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计绯起床散了一圈步，用导演组预支给他们的活动经费买了现成的早餐，掐着点儿把四个年轻仔给喊起来了。
他们一个个睡眼朦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夜偷偷玩手机了，计绯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金天元差点儿把面条塞进鼻子里的时候，她冷静地拿筷子挡了一下，替他的鼻子挡住了这飞来横祸。
搞定了早餐问题，计绯先抓着他们练了一会儿声，然后就打发他们去做妆造了。
时间还没迈过九点，院子外头传来了车声和人声，安莉往外探头看了一眼，扭头对计绯道：“团长，飞行嘉宾来了。”
“好的。”计绯让化妆师快速收尾，带着几个后辈出去接待客人了。
院子外头，有三个人站在那里，正在四处张望，脚边都放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看到计绯的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脸。
关于飞行嘉宾名单这块儿，计绯只知道一个大概范围，这会儿仔细一看，有点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徐新麟，尺素传媒的新人演员，菜鸡互啄的pK节目里的种子选手，最后惜败给了安莉。
叶洋，男团骑士J的队长，参加过《人间小暖》第五季，又是《猫多多》中石褚的扮演者，也就是邱青雨的冥婚对象。
童悠宁，荀西丛工作室签约艺人，《猫多多》的女主之一，计绯在出发之前还在看她的综艺。
计绯、叶洋和童悠宁三个人正好是《猫多多》电影里最重要的三个角色，他们这次过来，也算是在给电影提前预热了。
徐新麟是燕尺素旗下的艺人，他的公司也参与了这次综艺的制作过程，正好丢个年轻力壮的艺人过来，可以给计绯他们减轻一下负担。
总之，今天来的都是熟人，不会给计绯这个团长带来太多不可控的因素。
“好久不见，”计绯轮流给他们拥抱了一下，“这几天要辛苦你们了。”
“绯姐不用客气！”叶洋干劲满满地道，“你们上台表演比较辛苦，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就尽管吩咐，你们保存好体力，安心准备晚上的表演吧！”
徐新麟跟计绯问了声好，就去安莉他们那边说话了。
计绯就把目光投到了童悠宁身上，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怎么瘦了那么多？”
童悠宁原本就是那种柔弱婀娜型的女孩子，笑起来就是江南烟雨中站在船头撑着纸伞的美人，愁起来就是闺阁中心事满满望月而悲的伤心人，她本身特别适合古装的造型，但是比起上一次跟计绯见面，此时的她瘦得有点过分了，恐怕都快撑不起剧组的服装了。
童悠宁摇头道：“没事，就是在为下一个角色做准备，看着瘦而已，其实都是按照食谱有规律地减下来的，没什么大问题。”
她笑了一下，脸色有点苍白，在加了滤镜的镜头里看不太出来，但在近距离的情况下，肉眼就能看出她的妆容下的端倪，计绯便问：“是什么类型的角色？”
童悠宁答得很快：“一个有厌食症的角色。”
计绯有意留意了她的语调和表情，没有发现明显的不对劲，就知道角色的事情是真的，只是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夹在其中罢了。
周围还有镜头，也不适合多说什么，计绯只好先收住自己的疑惑，带着飞行嘉宾们去安置他们的行李，稍微歇了一会儿，就带着一群人前往门票售卖点了。
半路上。
叶洋有些疑惑地对计绯道；“绯姐，我看到有些话剧还挺火爆的，怎么感觉这个行业也不是很没落的样子？”
计绯摇了摇头，“在金字塔头部的话剧里，一部分是明星效应，也就是有出名的艺人的加盟，他们参演的场次会格外受欢迎；一部分是属于最顶尖的话剧导演、剧本或者剧团，比如旋天话剧团就是自带观众基础的。对于大部分普通剧团和原创剧本来说，十场演出里有五场满座都是不容易的事情，门票不好卖，收入就不高，大部分剧团连活下来都困难，也就做不出更好的剧本，这类艺术形式自然就会慢慢被观众淘汰了。”
说到这里，计绯也有些唏嘘。
话剧行业不赚钱，出不了好作品，影视行业很赚钱，也出不了多少好作品，真不知道这个时代要怎么生存才比较合适。
曲襄从小就待在旋天话剧团，客观地道：“很多艺人也是去拍戏赚了钱，才能回来继续他们的舞台梦，但多数话剧演员都是拿着普通白领的工资，还要没日没夜地排练，除非热爱到了一定程度，不然没必要为难自己，毕竟你去网剧里演个小角色，拿到的钱就胜过了几十场的演出，同样都是表演，谁要跟钱过不去呢？”
他和师妹华君秋可以一路坚持下来，一方面是受到父母那一辈的影响，以及旋天话剧团还算实力浑厚，另一方面是旋天传媒有自己的自制剧，他们偶尔也能去赚点外快，趁着这会儿年轻，他们还是有坚持下去的动力的。
“我们也不是非要把话剧捧得很高，就是希望感兴趣的人可以来看一眼吧，文化行业需要百花齐放，像是那些连学生都招不到的戏曲专业，失传了也挺可惜的，”华君秋道，“现在的人都比较空虚，觉得那些主流的娱乐方式没意思，如果大家能通过话剧去了解一下各式各样的小众艺术，找到自己的爱好，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金天元点头，“现在也有一些话剧爱好者私下组建团队来排练剧本，没有舞台，就找个公园去表演，还能锻炼自己的胆量、记忆力和语言能力，我觉得也挺不错的。”
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中，他们抵达了本地最繁华的购物广场。
只见建筑前方的空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四方的雨棚，各类卖零食小吃、首饰玩具的摊位已经在准备出摊了，属于计绯他们的位置在最边缘处，目前还是空荡荡的样子。
今天是周六，早上的人流量不大，按照导演组提前踩点的数据来看，他们的主战场会在中午十一点后开启。
