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庵内,
一个个司卫不断的搜寻着,在那破碎带大殿,和震塌的阁楼间不断穿梭,
箱子个个的都被抬出来,其中还有一个木匣。
元筱竹带着数人在后院莲花池挖掘着,
不时的有一些断肢残骸被打捞出来,放置在一旁。
元筱竹手指抵在鼻下,略显皱眉的看着那些尸身,大多都是些少女。
随手打出数道符箓,向着四周探去也并未发现其他异事。
她抬起头望着远处天边,陆广陵和林墨交谈甚欢的样子,笑了笑。
看大人心情不错的样子,那异宝应该是得到了,就是不知道对大人的身体有多大的帮助。
“大人!这是从那废墟中肉沫里搜索出来的。”
一名司卫走来,手中拿着几颗破碎的佛珠,递到元筱竹的身前。
元筱竹伸手接过,查看了一番,法器倒是不错,只是已经破损严重。
看向四周,走到那些箱子前,一个个打开。
里面不是金银珠宝,就是经书要义,这定安庵家底子可真厚。
元筱竹瞥了眼,只有一个空荡荡木匣,上下翻看了下,也没什么特殊的。
元筱竹皱了皱眉,里面的东西或许是静安师太用了?
“这些金银珠宝留下两箱给府令,其余的带回司内,分给兄弟们,记得这次跟来的多分些。
顺便再辛苦些,将那些经书抬回去,检查检查。看看是否记录了修行法。”
元筱竹对着身旁跟着的司卫吩咐道。
“是!大人!属下替弟兄们谢过大人!”
“是谢过千司大人。”
元筱竹扭过头纠正道。
“是!大人说的对,是谢过千司大人!”
那名司卫抱拳行礼,招呼一侧搜寻的司卫过来。
潘松清望着周遭众多司卫欢呼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带着通判衙役走过来。
元筱竹瞥了眼,转过身对着众多司卫,大喝道。
“都鬼叫什么,还不快些,若没其他邪祟,就回镇世司,没看到府令大人还要封这里么?”
“是!大人!我等明白!”
众多司卫连忙抬着箱子,经书向着庵外走去。
元筱竹转过身对着走来的潘松清拱手行礼:“大人放心!这里已经检查好了!就交给府衙了!”
说完抬了抬手,转身向着庵外走去,不想多待一刻。
“这,这!岂有此理!大人啊!不过是一小小旗官,怎么如此无礼。”
通判在一侧忍不住呵斥道,不时的还偷瞄着潘松清的脸色。
“哎,行了,行了,那元旗官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话?走了,你倒是吵吵起来了?”
潘松清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没什么好气的,毕竟出力的又不是府衙,再说,自己与统司平级,
更没必要跟镇世司下面的生气,丢分啊。
潘松清抬起头看向踏空的陆广陵,露出一脸无奈。
这位统司也是奇葩的很,从不管事,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了李暮,和林墨。
自己之前原本想着去见一见,谁想到刚进去统司殿,就看到陆广陵喝个大醉,叫都叫不醒。
“哎,属下不是心里堵得慌么,大人不行,我们就参那林千司一本。”
通判为难的看向远处撤离的镇世司。
“怎么?你参他什么?虽然做事狠辣了些,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大错,千司的位子,又不是随便能参的。镇世司斩杀邪祟途中,伤及几个无辜,不也常有的事么,你见有谁受罚了?总不能说杀了邪魔,战斗之时波及无辜也要记在杀邪魔的人身上吧。这天下,苦的永远是百姓。”
况且若是那静安师太真的有事,自己这数十年还引为好友,还觉得我道不孤,有一个和子一般的人,将黎民百姓看得比自己重,可惜了,谁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潘松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拍了拍通判的肩膀宽慰道。
“行了,行了,这不好歹还给我们留下两箱子么?”
潘松清指着地上的两个箱子,看向身后跟随过来的衙役。
“搬走,都搬走,放到库房里。将定安庵查封!还有,去些人将地上散落下的金佛碎块,都捡起来,
都听着,不准私藏!若是让老夫查到你们身上私藏了,到时候可就免了你们的职,听到没有!”
“是!大人!”
