻去,拿了一包解毒药。此药是白色粉末,可提前在水中加入,药效维持在两个时辰,可保两个时辰内不会被其他药物影响。自然只是针对一些常见的迷药。
皇宫中守卫森严,刺客应当是进不来的。可是叶倾冉早有听闻,诡谲多变的后宫最是能出幺蛾子,人太单纯吧,有时做了替死鬼,命已归西都不知道是谁害的。
檀儿着急忙慌地替叶倾冉取了雪狐斗篷外套,她的眼睛眯成月牙一样,嘴角的笑容更是压不下去。
“小姐,我们要走了!快先穿上这个,外面冷。”
叶倾冉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才想起檀儿也只是个小孩子。进皇宫这件事,于大部分人而言,是一辈子也实现不了的。即便人走到宫门口,再想往里踏一步,侍卫能将人直接扔出去。
叶倾冉心道,没有人能抵抗得住权势和金钱,哪怕是见识一眼都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痒痒。
出了门,叶府大门前停着两辆马车。
叶倾冉看到叶夫人抱着小儿子上了第一辆,正思索着自己是不是不用和她同一辆车,两人没啥感情,硬是坐一起怪尴尬的。就像上一回去沈梅苑,还是有人打圆场才不至于面面相觑。
正当叶倾冉出神,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小冉,过来。”
叶倾冉抬头循声看了一眼,叶承宥已经在后面那辆马车前头,他今日穿着青色的貂裘,宽大的肩膀撑起黑色的鹤氅。叶承宥的手被冻得通红,他在外面待了太久,身上的鹤氅还是叶夫人吩咐下人方才拿给他的。
叶倾冉小跑几步,来到叶承宥面前,她笑道:“哥哥你一早便出去,怎么样,热闹吗?”
叶承宥原先想伸手摸一下叶倾冉的鼻子,可他不知为何僵住了,手掌停留在空中,他局促不安地握起拳头,手指揉错了一下,说道:“人非常多,稍微不注意鞋子都能踩飞二里地。”他心情很好,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被人敬仰欢迎。
叶倾冉注意到叶承宥被冻的手指,示意赶紧上车。叶承宥叫车夫拿了凳子,自己先上去,随后向叶倾冉伸手:“来。”
叶倾冉握着叶承宥的手,后者一个用力,叶倾冉整个人仿佛被提起来。掌心的温暖让叶倾冉觉得很舒服。
叶倾冉体寒,每到冬天双手双脚都和冰块一般。即便是汤婆子也捂不热,没想到叶承佑的手这么暖和。
“怎么了?”叶承宥问。
叶倾冉双手都贴到叶承宥的手掌,一只手在手心,另一只在手背,暖烘烘的,和烤着火一样。
在车厢内坐定,叶倾冉仍是抓着叶承宥,她笑着说:“真羡慕哥哥,小冉每到冬天手和泡在冰水里一样,我都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没有血脉在流。”
叶承宥自然一早就察觉到她的手很冰,他闻言又搭上了另一只手,将叶倾冉的小手包了起来,他神色黯然地问:“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叶倾冉顿了一下,人体的经络穴位都是经过血液流通的,如果血液流通不畅,那便会导致流速缓慢,导致血虚、气虚。她想了想,说道:“或许是我气血不足吧。”
叶承宥点头,表情很认真,握着叶倾冉的大掌用了用力,说:“那回头我让人请名医给你看看,调理调理身体。府上的名贵药材也是不缺的,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叶倾冉笑着应允。接下来他们二人陷入了沉默。叶承宥只是握着叶倾冉的双手,时不时搓两下问她还冷不冷,他的面庞有了一些成熟男人的样貌。
叶倾冉心中想,终究是错失了兄长自青涩懵懂到成熟稳重的年月。两人这么久以来也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原本应该兄妹情深无话不谈,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小冉,进宫以后男女会分席。你到时候便去找敬家小姐。”叶承宥说。
叶倾冉抬头望着他:“那母亲呢?和我一起吗?”
叶承佑轻笑:“不一起。官员携家眷一起饮酒,子女们则是在另一个厅里。”
叶倾冉眸色一闪,男女分开,那她是不是不用看见赫连赦了。真是好消息,她真的不想见到他,就这么决定了,她一会儿在席间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到宴会结束,绝不引人注目。
一路叶倾冉又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叶承宥和赫连赦怎么关系那么密切。
不问不知道,原来赫连赦就是当年那个人?
七岁那年她好奇心害死猫,听到奇怪的声音响起便去小巷子看了一眼。这一眼,直接让她晕过去离了上京七年。
她随身佩戴的流光玉,让赫连赦捡了去。
“那三皇子把我的流光玉如何了?”叶倾冉严肃地问。
叶承宥愣住,他回忆起当年,看见叶倾冉的流光玉心痛不已,急急忙忙跑出去了,事后也忘记去问赫连赦玉的下落。
“流光玉还在赫连赦手里?”叶倾冉两眼一黑。
叶承宥瞟了一眼车帷,好像怕有人听见,压着声音道:“小冉,三皇子的名字以后不许直呼。”
叶倾冉皱眉,她冷笑一声。
弄了半天,是赫连赦。
这么巧?七年前自己不知为何被袭击被迫离开上京。七年后又因为师父要为赫连赦做事带她重新回来。
好,好,好!
无巧不成书。她倒是想看看这是个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