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巨兽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就如同细针扎入脖颈,这海怪的皮肉并没有于辖想象中的坚韧。
是的,如果它真拥有着坚不可摧的外皮,那么鲛人们就不用费尽心思用贝类在它的身上编织成一具巨大的甲胄。
海怪愤怒的摇晃着身子,它双目赤红,欲要喷火。
于辖牢牢的抓住了这柄深深插入巨兽的血肉之中的长矛。
是的——他成功了。
看着眼前痛到几乎癫狂的巨兽,来自凡人的反击也没有预料中的那么渺小和容易忽视。
矛尖喷涌而出的那散发着灼热气息,带着极强腐蚀性的血液。
于辖丝毫没有高兴的念头,反而见此愈发的绝望。
这深深插入了这海怪长颈处的长枪插到一半便被骨头所卡住。
怀中稚子和母亲相拥而泣,躲在屋后,本以为已无活路。
那些鲛人祭司们见明军竟毫不畏惧海怪,眼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
只见从那海面之上,又露出十余只同那只倒毙在登州城中的巨兽死不瞑目的面容相似的脑袋。
这战鼓是由天子征西南时,剥下数十只思家巨象之皮制成,鼓槌同样由其腿骨制作。
此时他自身难保,性命垂危,只要稍微力竭从空中落下,于辖便将被摔成肉饼,死无葬身之地。
它最后张开的獠牙对准了登州城内一对逃难的母子,父亲三日前在家中床上离世,她留下长子次子在家陪着随着丈夫的病逝同样陷入弥留之际痴呆的奶奶。
头顶的海怪势不可挡,逼近那道已经坍塌破损不堪的城墙,城中居民看着城外那些双目赤红,身高三十余米的狰狞怪物,陷入绝望之中,哭声震天。
不好!
“知州颜文玉!功曹参将等人携家眷弃城而逃!今已伏诛!尔等不各回岗位!抵御鲛人!是想和他们一同受死吗!”
“吼!!!”
谁料想刚到此处便见鲛人侵略登州哨骑疾驰出城求援,又听的前线已危如累卵,敌寇十倍于守兵。
但未等她将乡间豪绅盖的庙宇中的三清上帝广智如来罗汉护法等等全感谢一遍。
万军便知天子已至,于是伴随着被天子注视的欣喜和对作恶多端的鲛人的憎恨,万军携带者天子之怒,愤然向东,无需多言,直冲鲛人本阵而去。
于辖死死的抓住了手中的长矛,看着这海怪肆虐,在地上造成的一桩桩惨剧。
那海怪逼近,摧毁城墙,房屋在其脚下刹那间倾塌,一副末日的景象。
他心急如焚,同胞被鲛人海怪残忍分食让他怒火中烧,望着眼前那烧的长矛吱吱作响,依然在喷涌着,仿佛永不枯竭的红色喷泉,一个疯狂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
禁军们同样仰天发出喜悦的战吼,他们飞扑至面前巨大的海怪身上,手中长戟纷飞,虽不能像红衣大将那样一击碎骨斩头。
咬紧牙关,单手扯下了腰间战裙,蒙在了头上,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边。
霎那间从他的身上冒出一阵阵白烟来,他痛苦的嚎叫着,呼喊着母亲父亲妻子的名字。
登州城危在旦夕!
朱厚熜心中想到。
想到这里,长刀在手对着面前长矛刺出的伤口便是一顿猛砍。
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得到同伴陨落的消息,十数道悲鸣在所有还在庆贺城池得保,皇天庇佑的登州百姓耳旁响起。
正是刚刚眼见海怪攻破城墙便带着老婆孩子,抛下官印从西门逃跑的知州一行!
眼见一片残垣断壁,尸体横陈街道,碎尸断足到处皆是。
面前海怪正欲一口吞来,便只听见一声巨大的骨骼断裂之声响彻战场!
只见那无敌的如山岳般的海怪被长戟击中,比百炼精钢还要坚固撑起全身的脊椎此时竟然被一击斩首,全身最坚硬脊椎骨在这一击之下被生生砸裂。
人们看见千乘万骑向东而来,为首的那些身着重甲的骑士们战袍在空中疾驰声中呼呼作响。
但就在这些可憎之物即将跃过城墙,在城中大开杀戒之际——
而是同时等待着眼前这场海陆大战的结果。
都是妻子一个人强忍病痛,安顿三个孩子,照料连饮食排泄都不能自理的父亲,安慰自己十年前开始便略有痴傻的母亲。
海怪长着血盆大口的头颅被瞬间砸落,断裂的骨架崩裂飞溅,仅剩皮肉与肢体相联!
