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晚上还有一章,12点左右。
从小到大,出身七鼎之家的高无邳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他帅后军回援闾丘明后,各种举措做的几乎完美无缺,不论是放箭阻止溃兵冲击军阵,亦或是摆开阵势让鲁人无机可乘,都足以让齐军中最有经验的将领夸赞一通。可对方却没有如高无邳想像中一样,与他来一场堂堂会战,而是掉头走了……
那些鲁人来势汹汹,追到跟前又不打,竟就这么走了!而且不像是胆怯溃退,敌军退的很有次序,后排掉头先行,前排的弓弩手警惕地防备,在齐人反应过来前,他们便退入了一片稀疏的树林里,没了踪影。
高无邳感觉自己扑了个空,怔了一会后打算去追击,却又犹豫了。
“鲁人奸猾狡诈,前几年的雪原大战我虽未亲临,却也听父亲讲述过详细过程,正是鲁人以羸弱的姿态诱惑齐军南下,再乘着天大雪时发起进攻,这支鲁军,会不会也是引诱我上当的饵食……”
高无邳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此次齐军之所以撤离,就是国夏在得知帝丘外郭失陷后敏感地意识到,卫国恐怕要丢,赵无恤将很快返鲁,莫非他此刻已经抵达曲阜附近?
这一想不要紧,高无邳也没心思追击了,连忙命令大军收拢溃卒,迅速北上,不过如此一番折腾,他们已经在原地耽搁了一个多时辰。
可还没完,不久之后,高无邳便接到了斥候来报,说那支鲁人见齐人离开,便出了树林,在五六里外尾随,骑马的斥候更是接近到了一里。
“这些鲁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高无邳心里冒火,让军中的战车去驱赶鲁人,那些鲁人却利用熟悉地形,以及洙泗一带河网纵横的地形,趟过一条小河,隔着河与齐人对峙,让他们无可奈何。
就这么走走停停,只能时刻保持战斗队列齐军行进慢了下来,高无邳发觉以自己的速度,天黑前是绝对赶不上前面的大军了。
数万人的行军不能一窝蜂的上,需要有具体的分工和先后进发的顺序,一般而言,会分成大军、踵军、后军、分卒等。大军就是主力,踵军是先行出发的前锋,分卒是在大军两侧行军的警戒部队,后军则负责压阵,与大军距离短则十余里,长则数十里,不会超过一天行程,好能前后呼应。
一旦后军与大军速度脱节,他们便不再是中军的护翼,反倒成了拖慢全军的累赘。高无邳觉得自己失策了,早知道就该不管闾丘明,直接开拔的,他可以想象,国夏此时肯定黑着脸发传车来催促呢!
身后的鲁人还在不远不近地跟着,这一带仍处于洙泗平原,四周一马平川,高无邳没有任何地形可以埋伏,就算埋伏,他们又怎可能比鲁人熟悉地形?
随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无邳开始紧张起来,总感觉身后凉飕飕的,这种情况下,他不敢停下安营扎寨,而是选择了走夜路,寄希望于早点追上扎营等待的大军。
夜间行军是危险重重的,为了避免兵卒在黑暗中受惊溃散,齐军只能打着松明火把,但他们身后的鲁人也不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兵,同样得有照明才能迈步。
给国夏的报告已经送去了,高无邳撒了谎,他在口信中硬着头皮说这边并无大事,只是在击溃鲁人的时候耽搁了点时间,故请国夏稍待片刻,天明再去汇合。消息送出后,身为卿族世子的自尊心促使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才行,不能就这样被鲁国人吊着尾巴走,否则明天抵达国夏大营时看到身后这些全须全尾的鲁兵,他要如何才能将谎话圆过去
“天色已全暗,这或许是我的机会……”
如此想着,在歇息的时候,高无邳让一师精锐将火把交给其他人,全军故意拉长距离,使得黑夜里看上去足足有近万人。而那一师精锐则在路两侧偃旗息鼓,等待鲁人过来后便突然暴起攻击,然后全军杀回,将这些烦人的鲁人一举歼灭。
黑暗给了齐人最好的掩护,分兵顺利地偷偷离开,而高无邳也让所有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故意放慢了脚步,时刻注意着后方的情况。
当身后三里处忽然杀声四起时,高无邳以为自己成功了,便率后军掩杀回去,希望在鲁人再度脱身前赶到,狠狠将他们打败,以雪自己被戏耍的耻辱。
然而不等他们冲入焦灼交战的战场,后军的的侧方突然遭到了攻击,猛烈的攻击!
