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并不知道，贯穿这片空间的细长光线，实质上是巨大的圆。
他和世界上的人类一样，困于其中，不知全貌，无法逃离。
那是世界的镣铐，亦是命运的缝隙。
眼皮有些沉重，他扫视周围，没有看到顾漓。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
迷茫感吞没了他，看不见的触手抓着他最后的意识不断下坠。
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迟钝的四肢在他的感官中逐渐模糊，唯有视觉不受影响。
刺目的白光射入瞳孔，光线的亮度暴涨，漆黑的世界变成一片空白，
“你好，顾砚！”
带着些许轻松的声音传来，顾砚感官恢复，停止下坠，落在这白茫茫的空间。
他找到声音的来源，眉头皱起。
“怎么，看到自己的脸很惊讶？”
“……你又是谁？又一个新的『顾砚』？”
那突兀出现在这片空间的少年闻言一笑，与顾砚一般无二的脸上满是开朗。
“你可以称呼我Yan，不过我可不是新的你，而你是新的『我』。”
“……”顾砚默不作声。
“好吧，说起来有些复杂。”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吧？”
Yan绕着他走来走去，耐心解释。
“你是新的灵魂与原身的融合，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可以说，你是新诞生在原本躯体的律者人格。”
“嗯？”
“别急着发出疑问，作为单独的意识，你继承了作为人类的一切，仅仅是多了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于你和这个世界，只有些微末的作用。”
“为什么这么说？哪怕我对崩坏了解很多？”
这里没有任何出路，只有两个人在此，顾砚也不介意多了解一些。
“借用某人的话，你对崩坏仍然一无所知！”Yan摇了摇头，神色无奈。
“你能知道的情报有限，但我可以告诉你，哪怕有一百一千个你，甚至都无法坚持到终焉降临。”
“……”
顾砚沉默，他想起之前所见，从他意识到律者诞生，到世界消亡，连十秒钟都没有，哪怕是他自己，只是一闭眼，就已经死亡。
“所以，我，也可以说原本顾砚的自我和本我，选择了消亡，以此来缔造出『你』。”
他认真听对方有些天方夜谭的说辞，神色莫名。
“在金山市时，你从废墟下苏醒，拥有自己的性情，且继承了原主的超我，是一个合格的，拥有力量的正常人类。”
“但，这样并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你……什么意思？”顾砚感到一股冷意直逼天灵，由对方说出来，自己好像在被什么存在特意塑造一般。
“别慌，听我说，如果是以上的轨迹，推动这个世界，那么就会如你刚才所经历一般，在没有任何挣扎中无声死去。”
“所幸，我们的存在，律者与人类，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阻碍。”
“拥有人类的本能和处事方式，律者的性情，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一场徒劳，毫无意义的抵抗。”
所以，Yan选择将自己，将顾砚变成真正的律者，仅保留自我意识。
“这不是我的杰作，而是你。”
“是不是在刚刚的世界，十分不适？让猛虎披着皮毛混入羊群，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我就是原本的，在你被空之律者杀死前的『顾砚』，你是未来的『顾砚』。”
“……但你既然已经死亡，又是怎么在过去的『顾砚』以及未来的世界，缔造出……我？”
这一点，顾砚完全搞不明白。
Yan的意思很简单，从人的角度而言他才是顾砚本身，但是因为崩坏的缘故，他的结局必然是消亡。
因此，在知晓结局后他选择改变，成为现在的顾砚。
可经历了未来的人，又是如何改变现在的自己？并且站在过去，与他对话？
Yan的话不可尽信。
“……”
Yan并未解释，他们所在的白色空间，就是那圆环的一部分，也可以说，是世界的某个片段。
未来的走向，本应是直线，但在律者的权能下，未来与过去，被玩弄于股掌。
“对于不会的选择题，我们能排除一个错误答案，正确率就能高几分。”
对方避开顾砚的问题，他也没有再强行追问。
他们是同一个人，但却是两个世界。
“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我带你看看，你死后，世界如何吧！”
Yan拍拍顾砚肩膀，白光骤亮。
………………
“这里是海市。”
巨大的魔方在空中转动，无数倒塌的建筑和埋在其中的尸体触目惊心。
“看来我们很成功，你没有什么波动。”
顾砚只是目光看向某辆正在逃离的车，心中暗暗祈祷。
“放心，她们没事。”Yan看着他的举动，露出满意的笑容。
“空之律者……”也就是杀死他的小奈，顾砚睫毛低垂，看不清什么神色。
“不过这只是过去的场景了，否则你还有机会和她交手。”
“我只会带着她们离开。”
他摇摇头，却没有看到说出这句话后Yan的满意更甚。
“你现在有没有觉得，成为律者，是十分幸运的？”
“没，以前或许有，但现在……”
“现在的你是因为律者才会出现，所以，成为律者才是必然的。”
“……对。”
Yan叹了口气，道：“也对，说起来，我才是幸运儿。”
在两人交谈间，第一次聚空爆炸已经发生。
Yan有些震撼，“看吧，人类其实很脆弱，律者无论是力量还是生命力，都不是其他生灵能媲美的。”
“从取火，种植，最后发展成一座繁华城市，往往需要无数人的无数次努力与尝试。”
“而律者，从诞生到毁灭，只需要短短一瞬。”
“……”顾砚沉默不语，他便是律者。
Yan双手一挥，世界被加速，时间如同增加了进度条一般。
爆炸停歇，崩坏降临，迷宫出现。
顾砚眼睛微眯：“我们没有见过这场景吧，那就没有精神世界的缘由，你是如何将这些展示给我，并随意操控？”
“哈哈……你不也没有地下城市那些经历吗，纠结这些，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