但妻子担心今年战事加剧,鲛人愈发猖獗,便用这些钱财从铁匠那里买来甲片,花了两个月时间趁闲在家中编成一副铁甲,让同乡百户朱长屯带给自己。
身后玄甲铁骑已至,竟直接扔出十多颗人头砸在登州西门前。
明军如此无知,阵型排列的如此密集,怕不是这些刀枪不入的海怪们向前一冲,便要死伤惨重,直接崩溃。
但随即又是大喜。
而如今,在痛苦的癫狂之中,这登陆的海怪开始了大开杀戒。
城中的居民在几次大起大落之中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下方,明军长矛如林,战鼓汹汹响起,万军振奋,争先向前。
但纵然奋力的挥砍,砍出来的那道半米长的伤口对于这巨怪而言不过也只是堪堪砍透了表皮和一层薄薄的血肉罢了。
但……一人之家可保,天下之家何为!
抽出了腰间弯刀。
那个东西同样发现了朱厚熜。
于是当机立断,天子亲率军为前锋,命禁军上马,协骑兵先行。
眼见几十颗头颅摆在自己等人面前,城门前想要逃亡的官兵将吏顿时面如土色。
明廷万军抽出长矛,列阵于东门之前,城头上六卫禁兵助跑,手握长戟登上残缺的城墙,然后在城墙上纵身一跃,从空中直扑冲在鲛人最前方的那十三只可怕的海怪而去!
家里养着三个孩子,又要孝敬年迈的父母,妻子如今才刚三十,就染上了一身的病痛,每逢秋季阴雨天便双腿疼痛难忍。
大战开始了——
若是前线战败,登州城陷,几十万军民便都要成为那鲛人的奴隶和喂养海怪的血食。
鲛人们今日便要自登州而始,横扫山东,进逼京师,逼小皇帝退位!释放太后!由鲛人们为大明另择新君!
他没有贸然出手,因为此时眼前汹涌沸腾的深海中还有一股更加古老深邃的气息存在。
他望着脚下的那一幕幕可怕的悲剧。
凡是见此的鲛人祭祀们皆是肝胆俱裂!
路上遇见逃亡的登州知府,得知有海怪登陆,登州城危在旦夕,登州长官竟弃城而逃。
今年朝廷结款,自己留下些饭食所需,将剩下饷银托军中返乡同胞交给妻子,让其在乡里顾两个婆子帮妻子分担家务。
那海怪食人无数,冲进城内,还不知要吃掉多少人畜才肯罢休。
心中焦急万分!
那红袍银面将领见此勃然大怒。
登州城头数十面战鼓擂响。
立刻跪地叩首,颤抖着招呼兵将各守其位。
它暴怒的推倒房屋,砸塌城墙,掀翻战船,拍死道路上一只只惊慌失措的车马牛羊和人群。
他坚定了眼神,竭力让自己抛却这些私利杂念。
其手持血色长戟,率六卫禁兵从天而降,满怀愤怒,给予眼前的鲛人海怪以烈火雷霆之天诛!
女子虔诚叩首,感谢诸天神佛保佑。
这三十多米高,直入天穹的怪物,是凡人绝对无法抵御的存在。
穿胸染血而战!撕裂肝脏!斩断脾胃!
见到那几乎贯穿天地的可怕怪物,城中之人,扶老携幼,乘马驾车,纷纷向着城外逃亡而去。
咬紧了牙关,想起了家中的妻儿。
她心忧丈夫安危,怀抱幼子登上城楼了望。
背后所背龙旗风纹在阳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辉。
他望着面前那道深深刺入这海怪肉身之中长枪,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裹着白布握紧长刀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两人气机相互牵引,都知道对方有威胁自己的能力,但在没有弄清楚对方底细之前,谁也不敢率先动手,错失先机。
巨大的身形轰然倒塌!
