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这本在朝鲜流传的弥勒往生之说的佛经,就是这位关先生亲自编写,用以怂恿朝鲜民众反对王庭的尝试的咯。”
冯保说道,而高林则趁机拍起了这位京城权宦的马屁。
“公公果然明断,如今看来这弥勒经文便正是这关先生所编写的伪书,用以霍乱朝鲜,实现其不可告人目的的工具了……”
高林说完,从樊河的手中又拿过那本佛经,将其塞入自己的怀中。
“而白莲妖众第一次攻占朝鲜不利之后,又是如何蛊惑当地居民,怂恿其一同反对朝鲜王室,再次入侵高丽……这就是我即将要讲的接下来的故事了。”
高林说道。
……
面对着红巾军撤退之后留下的仅剩一片残垣断壁的西京。
昔日繁华尽数化为焦土,柳翟悲愤莫名。
但面对因为兵灾和暴雪而产生的大量的流民,还有国内各地在短短数月之间凭借驱逐红巾之功,而隐隐有崛起之势的藩将们。
柳翟却只能含恨的看着红巾军撤离的背影,率领着王室仅存的精锐部队,监督着各地藩将带兵各自撤回驻地,并尝试收拾如今国内的乱局。
在红巾军的进攻之下,高丽人曾经修建的用以防备北方蒙古人马队的小型要塞被证明了,随着元末农民战争中双方日新月异的战术和军事装备,之前高丽人修建的那些古老的建筑和总结的经验变得毫无用处。
这个忠诚的武人对于帝国北方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到来的威胁满怀忧虑。
于是他毅然上书,请求高丽王下旨,征召咸宁道及北方的民众,去修筑一道更加坚固的防线,用以抵挡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的红巾军的入侵,以此来保卫国家的京师不会再次如此轻易的落入敌手。
高丽王同意了。
于是伴随着命令,数十万刚刚在战乱中失去了大部分的财富和家人的民夫被征发到北部边境,配合着朝鲜王室的部队,重新构筑并加固着高丽北方的军事要塞。
毕竟在那些刚刚连夜逃离首都,财产和房屋被红巾军一把火尽数烧成灰烬,险些丧命的高丽权贵而言,没有什么是能比将红巾军的威胁抵挡在北方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是否会因为修筑西部长城和永无止境的徭役而随之产生的愈发残酷压榨,而彻底陷入最深的绝望之中。
那并不是高丽王室和朝鲜的文武精英们需要考虑事情。
在他们看来,朝鲜的人民一向温顺服从,尤其是朝鲜语雏形的出现,更是进一步隔绝了底层民众和中原文化接触。
让其永远的保持温顺愚昧的姿态。
虽然中原王朝在漫长的历史中同样身处于专制王权的压制之下,但至少相比于朝鲜,他们的政治和文化却依然称得上尚算开明。
能够为人民的反抗提供诸多反抗的依据。
然而他们却并没有预料到,虽然红巾军已经撤离了这片土地,但是他们却将他们的经书永远留在了朝鲜。
饱受欺凌和绝望的朝鲜民众如获至宝。
他们念诵着弥勒降世的箴言佛法。
在繁重的劳作中静静的观察着那些奴役他们的妖魔权贵。
并静静的等待着红巾军重新回到这片弥勒指定的佛国的净土之中。
而两年后,随着红巾军再一次南下,本以为这次能够成功将红巾军阻挡在城墙之外的高丽人绝望的发现。
再坚固的堡垒也无法抵挡内部的敌人。
短短数月,进入高丽的十万红巾军的规模便膨胀到了三十万人,大量的高丽农民和劳工加入到了红巾军中,红巾军兵势大盛,势如破竹,在抚州、博州、泰州、价州和延州等地接连击败高丽军,夺取了高丽的大量土地和人口。
“尽管红巾军接连招降高丽的降将为己所用,希望能借此吸引更多的高丽将领不战而降,但奈何,此时已经基本上肃清北方的元廷已然注意到了这支深入朝鲜半岛,插入自己后方的红巾叛军……”
“于是元顺帝亲自下诏,命元廷筹备军械粮草由海上支援高丽朝廷,避免其在短时间内被红巾军彻底击破,让半岛局势陷入不可收拾的困境,另一方面则命大批元军进入辽东,截断红巾军的补给和退路……就在双方的联合绞杀下,红巾军决心回师辽东同元军决战,但辽阳之战红巾军惨败主将潘成被俘虏,超过十万人被元军所杀,红巾军最后一支可战之兵被彻底消灭在了辽东战场。”
“但此战之后,弥勒信仰却在朝鲜流传开来……并成为诸多密教结社之中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一支。”
高林缓缓说道,为这场元末发生在朝鲜半岛上的刀兵战乱画上了一个句号。
“诸位可切勿小瞧白莲教在朝鲜国内的影响力……”
说到这里,高林看着眼前诸人,语气突然变得诡谲了起来。
“据说当年李成桂之所以能借着击退红巾,收复京城之功,撺掇高丽王位,建立李氏朝鲜,背后可不乏有他昔日的老对手,红巾军在朝鲜残部的影子在其中……而且白莲教在朝鲜有些地方的影响力甚至超越了朝鲜官府,诸位行动之时还需慎重行事。”
听到这话,不光是郭勋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棘手,就连冯保此时也有些理解为什么单单是为了抓捕几个白莲教的小毛贼,朝廷却不惜兴师动众,在明朝边境上布置重兵以备不测了。
“这件事情谢迁谢大人知道吗?”
冯保问道。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要是早知道白莲教在当地的势力如此之大。
甚至和朝鲜王室都隐隐有些关系。
他是断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孤身前来传达朝廷诏令。
最起码也要让干爹给自己多安排些厂卫高手随行才是。
不过考虑到干爹对于朝鲜国内的情况也不了解。
冯保也没有任何怨恨的情绪。
即使吕芳知道,冯保也不敢表现出任何怨言。
毕竟内廷不像外朝,纵然得罪了皇帝也要三法司共审之后才能定罪,皇帝如果不想自己名声太臭的话,也不能随便给朝臣罗织罪名——
当然,像太宗皇帝朱棣那样直接不走程序派锦衣卫直接暗杀内阁高官这种盘外招就另说了。
内廷,但凡犯了错误,只要大太监有心处理掉你,是真的有各种方式在无声无息间让你人间蒸发掉的。
听到朝鲜国内白莲教的力量如此之大。
领了这次差事的冯保顿觉有些骑虎难下。
而且更让他担心的是朝廷派到朝鲜国内的礼部官员谢迁的安全。
万一这老家伙因为自己这边的行动,让白莲教狗急跳墙,小出了什么事情。
以谢迁三朝老臣的身份,面对悠悠众口,自己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是绝对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