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采薇为许静姝施了针后便退到了外间。
沈清筠一个人守着她,给她擦拭额头时不时溢出的汗水,看着她时不时皱着眉头,仿佛在睡梦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想起许静姝刚从药浴桶里捞出来时,时不时抽搐的身体,沈清筠心里就如针扎一样疼。
此刻,她突然理解了当年母亲的痛苦,原来,孩子所受的苦,真的会十倍百倍的疼在娘亲的心里。
想起自己的母亲,又想到了上次与父亲信一起带回来的母亲的信,那样厚的一封,句句是对自己的安慰和挂念,却半点儿不提她季春三月生的那场大病。
养儿方知父母恩,懂时已是中年人。
可恨这个世道,她连时时见见父母都不能,她都已经有十三年未见父母了,思及此,她又有提刀砍人的心了。
沈清筠一直守在床前,连沈嬷嬷传午膳都没心思吃。
沈嬷嬷也不强求,便陪在了旁边,许嬷嬷也厚着脸皮留了下来,沈清筠看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夫人,您别担心,小姐这是年纪还小,初次药浴受不住药力,多睡一会儿反而是好事儿。”沈嬷嬷轻声安慰着她。
这一年就像是犯了煞,小姐这都大病两次了,这次药浴又昏迷,沈嬷嬷都想去观里求求仙神了。
沈嬷嬷说的,沈清筠也懂,可懂是一回事儿,许静姝不醒过来,她始终无法放心。
“泓儿呢?”沈清筠回头问沈嬷嬷,今日药浴,诸多不便,便没让他往后院来。
“二少爷来问过几次,老奴告诉他小姐已无碍,等睡醒就好了。”沈嬷嬷回道。
“嗯。”沈清筠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沈嬷嬷见她一脸愁容,有心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便继续开口,“对了,夫人,聚合楼传来了消息。”
沈清筠一听便知是什么事儿,也知道沈嬷嬷的心意,便随口问道,“如何了?”
“木将军,哦,不,现在是木老爷了,前些日子和木夫人闹将起来了,失手推了木夫人,结果,恰好磕到了脑子,当场去了。”
“哦?到底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枕边人,又为他生儿育女的,他倒是下得了手?”沈清筠皱了皱眉,虽然她设计了他们,可到底对这种对女人动手的男人极为看不起。
“可不是?木夫人的娘家闹了起来,他竟将事情推到了丽娘身上。”沈嬷嬷也是不屑,丽娘就是他们安排的那个青楼花魁,虽说破坏了他们夫妻感情,可最多也是恶心下木夫人,到底没做什么别的事情。
“嗯,人救出来了吗?”沈清筠问道。
“救出来了,受了些罪,倒也没大碍,已经送出京都。”沈嬷嬷点了点头。
“嗯。”沈清筠点头,轻蹙了眉,“这事儿晚上我跟老爷说说,这样的人家留在京都,没得恶心人。”
“夫人说的是。”沈嬷嬷认同的点头。
许嬷嬷安静的站在一边,眼眶微肿,见许静姝还没有醒的意思,心里说不出难受。
沈清筠看着许静姝破口的嘴唇,心里也是难受不已,手指头破了地方也都上了药,包扎了起来。
“嬷嬷,拿点儿水来我给姝儿润润唇。”沈清筠皱着眉头。
不等沈嬷嬷应答,许嬷嬷已经麻利的拿了水过来,沈清筠接过,用小勺一点儿的抹到她的唇上,湿润她干裂的唇瓣。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多,许静姝才幽幽醒转。
“小姐醒了,去叫戚大夫进来。”沈清筠惊喜的对着沈嬷嬷二人说道。
“哎,老奴这就去。”许嬷嬷喜极而泣,忙应声。
不待她出去,听到动静的戚采薇便走了进来,同来的还有许静姝的四个大丫鬟。
沈清筠给戚采薇让了个位置,让她给许静姝把脉。
戚采薇细细的把着脉,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戚采薇收了脉枕和锦帕,起身,对沈清筠行了一礼,“回夫人,幸不辱命,小姐一切皆安。”
“那便好,那便好。”沈清筠也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人都能受的住这药力的,倘若受不住,就得重新配药药浴,将体内的药导出去,只是这般,不仅会伤了身体,而且痛苦一样不少,可谓得不偿失。
“姝儿,你可还好?”沈清筠见她醒过来后便一直呆愣愣的,有些烦忧的开口问道。
许静姝刚醒过来,还是有点儿恍惚的,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前世,眼前却又是雕花床顶。
此时,听到沈清筠的呼喊,方才回了神,轻轻摇了摇头,微张了嘴。
沈清筠了然,“可要喝水?”
忙俯身将她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又细心的为她盖好被子以免着凉,而后才接过许嬷嬷递过来的水杯,轻柔的送到她的唇边。
许静姝喝的有些慢,小口抿着。
“慢慢喝,别着急,乖,慢慢来。”沈清筠温柔哄着。
沈嬷嬷拿出帕子,轻轻沾着从许静姝嘴角流出的水滴。
连喝了两大杯水,许静姝才摇头示意喝好了。
喝了水,缓了好一会儿,许静姝才舒服点儿了,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启唇轻笑,满脸骄傲的对着沈清筠说,“阿娘,我坚持下来了。”
语气很轻,说的很慢,却清晰而坚定,一句话,让在场的丫鬟婆子都泪目了。
“嗯,很棒,我们姝儿最厉害了,你是阿娘的骄傲。”沈清筠抬头,努力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逼回去后方才开口说道。
许静姝听了她话,开心的笑了。
过了一会儿,肚子里传出了“咕咕”的叫声,许静姝不好意思的说,“娘亲,姝儿饿了,想吃鸡丝粥。”
“哎,好,我们吃鸡丝粥。”沈清筠笑着应下。
“一直给小姐热着呢,老奴这就去端来。”许嬷嬷高兴的笑着,忙退出去端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