攻击来自西南面,敌袭的示警声响成一片,冲在前面的齐人仓皇后顾,却见一些黑影已经猛地刺进了他们的冲击队列中间,将一切搅成了一团乱麻。
透过火把,高无邳已经看清了敌人的模样。不同于冉求那缓慢笨重的长矛大阵,这次来袭的敌人大多只穿轻甲,甚至无甲,用的武器也均为短兵,多数是剑,少数是手戟。他们利用手中圆盾的冲击力狠狠撞进齐军中间,然后短兵相接,所到之处,只留下一地中剑的尸体!
不时还听到有人大喊:“将军大军已到,汝等齐人还不受死!?”
这不由让高无邳心中大惊,赵无恤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
“将军大军已到,汝等齐人还不受死!?”让手下众人喊出这句话虚张声势的人正是田贲。
田贲的请战成功了,石乞毕竟是刚刚来头的新人,赵无恤尚不知其底细深浅,仅凭子贡的赏识,不足以让他将两千人性命交到此人手中。故这次还是田贲为师帅,樊迟、石乞二人为佐,如此可以试一试石乞的本事,而樊迟作为将鲁国走了个遍的本地人,也能很好地指引这支偏师迅速找到齐人。
田贲为此洋洋得意,他终于得到了一次先锋的位置,可自打在郓城坐上舟师的船后,他这份得意却荡然无存了。众人,包括田贲自己这才发现,他是不会坐船的,在风平浪静的大野泽上竟也能吐得七荤八素,几个时辰里一直趴在船帮上。
这让樊迟担忧此次作战能否顺利,倒是石乞,在船只上站定如磐石般安稳,还将他们乘坐的带帆大翼上下走了个遍,对徐承打造的这支舟师颔首不已。
“子僖也懂船战?”徐承是徐国遗族,徐国受楚文化影响较深,故也会一点楚言,与石乞交流并无障碍,攀谈了几句后,发觉石乞此人竟也有一些水战心得。
“楚地水道纵横,楚人善于用舟也不足为奇,只是子僖话语中,却好像在大江上浸淫十年的老将似的……”
石乞解释道:“我年轻时加入过楚国舟师,在楚国司马带领下与吴人交战数次,可惜败多胜少,但我所率的那艘船却从未沉过,期间还缴获过吴人的大舟,可惜功劳全都跑到统帅我的大夫头上去了。”
“原来如此。”石乞与徐承有过共同的敌人吴国,这让徐承对他好感大增,甚至还公然邀请石乞此战后加入舟师,齐心协力为赵氏打造一支水上劲旅。
但石乞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中原与吴楚不同,舟师只是在滨海或湖泽有用,一旦离开了水,便是上了岸的鱼,并无用处。我看赵氏未来的大战均是在陆上分胜负,在舟师是无法获取大功的。”
徐承哑然,却不得不承认石乞说的对,若非这次临时的运输任务,他这支船队实在是闲得不行。除非赵无恤打通从郓城到大河的运河,亦或是有朝一日与吴国开战,否则舟师只能在大野泽这个小水潭里打转。
“子僖有大志向啊……”带着一丝遗憾,在抵达湖东岸时,徐承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若不是心中有大志,我何必抛妻弃家孤身北上?事败则死,事成则能五鼎而食,乞就这点志向,作为赳赳武夫,也没有其他本领,这份功业只能在战场上赢取,让徐君见笑了!”说完,石乞便头也不回地跳下船帮,扶着自己的剑孤零零站在列队的鲁兵之外。
这边徐承对石乞又是赞叹又是可惜,另一边,在船上晕乎乎的田贲双脚刚着地,却似变了个人似的,瞬间生龙活虎起来,让想着要不要接过指挥权的樊迟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次乘船抄近路的两千余人均轻装上阵,连干粮都只带了两天的锅盔,胸前挂一个,胸后再挂一个,除了锅盔,他们全身的装备除了一身轻甲、布衣以外,便只有轻飘飘的藤盾和一把剑、戟了。
这些人被赵无恤称之为“轻兵”是在晋国战场上新成立的,是与重甲武卒迥异的一支轻装部队,专门干偏师袭扰敌侧的事情,但这次对齐国的反击战,他们俨然成了先锋的主力。
事不宜迟,这支部队迅速朝西北方行军,并在沿途未被齐人摧残的驿站处得到了曲阜一带的最新消息:齐人开始收拢四散的兵力,即将撤离。
田贲心里焦急,不由让众人加快了步伐,也不等掉队的人,一行人两天奔了一百五十里地,终于在第三天傍晚看到了哗哗流淌的洙水,也得知冉求出城击败齐人断后部队,又尾随而去的消息。
天黑时分,他们成功地与冉求的斥候接上了头,这才有了刚才冉求部故意假装大意遇伏,引诱齐军回头猛扑,田贲则乘机率军袭击的场景。
这一冲不要紧,齐人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后军便被田贲硬生生截为两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