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姜满解下束胸,浑身上下舒坦不少。
这些时日风餐露宿的赶路,乔装成男子,她也顾不得什么其他。衣服上脏兮兮的,胸前的束缚更是让她难受。
马车依旧在前行。偶尔刮过一阵风,呼啸的风声显得格外孤冷。
等她换上新衣,车厢内不知从哪灌进来稀薄的冷空气。姜满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她皱起眉。
见她不说话,仪景摸索着桌面,火折子被点燃,油灯亮起。
姜满原本以为方才是自己的缘故才将灯光给熄灭,现在看来,灭灯的另有其人。
她不禁失笑,嘴角上扬,轻声的笑意被对面的人捕捉到。
仪景端坐着,腾出手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她抿了一口,不慌不乱地解释道,“女子要端庄,姑娘未出阁,在外不可行径粗鲁。”
这话给姜满听愣住,她倒是没想到仪景给她端起架子说教起来。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有求于别人,就让她说几句罢了。
看来南疆人也是守教法管束的,和大楚那一套规矩一脉相承。
姜满道,“多谢姑娘提醒,是我失态了。”
仪景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抬眼瞧了一眼她,短暂的沉默过后,语气平淡道,“我听闻大楚人都不拘小节,今日见了阿满,果然如此。”
她的笑意未达眼底,乌黑的眼眸和秀丽的长发隐没在阴影中,她的脸在若明若暗的光线里极其惨白。
姜满收起礼貌的微笑,淡淡抬眸,仪景在说反话。她看出来自己说了谎。
没办法,她在北狄放浪惯了,骑马射箭的日子实在是自由潇洒。她还是很喜欢在大都的生活的。
不过仪景也没继续发难,只是默默喝茶。
“仪景姑娘,若是经过镇子,请让我下车。你的恩情,来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大半夜的,马车还在疾驰。
姜满突然意识到,这个仪景不是出身于普通人家。车夫的气息很稳,连着驾车快八个时辰了,而马也丝毫没有疲惫的样子。
看的出来,这是急着赶路的节奏。
姜满正盘算着下了车以后先找个地方落脚。她身上没有钱。
仪景专心低着头,她并没有同意姜满之言。
“阿满姑娘,大楚有句话叫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来了——”
她的语气阴恻恻的,令人浑身不舒服。
姜满诧异,嘴巴微微张开,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仪景看。
“那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仪景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抬起,托着下巴,眼眸深邃中滑过一丝戏谑。
姜满噎住,她瞪大双眼,紧咬牙关,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谁?”
她放下了所有防备,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古道热心的人。
仪景轻笑,端坐的身体微微倾向檀香木桌,颇有兴趣地打量起姜满。
“我是谁?你又是谁?”
姜满察觉到危险,打算使用迷药金蝉脱壳,当她把手指探进袖口,才后知后觉想起方才换了衣裳。
仪景抓起扇子,掩鼻一笑道,“别紧张,接着睡吧。”
又是那股味道。
姜满屏息,不想要吸入这异香。可她的视线还是越来越模糊,她用尽全身力气再看了一眼仪景,只见她冲着自己笑嘻嘻的。
“姜满,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