一众衙役拱手道。
潘松清让通判将那椅子搬到树荫下,坐下喘口气,
心里还是不放心,盯着那些衙役捡着碎金,那巨大的金佛居然还是镂空的,有些碎金上还散发着淡淡荧光。
“哎,大人!那些镇世司搜索出来的尸体,大部分就是这些年在定安山上失踪的,当时也派捕快来搜查,
那时没查出什么线索,也就定成了意外失踪,只是没想到都在这莲花池下。”
通判耷拉着脑袋,低着头汇报着。
“哎,世事难料,救人,害人皆在一念之间。”
潘松清叹了口气,抬着头看着晴空,摇头不语。
而林墨和元筱竹已经在返回府城的路上。
刚回到府城,就见到一群人向着前街走去。
元筱竹看到林墨疑惑的样子,转过身拉住一个走着的小贩,低声问了几句之后。
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这才来到林墨身边,行礼道:
“大人,往生堂再次开张了,听说又来了个神医,三天内看诊不收银子。”
“嗯,往生堂的招牌还在,又不缺名气,有人来这里买下,也是应当的。”
林墨扭过头看了眼往生堂的方向,将手掌放在自己心脏位置,咚,咚。轻微的跳动声响起。
这次吞噬玲珑心也不知能抵多久,可惜的是有些干瘪和枯萎,不然想必会让身体恢复的更好。
林墨转过身向着镇世司走去,元筱竹略显担忧的开口道:
“大人,我们在定安庵杀的那些沙弥会不会招惹麻烦?属下看那府令也是个好官若是上报....”
“嗯?我们不也是好官么?潘松清此人,确实不错,为人廉洁,治理有方,那府衙不是在短期内上下换了一个风貌了么,确实是个难得得好官,不过......听于翁说,府令常去定安庵,谁又能保证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些联系呢?”
“是!大人!属下明白了!”
元筱竹点了点头,这就回去吩咐一些人准备着散播消息。
林墨抬着头望着天空,轻声道:
“世人记得的只有恶,哪怕定安庵救了不少人,经此一事,也会瞬间被妖魔化,哪怕府令造福一方,若是稍加引导,也必会牵扯其中。筱竹,若是那潘松清不做多余的事,那就罢了。若是做,那就除了吧。”
“是,大人。”
元筱竹走了两步看了眼一侧的金凤楼,轻声道:
“对了,我听说金凤楼出了一个什么药浴,对身体有奇效,大人要不要试试?”
林墨皱眉道:“药浴?你最近常去金凤楼?”
“没有......只是听说那边,只要是男人,进去之后,没多久不管什么忧愁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属下看大人最近有些累,就多了解一些,大人若是不喜,属下就不打探了,不过那药浴,大人还是试试吧。”
元筱竹脸颊羞红了一些,轻咳两声:\\\"大人,没发现最近我有些不同么?\\\"
林墨扭过头上下打量一眼元筱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大人,书上说,女子低头不见脚尖,已是......人间绝色。”
元筱竹脸颊更红了,双手背在身后,挺了挺胸口。
林墨瞄了一眼,转过身向着司内走去,轻声道:
“好歹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连书都读不懂?还曲解意思?不过这般表达,倒也直接。药浴的话,就试试吧。”
元筱竹盯着林墨的背影拱了拱鼻子,还是开心的道:
“好!今晚就为大人准备药浴!”
......
相国寺。
寺内殿宇辉煌,古树参天,翠竹花卉遍布其间。
慧悟方丈走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片金镶玉竹,每根黄色的竹干上的都有一条似玉的颜色镶嵌其中。
穿过这片竹林,便看见了回澜亭,往日贵客,都会在此接待。
一个身穿宦官衣服,面色白嫩的年轻宦官正守在亭前,眼见慧悟方丈走来。
连忙小步上前,施了一礼:“方丈,殿下还在诵经,还请稍等一刻。”
亭内,石桌上面放着香炉,散发着淡淡异香。
一个身穿黄色锦衣,头戴镶玉金冠,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捧着经书在细读着。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将经书放下转过身,看到亭外的慧悟方丈,满是欣喜,连忙走出来,撩了下下摆。
脸上挂着笑容:“虞长宇见过方丈!”
“哎?不可,不可,殿下身为大虞皇子,怎可如此!”
慧悟连忙上前拦住要施礼的虞长宇,双手合十念着佛号。
“自古达者为师,方丈又是佛法大成者,长宇当然要尊重。”
虞长宇轻笑着,拉着慧悟的手向着亭内走去,刚一落座,虞长宇扫了一眼那名宦官,
那宦官连忙来到亭子内,拎着茶壶恭敬的倒上,这才施了一礼,侍奉在身旁。
虞长宇看着那茶,缓缓说道:“听闻平日里多品茶,能多有悟佛之效,不知是否真假。”
慧悟伸出手看着指着茶杯里的茶叶,反问道。
“殿下,看到了什么?”
“三两叶,杯中游。”
虞长宇说完,顿了下,又继续说道。
“浮与沉,如人般。”
“然也,世间非品茶而悟,而是对身旁事物,想多了自然也就悟了。”
虞长宇笑了笑,拿起石桌上的经文,手指着上面,询问道。
“若是修四摄法,何时可见福泽?”
