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容明显一愣,一时语塞。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皇子的身份有几分了解,没想到就连这种事也那么清楚。
他努力压下胸口的闷气,侧过身半拉耸着眼皮,漆黑的眸底闪过暗芒。
“赫连赦,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一定带你出去。”阿满弯下腰,拾起地面上干巴巴的馒头,上面蹭到了灰。
她的声音平静,目光坚韧又温柔。
阿满的视线穿过微光中透进来的尘土,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被定格住了。
“要变天了,我们得抓住机会。”
湿漉漉的楼梯走廊上,阿满正拿着拖把,她刚要接着拖干,楼下闯进来一个妇人。
来人气势汹汹,走进沁香楼的大门时,守在柜前记账的由恩快步上前打算拦住她。
不料,妇人一个巴掌就把由恩掀翻在地。响亮的巴掌声犹如一道晴空霹雳。一时间,不光是阿满,另一楼擦着栏杆的阿容,还有两个手里抱着换洗被褥的丫头都被这架势给震撼到了。
众人呆若木鸡,一个个眼睛瞪大。只有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的由恩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由恩长得仪表堂堂,高挺的鼻梁右侧被打肿,嘴角边隐约也挂上一丝淡淡的血红。他害怕地想要往回爬,却被人一脚踩在膝盖骨上。
妇人的衣着朴素,洗的发白的棉裙上还留着几个新打的补丁。仔细看,她的眼睛很美,无奈眼眶里充满血丝,眼睛下乌青,眼角的皱纹垂落。
她的皮肤上紧勒着无数的横纹,脸上透出无比的绝望。
由恩被她的脚踩得死死的,见妇人的模样,得知这是来寻人的。他试着用商量的语气道,“大娘,您要找谁啊?先放过我,我帮您看看。”
妇人冷眼瞄了他一眼,缓慢地抬起脚,她的眼睛仿佛失去了光彩,如同枯槁的树木,带上死气。
她的目光在看向阿满的时候猛然亮了一下。随后,妇人疾步冲向楼梯,眼看就要撞上呆愣在原地的阿满。
一时之间,阿满没来得及反应,右手被人一把拽起。她失神了半晌,直直盯着紧紧拉着她的手瞧。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躲?”阿容一脸不耐烦地说,眉间的皮肤紧紧皱成一团。
妇人似乎也没想到,她原本想要教训一下这个看着容貌娇俏的小姑娘,谁知自己却扑了个空。
她狠狠瞪着阿容,大声咒骂起来,“你们这些下贱胚子,只知道狐媚的玩意。”
她骂完就要上手,又向着还没站稳的阿满冲了过去。
此时一只有力的胳膊从后面拉住妇人,妇人发火,正要回头大骂,还没来得及开口,直接被卡索从楼梯半中央扔了下去。
妇人惨声尖叫,仿佛能听见自己臀骨裂开的声音。她原本蜡黄的脸变成毫无生气的白,巨大的痛觉令她闭紧双眼,嘴巴也惊呼连连。
卡索走到阿满边上,视线停留在揽着她的臂弯上半刻,思索了一会儿才问,“没事吧?”
“没事。”阿满眨了一下眼,看着像是惊魂未定,面色并不好看。
卡索点了一下头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地下了楼梯。由恩见他下去,瞬间有了底气,挺着腰拐着走近妇人,冷哼道,“卡索哥,这个女人直接扔外面去吧。”
妇人支撑起身,像是找回了自己的灵魂,喘着大气道,“畜生!畜生啊!狗男人为了外面的臭婊子把家里的牛都给卖了,你们这些天杀的龟奴野鸡,我要跟你拼了!我要杀了你们!”
卡索冷着脸,下颌线紧绷。来沁香楼闹事的人并不少见,这样子的麻烦事几乎每天都能在青楼看见。
妇人狰狞的面孔流下泪水,一连串滴落在她棉裙的补丁上。她应当是绝望的,愤怒的,骨瘦如柴的身体抖动成筛子。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烧了这里!”
卡索面色铁青,冲着赶过来的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打手抬起妇人就往外走。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烧了这里!”
妇人大吼,几乎是要把自己的嗓子给喊破。
声音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严寒的冬日清晨。
阿满有些心不在焉,很奇怪地看了一眼阿容。
“看我做什么?不用谢。”
他手里攥着一块半湿的抹布,没等阿满说话就回去接着干活。
“下次遇见这种事,先去喊人。”身后传来卡索的声音,阿满侧过头去,冲他微笑了一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卡索的眼里滑过一丝怀疑。他静悄悄地移开目光,危险的眼神打量起另一旁卖力擦栏杆的阿容。
“方才多谢你。”阿满开口道谢,声音软绵绵。
卡索的注意力被她叫回来,一转头便瞧见阿满温和的笑容。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抬起手挠了挠头。
他清了清嗓子,刚起来的疑虑被打消。临走前,卡索又交代了阿满,“如花姐让你过两天去照顾珊瑚起居,她惯会为难人,你千万注意不要忤逆她。”
阿容停下手头的动作,皱起眉头满是不悦,薄唇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他阴阳怪气地叫了阿满一声,“哎,你还真能演。”
他双手抱于胸前,后背往走廊栏杆一靠,声音轻飘飘的,“那傻大个看上你了,不如你想办法让他帮我们逃走。”
话音刚落,拖把连着木桶全打翻在地,阿容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衣衫被脏水打湿,原本他就不愿意干活,还被阿满戏弄,顿时间怒火中烧。
“你!”阿容脸色很差,指着阿满就要大骂。
他双眼里气的快要喷火,不料下一刻阿满就扑了过来。
她紧紧抱住阿容,一边捧起他的脸,一边焦急地问,“阿兄,你没事吧阿兄?”
拐角处走过来两个送水和早饭的丫头,她们只顾自己,匆匆看了他们一眼,快步往楼上走去。
“你给我放手。”阿容小声抗议道,“你要勒死我了。”
阿满才不管,反而将环抱他的双臂又紧了紧。她幽幽道,“有人看着,演傻一点。”
“好疼啊!我腿断了,我不要干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