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都市繁华,永宁坊亭台楼阁格外讲究,红木高台,各式各样的建筑巧夺天工。上京不少坊街都以整齐划一为主,唯独这永宁坊,楼宇不拘泥于传统,建筑风格融合了胡人元素。
马车一进入永宁坊,叶倾冉便察觉到了差异,她将脑袋探出,被眼前的一座座楼台所震撼。红墙黛瓦,以金黄色屋檐为镶边,各家酒楼门口都摆着巨大的金狮子,不需打开帘子也能闻到扑面而来的一股浓浓的酒香。
“为何酒楼建造成了花园?”叶倾冉感慨了一下。
永宁坊的每一家店铺,占地面积极大。此时马车停靠在路边,门口两排小厮招呼着客人,可身后却不是酒楼。叶倾冉顺着里面看去,竟是一个大花园。
“入了这个花园,便是酒楼了吗?不是,上京城寸金寸土,这些老板都这么财大气粗?”她不禁佩服,这么大手笔,光靠营业酒楼能回本吗?
念来生哼了一声,他的眉间带着几分嘲讽:“不过是故弄玄虚。这些地方早十几年前说是凶煞之地,因此请所谓的高人看了风水,从此永宁坊稍微有实力的老板都对名下产业的建筑格局重整。”
叶倾冉点点头,她跟着念来生下了马车,一落地就发现这边种植的树木也很独特,桃树、枣树、银杏树、石榴树、罗汉松、海棠树交错种植,排列似乎有规律,除了树木,也在一旁摆上了各类花卉,如佛手、君子兰、麒麟掌、龙骨以及茱萸。
这些都是叶倾冉能认出来的,总而言之,看上去这家酒楼的老板确实很信风水。所有的树木花草都是阳气最盛的镇宅之物。
“念公子,您来了。”
不远处有个女人招呼着,叶倾冉抬眼望过去,只见得一个妩媚性感的女子款款深情地盯着念来生。
“玢娘,求凰阁初一不会不营业吧?你怎么出来了?”
念来生的语气里透着几分调侃。叶倾冉扫了一眼他的脸,见他勾起嘴笑。
玢娘迈着轻盈的碎步向他们走来,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只不过她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人完全忽略了她的不快乐。
“求凰阁怎么敢歇业啊?瞧念公子说的。”说着,玢娘转过头打量着叶倾冉,从头到脚,从上到下,她的眼里充满着惊艳之色,笑着问:“这位是?莫不是新的红粉知己?”
念来生的笑容有点僵,他深深看着叶倾冉的脸,语气变得很严肃:“玢娘,她不是水中浮萍。”
玢娘的笑意一直挂在嘴边,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一双狐狸眼含着笑意,水光涟涟,她的语气正经了些:“恕玢娘冒犯了。念公子今日是……”
玢娘看了一眼叶倾冉,又望着念来生,后面的话不说了。她笑而不语,一双妩媚的眼睛有着别样的风情。
念来生淡淡地回道:“今日就来吃个饭,我朋友吵着要来看看求凰阁。”
叶倾冉脸色一变,嘴角向下拉。她忽然觉得胸口闷,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寒气。
玢娘饶有兴致地观看念来生和叶倾冉两人之间的相处,笑着道:“念公子,玢娘先失陪了。今日,紫玉有客人在,公子找星儿姑娘伺候吧。”
念来生一愣,还未来得及思考玢娘说这话的用意。叶倾冉整张脸黑了,她的牙齿死死咬住唇,潋滟的杏眼说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
玢娘告辞,她却是往外走。念来生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脸上的笑也逐渐消失。
他轻声细语地说道:“别生气。念来生就是这副样子。”话音刚落,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呼吸一滞,耳朵红的像成熟的桃子。
叶倾冉的嘴角抬不起来,她一直盯看念来生,这双温柔的眼,好像看着谁都是如此温润柔和。
良久,叶倾冉退后几步,她假惺惺地说道:“念公子的红粉知己想来就藏在求凰阁内了。今日见不着,念公子可觉得遗憾?”
念来生轻笑一声,满眼都是叶倾冉吃味的表情,这样的她,意外的可爱。
“快点进去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那位紫玉姑娘。”叶倾冉冷哼道,双手捏成拳头,径直朝前面去了,她再也不想和念来生说一句话。
求凰阁花园处,有三个亭台水榭,池水清澈见底,犹如一面镜子,连空中一掠而过的飞鸟也能看个明白。离得最远的一个亭子里,正坐着一男一女,亭外的丫头正抱着琴前去复命,看样子他们要抚琴。
“走过头了。”
念来生在后面对她说道。
叶倾冉脚步一顿,旋转半周,她面目表情,不情不愿地走回去几步。
念来生宠溺地看着她,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他道:“你这模样,像只倔强的小猫。别瞪我,你现在的样子真该去那边的池水照一下,像只张牙舞爪的野猫。”
叶倾冉鼓着嘴,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念来生实在是太讨厌了,可是自己却没有办法不理他。
“野猫挺好的,至少生气了还能咬人、挠人。”叶倾冉嘟囔着。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听见玢娘提及自己是念来生红粉知己时心中窃喜;为何反应过来念来生不止一个红粉知己时心头泛起阵阵酸楚。
这便是喜欢一个人吗?
情绪难以自控,不在一起时日日思念,在一起时动不动会生气。
叶倾冉觉得这也太可怕了。她好像变得很奇怪,自己明明算得上冷静,现在却像个疯子。患得患失,一颗心七上八下,走在街上总是在意别人的目光,生怕念来生被别的女人觊觎着。
念来生和她,到底算什么呢?她在介意什么?
对,她想起来了,他方才说的是“朋友”。
转念之间,叶倾冉缓和下来的心情又被点爆了。她自顾自地往求凰阁一楼大厅走进去,上前招呼的小厮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她瞪了一眼。
“姑……姑娘。”小厮傻了眼,这位姑娘穿着华丽,气质卓越,比起求凰阁姑娘的千娇百媚,她清冷得不像话。
叶倾冉就往那一站,小厮原先想要赶她出去,结果他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说不出口。
念来生不紧不慢地跟上来,对小厮说:“她同我一起来的。”
小厮道:“念公子,原来是您的朋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午时刚过,求凰阁虽以优伶冠绝上京,但后厨的手艺与皇宫御厨相比不遑多让。
单纯来求凰阁吃饭喝酒的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他们会让姑娘在一旁弹琴奏乐助兴。
多数纨绔皆是如此。
“姑娘,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其间隐隐约约透着浓浓的惊喜。
念来生别过头,身后走近了一个气势凌人的身影,待他看清那张脸,念来生的眉头紧锁,眼神不再柔和。
叶倾冉挑眉看向奚珏,带着疑虑和戒备。
“姑娘不必拒之千里,奚某并没有跟踪你。缘分使然。”
奚珏的眼神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他对叶倾冉有着很浓的兴趣,并不需要遮掩。
奚珏满面春风,褐色的瞳孔充满神秘,英挺的眉眼带着几丝狂狷,他有些疲惫地抬起眼皮,昨夜宿醉醒来,身子还很不舒服。
叶倾冉不喜欢他,奚珏像只豹子,看上去就很危险。她敷衍道:“什么缘分,孽缘吧?”
奚珏大笑,直勾勾盯着她:“那就是有缘,姑娘可否赏脸一起吃饭?”
念来生来到她跟前,温柔地看着她,冲她微笑,好像是在让她放宽心,不必害怕。
叶倾冉心里哪还有什么火气,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快走,这人听不懂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