但如万蚁食象,大戟挥舞,切割血肉,众人合力,将其无盔甲保护的脖颈刮成白骨。
更是直接掏开表皮。
海怪拼命的摇晃着长颈,希望能将此物从脖子上晃下,但很可惜,于辖正攀附在他脖颈的最底部那处没有甲胄保护的地方。
因为东部战事吃紧,乡中军户尽数被征召上了前线,于是她急匆匆的从家乡抱着幼子来登州找在登州卫备倭军当千户的丈夫,让其回家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今日誓要将眼前的登州城夷为平地!
但身旁的六卫禁兵早已经冲向那些遮天蔽日的海怪们占据的东门,他们跃下喘着粗气,西苑杂交出异种战马。
身后万骑奔驰相随,冲出烟尘直往登州城的方向杀去。
眼见鲛人们一望无际,登州城下明军知天子亲自督战,同样不甘示弱的擂起了战鼓,
在城门外与鲛人大军列阵相应。
明军的刚一靠近不是被鲛人迎面而来的数十只鱼叉洞穿,就是被这海怪用尾鳍拍成肉泥。
它们仰天发出一声声悲鸣长啸,然后这悲鸣化作愤怒,鲛人祭司们大喜过望,立刻命人立刻敲起海鼓,驾驭海狮用锁链将其拖拽上岸。
伴随着沐血铠甲泛起的阵阵白烟,发出了痛苦和愈发愤怒的咆哮,挥刀以更加迅猛的力量斩向面前那颗足有一人高的巨大心脏!
但凡人在这些怪物面前如蝼蚁一般,能成功一次便实属上天庇佑,更何况此时海怪和鲛人们已有防备。
……
“万胜!”
对这巨兽而言,这如牙签一般的铁刺纵然全都陷入肉中对它的伤害也是十分有限。
看着那些摇摇晃晃,愤怒的吼叫着朝眼前已经残破不堪的登州城逼近的怪物们。
然后继续疯狂的一手抓着匕首继续的挥刀砍去。
那通过宝铃驾驭火凤的大将那饱含了冰冷和愤怒的声音传遍战场。
身披重甲的骑兵骑在马上,仰天高呼战吼,直冲鲛人本阵而去。
“伏魔!”
谁料想那怪物杀人无算,遭了天谴,在母子二人面前暴毙。
“蛮夷鼠辈!安敢犯我疆土!”
脑海中温馨的画面闪过,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妻子那张娴静忙碌忧愁的面容。
突然!从城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况天子如天之仁,自己怎可怀私心念妻儿而废公事!
那是天子东征旌旗!
面前海怪们纷纷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将头顶的禁军吞入腹中。
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淋满了于辖一身。
如同海中鲸落!
朱常宁愣住,这不是她在皇宫中,借着书本和六部奏报,千百次凭空想象着都城以外黎庶艰辛,所能想象的到的画面。
当今天子圣明,我死之后,必不能使我妻儿父母流落街头,为乡里恶霸所欺。
母抱子子牵父夫妻相拥,全家扶老携幼一同而亡,肉泥混为一处,其形貌之惨,遍地皆是。
那红袍大将舍下战马,手戴宝铃,驾驭火凤,翱翔天空,火凤飞驰长鸣!
殊不知,这便是明军的目的。
而原本应该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将士竟然也同在逃亡之列。
登州为山东屏障,自古以来,登州有失则山东不保,山东危则京师震动,昔年唐赛儿以白莲教千人起事,危霍乱山东,竟能使得天下人人自危,便是如此。
下方,明军骑士冲阵,趁着上方海怪被大块切肉发出怒吼痛呼,手中长戟挥动,借势杂碎重重阻碍。
“万胜!”
好家伙,恐龙公园是吧——
禁军们怒吼着,战鼓愈发猛烈,为其助阵呐喊。
但为时已晚。
见之大喜,遂急招沿海鲛人在此登陆,附近几十个鲛人部落可谓是倾巢而出。
“伏魔!”