慧悟摇了摇头,四摄法,为布施,爱语,利行,同事。
修佛者,若是依照这般修行,大毅力者皆可证得心境菩提。
可若皇子行这般事,怕是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轻声道:“福泽非是目的,修四摄法自然人清气明,广结善缘,殿下倘若一心向佛,别无他想,那必然无碍。”
虞长宇半眯着眼,低着头看着经书,喃喃道。
“别无他想...对了,方丈,父皇近些日子繁忙,没来及来相国寺祈福,
特意托孤去向圣僧问好,方丈也知,父皇的命令,孤也不敢不做,不知何时能见到圣僧一面?”
慧悟眯了眯眼,念了句佛号,轻声道:“师祖还在闭关之中,想必还要些日子,谢过陛下惦念。”
虞长宇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圣僧他也想见上一面,当真是可惜了。
那宦官上前两步,瞅了眼外面的天色,恭敬行了一礼:“殿下,天色不早了,该回宫了。”
虞长宇抬起头看了看天外,颇为遗憾的站起身,手捧着经文对着慧悟拱了拱手。
“那孤就先回宫了,他日再来与方正论禅理修行。”
“善哉,善哉。殿下有心了。”
慧悟站起身,恭送虞长宇,等到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过身向着后面走去。
这虞长宇为虞皇二子,大皇子早夭,按理说这二皇子应该为太子,可偏偏虞皇并未如此。
几个皇子也是争来争去,好不热闹。
慧悟沿着回廊向后走着,来到一处大殿外,轻轻扣了扣门。
正当慧悟转身要走的时候,大门向两侧打开。
慧悟大步踏进去,殿内霞光万丈,还夹杂着不少七情六欲之气。
慧悟望着那背对着坐在蒲团圣僧,憧憬的行礼。
“慧悟拜见师祖。”
那道身影未动,浩荡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如何?”
“回师祖,二皇子,每隔数天都会来一次,都想要探访师祖。陛下对师祖还是如之前那般惦念。
不过,这二皇子很是喜爱佛法,慧悟认为,若是我相国寺支持二皇子,想必.....”
“相国寺从不参与皇家之事,慧悟,你莫要迷了心,有我一日,
那相国寺,就是天下圣地。若有暇,不若多多催促他们的修行。”
慧悟听着圣僧的责问,低下头不再言语。
“告知天下,我相国寺于九月初七,开山门,举办无碍大会!”
慧悟方丈听到圣僧的话,猛地抬起头,这里的开山门,说的是放开后山,
前山多为凡人上香祈福之地,后山则是他们一众修行者所在的地方。
百年间封山不出,无碍大会也已经百年没举办过,三个月后举办么,
所谓无碍大会,即不分贵贱、僧俗、智愚、善恶都一律平等对待的大斋会。
讲究论佛,论禅,对于修行者来说,则是探讨佛力,明悟心性。
上次的无碍大会,当时天资高者,得圣僧教诲,于当场顿悟,入得二品境。
慧悟方丈低下头,恭敬的回答:“是!弟子明白!”
慧悟望着圣僧的背影,静静等了一会儿,这才向后退去。
等到慧悟方丈离开之后,殿内霞光缓缓消散。
在大殿后方,圣僧直面的地方,出现一颗高大的菩提树,树叶上荧光点点,不断荡涤着殿内逸散出的七情六欲。
在那树干上,有一个缺口尤为明显,像是被截下来一般。
“哎。”
随着叹息声响起,那菩提树转瞬间换了一个模样,不再如刚才那般散发着生机,
树叶枯黄凋零,散发着死气,而那树干的一侧,冒出的一截新枝,像被人截断了一般,留下一小截。
大殿外,慧悟沿着石板路一直走着,不断的有和尚对着慧悟施礼,一路走到自己的禅院。
来到屋内,对着一侧墙壁敲了两下,墙壁上出现一个暗格。
一只机关黑雀放置在其中,上面流光溢彩,于镇世司常用的大为不同。
慧悟方丈将黑雀取出,拉开黑雀肚皮,指尖闪着荧光在上面记录着。
走到窗前,推开窗,将手中黑雀放飞出去。
慧悟方丈抬着头,望着窗外的大树,叹了口气。
“师弟啊,师弟,这相国寺果真非你所想那般,师兄当日驱逐你,也是为你好,
你命格奇特,若是在相国寺太久,必遭反噬,可谁料,还是死在了云溪镇。”
慧悟方丈放下手中的佛珠,轻声道:“莫非当真天意难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