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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白已死,尔等也再无巫女庇护,周围群魔环伺,可知日后该如何自处?”

处理完了熊噶婆,骆安看着眼前几百户村民,问道。

闻听此言,村民们面面相觑,脸色都变得极为惶恐。

“愿听上差安排!”

有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辈率先下跪,众人随即亦是叩首相随。

是的,群山之中食人的妖魔众多,数不胜数,而周围的土司更是盘剥无度。

只在意盘剥男女钱财,谁又在意他们的死活。

熊白固然虚伪残忍,但好歹还有些法术在身,地方土司不敢随意侵害。

又和妖魔有盟约,只要定期奉上人畜,熊寨大体也能保证平安。

如今熊寨之中,巫医传承断绝,熊白被杀,骆安等人明日也都要离开。

此时的处境,真可谓是案板上的鱼肉。

“还请上差救我!”

在生死面前,村民们不由得都跪下来哀求。

骆安知道时机已到。

他环视四周,看着周围跪倒的熊家寨数百口,说道。

“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上差请说。”

那村正里老当即拱手请求道。

仇鸾站在一旁,不明白这位指挥使此刻意欲何为。

“当今天子,有如天之德,必不能坐视黎民蒙难而不救,但天下之事何其多,又不可能面面俱到,需要尔等自己豁出性命,谋求一条活路。”

“等到朝廷大军抵达此地,尔等需拦架请愿,上血书陈奏地方土司外通叛贼,下虐士女,请朝廷废除金沙江沿岸土司,改为卫所。”

“到时天子大怒,自会派遣兵将带各司酋长入帐问话,尔等只管到卫所报名,朝廷自有人去收编你们,性命大可无忧。”

骆安缓缓说道,而四周的熊家寨村民听到要直接和地方土司对上,面容都闪烁着恐色。

骆安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碎肉横飞,被恶鬼撕咬的凡人残肢断臂堆满的山庙。

长叹一声,似乎在哀叹着此地居民的宿命。

退绝无生路,前进说不定还有转机。

见此,此地八十多岁的村正一咬牙。

“上差言词如此恳切,我等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

马上仇鸾和骆安并肩而行,讨伐槐妖。

“你很疑惑。”

“有些——”

听到骆安的询问,仇鸾回道。

“朝廷虽有意在西南设置卫所节制各地土司,但此地土司酋长已承诺归降朝廷,如果再让熊家寨村民请愿上书,恐怕不是君子所为?”

“蛮夷狡诈,今日降他,明日叛我,其口中之言,不可以轻信。”

“况且这熊家寨的村民言辞闪烁,恐怕并不像他们所言对熊白所做之事一无所知,你又何必大发善心,替他们考虑呢?”

岂料骆安闻言摇头,感叹果然仇鸾不愧是京城勋贵出身。

虽然战阵经验丰富,但到底受家族荣耀和士人美德影响太深,不知世间变化。

“陛下确实是要在西南各处设置流民,尊重各地土司意愿设立卫所,但绝不包括此处。”

“正统年间,朝廷四征麓川,每次都是劳师远战,每次都是麓川群蛮见我军骁锐,便上表朝廷主动请降,而等我大军离开,便群起复叛!”

“是因为此地地处蛮荒,土司众多,朝廷不能实控,一旦有变,沿线州府收到军报都要半月之久,再上报朝廷,那时麓川叛军已席卷西南,早已不是派些兵士进山擒拿贼首便能降伏的了。”

“而此地处金沙江以南,土地肥沃,人口密集,路途相对通达,又有河运之利,通行四方,北无天险可守,若在此地设置军镇,命一大将统帅,一旦麓川再有变故,向北便可直击麓川腹地,不至于再像正统年间坐视蛮贼壮大,波及整个西南。”

“况且,陛下此次出征,是抱定了一战而定西南的心思而来,又岂会将如此险要形胜之地继续交给土司蛮人。”

听着骆安的话,仇鸾沉默。

“军镇卫所所用之民,所需之财何来。”

仇鸾问道,他心中已有答案。

“此地土司首鼠两端,百年不倒,积累大量财富,朝廷大军一至,当掠其人口,夺其土地,抄没其财,以作军镇所需,将其举族夷灭,传首西南各处,以警示西南群蛮莫有不臣之心,如此千秋万代,西南可永为大明边陲屏障,不复再叛。”

骆安语气铿锵。

而仇鸾却不为所动,随即幽幽的说道。

“若朝廷在此设军镇,需要自身法力高强者,以避免脱离战阵被轻易暗杀算计,影响朝廷大计,又不能用钦天监的豪门,以免豪强做大,可用者唯有天子近臣罢了,所适合者更不过二三……”

仇鸾抬头,他只是不愿意多想,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了解随着明军在西南的高歌猛进,朝堂之上又兴起的暗潮汹涌。

“如今沐家遗孤迟迟没有下落,沐王府之位空缺,骆指挥,你是想学沐英,当云南王吗?”

骆安沉默片刻,方才抬头,说道。

“我已五十余岁,纵然受天子恩赐,受命禁军,讨伐各路妖魔,旅途危险,几次死里求生,若不是上天垂怜,早就客死西南了?为陛下的宏图而死,我心甘情愿,可我膝下只有一个幼子,我决计不愿让其再入禁军,以延续我骆家香火。”

“身后之事,我必须早作安排。”

仇鸾摇头叹息。

“万军死战西南,岂是为了你一家之富贵?”

两人沉默无言。

而面前槐林又至。

面前的槐妖早已通过熊家寨附近无处不在的槐树看到了两人来者不善。

此时林中阴风阵阵,槐木摇曳之间,枝叶哗啦作响。

四周的树木枝干都呈现一片血色,细细看去其上轮廓宛如人体之血管,其中有猩红色液体流动。

林中那棵最大的老槐木传来阵阵如女人哭泣一般的哀嚎声,令人脊背发凉。

两人持刀下马,纵然刚刚谈话彼此都有所不快,此刻还是相背而立,共同抗敌。

“骆指挥,刚刚的话,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朝中某些人想借你之口,抒发自己的不满,继而影响天子决断!”

仇鸾握紧了长刀,斩断飞扑而来的藤蔓,问道。

“自孝宗以来,中央衰微,朝廷仰赖天下豪门的支持,重文抑武,武将早不复洪武时期同级武将骑马,文官跪迎的辉煌了!如今天子圣明,大明中兴在即,仇指挥出身武勋之家,何必与那些通过科举跻身朝堂的天下豪门站在一处呢?”

骆安吐出一口青雀神火,烧的四周血藤惊恐退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