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子夜时分,祝云岫和周忻柔已是强弩之末,祝云岫先是忍不住,晕了过去,周忻柔也随之晕倒。
许静姝叹了口气,招手对着门口的小太监轻声道,“小公公,麻烦你命人将她们送出去。”
门口当值的小太监本有些犯困,听到声音,条件反射的清醒了过来,其中一人快步过来行了礼,“王妃娘娘客气了,奴才这就命人送二位侧妃出去。”
虽是阉人,到底也不方便直接上手,小太监到一旁偏殿叫了几名宫女过来,将二人用软轿抬到了二门外,王府的丫鬟们便在那儿候着。
轻云仍留守,翠玉则跟随去了太和殿,将二人安排在倚翠阁暂时歇息,此时宫门下了钥,自然是出不了宫的,暂且歇息过后,等天亮再出宫。
翠玉给领头的宫女致了谢,自然的递了一个很厚实的荷包,“麻烦诸位辛苦一趟了。”
翠玉的谦和,尊重让几名宫女很是受用,要知道,这宫里阶级很鲜明,多是在黑暗泥泞中挣扎的,尊重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那荷包还挺厚实。
领头的宫女笑着行了礼,“姑娘客气了,有什么需要的知会我等一声,今儿咱几个留值。”
翠玉道了谢,送走了几人。
如此,殿前跪着的就只剩了许静姝一人。
卯时刚到,盛文帝便起了身,用过早膳后,出了紫宸殿,见许静姝仍旧跪着,盛文帝脚步不停,直接走了。
“怎只剩一人了?”盛文帝状似无意的问道。
李宣忙回答道,“回陛下的话,那二位侧妃娘娘子夜时分多半是熬不住了,晕了过去。”
盛文帝下意识的就是不喜,“呵,倒是娇气。”
盛文帝没再多言,直接去上朝了。
许静姝跪紫宸殿的事儿并不是什么隐秘事件,不说朝堂上,盛京城中也差不多算是人尽皆知了,只是,没人敢开口。就怕一个说错,祸及全族。
许远山也只是垂着头,面色平静,跟个打卡上班的工具人一般无二。
盛文帝说了各地赈济的情况,又听众人汇报了大事小情,就是只字不提有关秦王府的事儿,也不提提审那关押在狱的钱顺和徐来。
就在李宣公公高声宣布,“有本请奏,无事退朝”时,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御史中丞费宗上前一步道,“皇上,臣有本奏,关于秦王一案,臣以为当尽快查明,毕竟敲了登闻鼓,久拖不决,有碍陛下威名。”
这头一开,倒是来了一大票附议的。
盛文帝面色平静,不曾开口,让一大臣有些摸不准情况。
费宗到底是勇的,他再次开口道,“陛下,臣听闻秦王妃跪在紫宸殿前,不知,秦王妃对于这件事儿知晓多少?”
许远山听闻,便踏出一步,“陛下,臣愚钝,不知道费大人此言何意?秦王妃娘娘一介女流,哪儿懂什么诸位大臣都理不清的官司?”
费宗不悦,“许大人这是何意,本官只是就事论事,秦王妃与秦王夫妇一体,多少也该知晓几分。”
“那费大人的意思是该提审秦王妃?”许远山直接还口,“也是,秦王妃娘娘手眼通天,知千里事儿。”
“你!”费宗气的满脸通红,却不知该如何还嘴,一向最会说的人却被怼的有些无言,“秦王妃是你的女儿,你自是包庇!”
许远山诧异的看着他,“费大人此言,秦王的罪是定了?”
费宗一惊,额头沁出汗水,“陛下明鉴,微臣并无此意。”皇帝没点头的事儿,哪怕证据确凿,他也没狗胆越俎代庖啊。
许远山却是再次开口,“且,秦王妃乃是皇家之人,微臣小小四品正义大夫,可不敢当。”
费宗都惊呆了,这往日里从不多说一言的人,今儿怎么这么能言善辩了,可不及多想,他就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陛下,微臣失言,陛下恕罪。”
盛文帝抬眼看了许远山一眼,顿了两秒,又转眼看向了费宗,半晌,才开口,“此事儿,朕自有定义,退朝吧!”
盛文帝却是第一次没有先行离开,而是看着自己的文武百官们,纷纷退出大殿,直到殿中一片清冷,空旷。
坐了许久,盛文帝坐到身子都有些僵硬了,他动了动身子,站起身来,只是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被李宣及时扶住。
盛文帝站稳后,便挥开了李宣的手,他真的老了吧,若是以往,今日朝堂,怕是该见血的,牢中那二人,他也不会允许他们活到现在。
有隐龙卫在,肃州发生的事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所以,这些,就留着他回来后自己处理吧。
盛文帝回紫宸殿时,远远便看到了殿外跪着的人,身形单薄,但那脊背挺得笔直,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轻声呢喃道,“云曦。”
李宣没听清楚,小声询问,“陛下,您说什么?”
盛文帝淡淡摇了摇头,抬步往前走,盛文帝在许静姝三米开外停下,看着那执拗的身影,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汗水涟涟,目光看似平静却并不聚焦,嘴唇干裂,微微有些青色,他知道她已是强弩之末了,只是那背脊与沈家人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宁折不弯。
盛文帝上前一步,许静姝微微抬起头,神色有些恍惚。
“朕,会查清真相,给老四一个清白。”
许静姝神情已是恍惚了,却还是执拗的努力强撑着一抹清醒。
盛文帝轻叹,“朕会将老四平安带回来。”
话音落下,许静姝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一名宫女见机,忙将许静姝扶住。
“好生送回府去,命太医好生看看吧。”盛文帝说完,便转身入了内殿。
李宣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几句,便又快步跟上了盛文帝,却听盛文帝轻声感叹。
“有人待他如此,老四比朕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