“周末啊……”华君秋忍不住开始做梦，“如果我们一天就卖完了三天的门票呢？”
总导演表示：“那你们接下来两天就可以不用出摊了。”
众人顿时露出了一脸向往的表情，计绯也不例外，摆摊这种事对她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
计绯戴上口罩，下车转了一圈，然后就对金天元他们招了招手。
“小的们，”她道，“上吧。”
几个后辈：“Yes madam！”
周围的摊主们：“？”
抢、抢生意的来了？
计绯带着一群人快速地把他们的摊位给布置起来，导演组也跟着就位了。
这个阵势引起了不少摊主的注意，有人凑过来看了一眼宣传海报，念道：“原创话剧《天价刺客》，m市首场演出，史无前例惊爆优惠价……”
说着说着，摊主就纳闷了，“你们在卖话剧？”
金天元热情地过来招呼人，一听这话就纠正道：“是卖话剧的门票，大哥感兴趣不？”
这个摊主摆了摆手，“我哪能看得懂这种文化人的东西？”
金天元笑了，“瞧您这话说的，早期的话剧还在号召走向农村深入群众呢，分什么文化不文化人的？再说了，工地工人练书法，小区保安弹古筝，保洁人员练京剧，艺术扎根在生活，生活处处有艺术，无非就是看你有没有兴趣，现在又不是百姓不能穿龙袍的年代，咱们就活一辈子，何必给自己那么多限制呢？”
在他们对话的期间，已经有好些个人围了过来，有人听得不屑，有人听得心动。
“你们这个门票贵吗？”另一个摊主问道。
“平时有点贵，就像是你们出摊才能把东西卖掉，话剧都是要现场上台表演的，人工成本比较高，”金天元拉过一张海报上的观众席示意图，“不过这几天在搞推广，就会有很大的折扣价，咱们按座位分的，最便宜的是五十八，然后是六十八和八十八，比电影票会贵一点，咱们也不能冲动消费，可以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计绯带着大家布置好了摊位，扭头一看，就发现金天元那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大部分都是摆摊的摊主，少数是过来围观的路人。
计绯：“？”
这就是传说中的社交悍匪？厉害了师弟。
“小叶，能麻烦你去帮帮天元吗？”计绯看向叶洋，“他晚上还要演出，你让他注意点嗓子。”
叶洋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好的，计老师你放心，交给我吧。”
徐新麟主动道：“那我也过去吧。”
靠着两个飞行嘉宾的支援，总算是接待完了这群凑热闹的人。
“在这里做生意的人是不是不适合作为我们的目标人群？”安莉若有所思地道，“晚上的人流量最大，也是摆摊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们应该不太可能放下生意去看话剧吧？”
童悠宁轻轻摇头，道：“他们没空去，也可以叫上亲朋好友来凑热闹，我看到有人在拍照发朋友圈了。”
“其实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几天过来打广告？”金天元道，“今晚就要演出，感觉售票时间太短了。”
“黄总他们开会研究了很久，最后考虑的是太长的预售期会降低人的心理期待，对于不属于话剧爱好者的那部分人来说，他们当场很感兴趣，回家睡一觉可能就提不起劲了，”曲襄解释道，“怎么让观众抱着期待来看演出也很重要，像是看电影那样可以当天买票当天看，他们的兴趣度没有衰退得太厉害，对演出的接受度也会高一点。”
“想要打动路人的心，让他们主动买票，这件事好像比我想象中要难一点……”华君秋见刚才一群人围过来，结果连一个买票的人都没有，信心一下子就没那么足了，“我们没做过这种地面推广，今晚的上座率会不会连百分之十都没有？”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顿时面面相觑。
计绯把一大壶润喉茶拎过来，给他们轮流倒了一杯，道：“这次巡演是咱们话剧团的一个实验性项目，主要是想看看话剧的大众基础薄弱到了什么程度，门票不是我们的KpI，哪怕只来一个观众，我们也要好好地演，没什么区别的。”
参与巡演首站的嘉宾当中，只有计绯因为去年的《人间小暖》而出过圈，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计绯在这种线下场合被认出来的概率就降低了很多，旋天传媒也没有在线上专门宣传这个节目，或者在第一站里选择更有国民度的飞行嘉宾来带动人气，也算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变相研究一下话剧当前的生存空间，如果门票售卖情况真的很糟糕，他们也好及时调整接下来的录制流程。
计绯的语气平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信服，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而且找对目标人群确实很重要，有些人就是不感兴趣，没必要说服他们接受不喜欢的东西，”计绯打开卖票后台的界面，上面已经有了订票信息，“这些都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购票信息，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你们昨天在桥上的推广起到了作用，起码我们今晚面对的不是一场没有观众的演出……”
她笑了一下，“做得不错，再接再厉。”
这几张零零散散的门票给华君秋他们注入了强心针，一群后辈瞬间就变得精神抖擞，重新商讨要针对什么样的人群来推销门票。
只有安莉默默地飘到了计绯身边，小小声地道：“团长，虽然门票不是我们的KpI……”
计绯侧头看她。
安莉眨眨眼睛，“但卖门票的钱好像跟我们接下来的生存质量有关……”
计绯：“……”
咳，这种话就不必说出来打击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