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西丛当天就买了个透明的手机壳,把折成爱心的两百块钱塞到背后,吃饭时还刻意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啾啾果然新奇地问道:“西丛哥,你这两百块钱有什么纪念意义吗?”
“有啊。”荀西丛道。
众人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荀西丛眼里含笑,“这是资本家赚的黑心钱。”
众人:“?”
计绯忧郁地道:“我被黑心资本家坑了钱。”
众人一听就知道是他们师生俩又整活了,噗嗤笑了出声。
童悠宁也在这张桌上,她只知道计绯和荀西丛的综艺很火,不过没去看过,不清楚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所以她一时有点自我怀疑,无意识地呢喃道:“只有我觉得……折成爱心很奇怪吗?”
阿酷耳尖地听到了,大喇喇地道:“有什么奇怪的?我哥就是计老师的真爱粉啊!”
童悠宁:“……哦。”
于是,将来的阿酷回忆起这一幕,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什么叫灯下黑?这就是灯下黑啊!
今天没有安排夜戏,天气也不错,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演员们就在院子里聊剧本。
石家夫妇和邱家夫妇一直在叶苗初的b组那边拍戏,还没跟两个主演有过交集,这会儿邱家父母和童悠宁待在一块儿,叶洋就跟饰演他爸妈的石家夫妇在对戏,龚新坐在计绯的对面,和她梳理着案件的脉络。
鱼一文背着邱青雨做的事情会在电影后期以插叙的形式放进去,故而前半段的她看起来既肆意又捉摸不透,让人看不懂她的行为模式。
“我和武树平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刘大师算命的地方,武树平在怀疑我,我在怀疑刘大师,偏偏我们同时扮成了刘大师的客人去套话,”计绯用笔尖点了点剧本上的一句话,“我主动跟你合作,是看中了你的身份,想引导你去查邱家夫妇和刘大师的合作关系。”
鱼一文一开始只知道邱青雨有危险,又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才会趁机找理由住进她家,想办法保护她。
龚新沉吟,“你故意拉着我说我是你的兄长,来为早逝的弟弟找个对象,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意识到邱家夫妇的死可能没那么简单……但是,警方没有在邱家的案发现场发现不对劲。”
“石家夫妇心思缜密又疯狂,和邱家谈崩之后,他们提前一年就在筹备杀人计划,杀掉邱家夫妇的同时还帮他们抹掉了冥婚交易的痕迹,又带走儿子的骨灰,偷偷放在邱青雨的出租屋,保持她和石褚的‘婚姻’关系,是我后面把东西放回邱家的,故意让邱青雨想起猫咪舔了骨灰这件事,”计绯看向正在旁听的那位演员,“刘大师成了唯一的人证。”
刘大师的扮演者是旋天的元老之一,一个叫做文骅的老前辈,他单纯就是来给计绯捧场的,老神在在地道:“我只知道有两个肥羊很久没来了,一直跟我合作卖女儿的两口子也不见了,我对命案的事情一无所知。”
龚新琢磨了一下,“你为什么没有被灭口?”
文骅说:“因为我不可能给警方作证,我做着见不得光的买卖,出卖自己的客户就等于是把自己搭了进去。”
“石家夫妇很信任刘大师,不然不会一直听他的话,”计绯道,“他们宁愿通过杀人来逆天改命,也不愿意相信刘大师是在坑蒙拐骗。”
龚新轻轻叹气,“又聪明又糊涂啊……”
初版剧本里,警方的调查和鱼雨二人是两线平行、互不交集的,修改过的剧情里就增加了鱼一文和警方的碰撞和合作,减少了故弄玄虚的部分,故事线看起来更加紧凑,各个配角的形象也会立体一点。
荀西丛给剧组众人叫了海鲜粥当夜宵,聊得热火朝天的演员们暂时放下工作,舒舒服服地喝着粥赏着月。
荀西丛在计绯隔壁坐下来,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骑士J的队长叶洋就抱着剧本蹭过来了,期期艾艾地看着计绯,“姐姐……”
荀西丛:“……”
荀西丛眼皮子一跳,“有话就说,别卖萌。”
叶洋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刚才跟两位前辈对戏,有个问题没想明白,我也不敢一直问……”
“下次该问的时候还是要问,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想学东西就不要怕丢脸。”计绯叮嘱道。
叶洋乖巧点头,“嗯嗯!”
计绯也没多说,只问:“是剧本的问题吗?”
“唔,是关于石家人的,我不太能理解石家爸妈的心态,”叶洋翻出他的人物小传,“石褚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从小就倾尽心力去培养他,可他们培养的方式有点奇怪,石褚的一切想法都被他们无视,要求他一直听他们的话,该读什么学校,上什么兴趣班,大学考什么专业,毕业做什么工作……这些都是石家爸妈一手操作的,石褚按照他们的想法成为了一个优秀的青年,唯一的一次反抗就是不想那么快结婚,花了几年时间和父母抗争,被石家爸妈各种批判责骂,最后一跳了之。”
计绯用眼神示意荀西丛先喝粥,然后认真听着叶洋说话。
叶洋的脸上都是困惑,“石褚死了以后,石家爸妈的反应不是后悔,而是觉得他不孝顺不听话,狠心地丢下了父母。石褚以为自己用死亡摆脱了这一切,结果被配了个冥婚,死了都不安生……我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两个角色的逻辑在哪里?”
“这就涉及到剧本的核心之一了,也就是关于父母强权的讨论——病态的控制欲来自于父母在试图建立自己的权威性,”叶洋拿到的剧本是不完整的,计绯深入地给他分析道,“石褚表面看起来是个高学历和工作稳定的青年人,内里懦弱且没有上进心,但是石家夫妇很满意这个结果,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共同完成了一个优秀的作品,让人羡慕的同时,这个作品还不会挑战他们的权威,充分满足了虚荣心和掌控欲,还能证明和升华他们对孩子的爱。”
叶洋纠结地皱起了眉,“这份爱是假的吗?”
“谈不上真假,只是权威比爱更重要,石褚的反抗让他们很愤怒,也害怕他会脱离掌控,”计绯顿了一下,“其实父母对子女的过度管制往往用的是爱得太多的理由,造成了自由太少的结果,不允许个体拥有过强的自由意志……”
不远处,童悠宁回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是计绯温柔的侧脸,耳边是她吐字清晰而残酷的声音——
“他们怕你平庸会丢脸,怕你出色会失控,所以他们培养你,束缚你,规训你,说你不该,说你不能,说你不必,于是你不会爱又不能恨,痛苦地挣扎在孝与顺之间,最后用一生的时间来化解这种痛苦。”
“即使化解了,你也在这个过程中磋磨掉了自己的半数血肉,拖着残躯血淋淋地往外跑,一旦跑得不够快,就会像是石褚这样倒在半道上,再被冠上了不孝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