仅仅是户部奏报上对人口损失最小的外来兵祸,真实情况之惨烈,便已经大大超出她的预料之外。
其声如惊雷,鼓声一响。
朱厚熜等人领兵刚进山东境内不过一日,便收到登州城方向传来的有疑似鲛人大军出没的急奏。
巨大的痛苦让它完全将鲛人们希望抓捕更多凡人充实它们牧群的想法抛之脑后。
手中大戟顿时烈焰熊熊,火光直冲天际。
身后明廷万军见主帅如此勇武,顿时传来如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腰刀的长度着实有限,于辖顶下决心,他已然抱定了死志。
自己身为明将,父辈祖上世食君禄,此时国家危难,岂可因一家之私而视天下危难于不顾。
双脚用力蹬住鳞甲的缝隙。
只见为首的大将胯下骏马神俊无比,而随行百余骑所骑也都是神骏,眨眼间来到西门前,眼见城门面前逃亡车辆阻塞道路。
本来母女二人见那海怪迎面而来,一步跨越十数米,本以为没有了活路。
上空,禁军们飞跃而起,手握长戟关刀,向这些人类不可敌之物迎头斩去。
他痛苦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钦天监等人则领步卒以驴车骡马护送辎重在后面相随。
人们向西遥望,只见往东尘烟滚滚,传来万马奔腾之声,烟尘中刹那间一骑白马载着红袍银面的大将跃出。
“万胜!”
三声大喝,呼应着着面前那些仿佛可以摘星拿月,如同山峦一般巍峨,三十多米高的可怕生物震颤大地的移动。
他重新握住了匕首,牢牢的将其固定,放开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的长矛。
却又见有红衣哨骑传来前线捷报,备倭兵已击退鲛人,登州城可保。
天子大怒,立刻将其论罪处死,然后携其头颅,命骑士们抛却辎重扔在道旁,除武器外只带一日口粮,向东全速疾驰援救登州。
砍到深处,这怪物扭动的便愈发癫狂了起来。
数十万鲛人受到召唤,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抵达此处,海面上战鼓阵阵,波涛翻涌。
这玩意,你确定不是上辈子传说中经常被北方某山作为噱头吸引游客所说的恐龙时代遗留下来的蛇颈龙?
刚松口气,却又见海中起巨浪,有海怪登岸,直扑登州城来,却又被明军舍命挡住。
听的城外海港金鼓喊杀之声大作,两军交接白刃纷飞血流成河!
“伏魔!”
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最后化为了一声悲哀的嚎叫,大股血液顿时如奔流一般从它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它三十米高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地上,那宛如地震一般巨大的声响宛如巨龙陨落。
西门百姓见状顿时散去,大军即刻入城,直冲东面海怪而去。
长枪无法继续前进,但就算是贯穿了又能如何。
眼前的海怪彻底的癫狂了起来!
身后东征明军已然涌入城内,并直冲东门而去。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些面带恐惧的头颅的主人!
她手握血色大戟,脚下烈焰凤鸟一个冲刺,瞬间便到那海怪面前。
他放开了匕首,拨开了那巨怪表皮的伤口处,望着迎着那迎面而来的血柱,怒吼一声,放下所有的念想,咬牙钻入了眼前这道巨大的,满是腐蚀性液体的血肉溶洞之中。
它仰天怒吼然后愤尔下坠。
祭祀们眼见更多的海怪因为同伴被人类所害,主动聚集于此,要屠灭此城,为同伴报仇。
朱厚熜站在城头,看着眼前的海怪,一脸梦碎之色。
那血液从它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喷出数十米高,宛若巨浪一般,背后的那些鲛人祭祀暗道不妙。
朝廷欠饷经年累月,就算是自己仅是一小小千户,也不得不干些勒索商旅,倒卖茶货的勾当。
“汝等看我斩其首!”
“天子有令!凡大明文武将吏,有敢失印弃城而逃者!杀无赦!”
这些身披重甲的明廷武士挥舞着手中的长戟关刀,望着周围凄惨的一切,眼中怒火熊熊。
它赤红着眼睛,在愤怒的摧毁了一段登州城的城墙后,这战无不胜的巨兽,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城区中的几十万血食。
他的皮肤已经出现了裂痕,满是碳化后焦黑的痕迹。
于是立刻让刚刚见明军援军已至,退后到鲛人背后的海怪们再次移到阵前。
逃亡的车马阻塞城门,又听的知州已收拾细软,变装弃城而逃,绝望之下,城中哭喊之声震天。
城外残存的明军见到之前千户于辖成功的案例,受其激励,纷纷鼓起勇气冒死效仿。
父亲去年秋天中风,一连数月不能自理,但新皇登基,鲛人反叛,侵犯大明国土,自己奉诏率兵屯聚登州,无法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