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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大人!”

听到面前刘真的指点。

名为塔石的少年大喜过望,伏地叩首。

一旁的赵大公子似乎对眼前的一幕并不意外。

他甚至很有闲心的观赏着手中的茶盏。

“……若你能为朝廷招来足够多的女真部曲为藩国效力,我自会向朝廷举荐……”

等到刘真明确的对面前的女真年轻贵族发出邀请。

赵大公子将手中的茶盏放在身旁的案几之上。

门外有仆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朝着赵大公子示意。

“出了什么事情?”

刚刚因为抛下了女真人这个烫手山芋而心情大好的赵大公子看见外边穿着灰衣的家仆的表现,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

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但此人乃是从自己父亲还在世时就在家中效力的武人,深受赵家上下信任,赵公子知道没有事情,他不可能突然来打扰自己,还是召其过来。

“达拉——”

那同样是一名女真武士,不过相比于出身小酋长之家,还未成年的塔石,眼前的男人身材健壮,袖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刀剑的伤痕,仅剩的左眼锐利,宛如鹰隼。

哪怕是最没有军事经验的老农,在看到此人的第一眼,都会明白面前是身经百战的胡人武士。

“灵堂那里有些不太对劲……”

听到耳旁的武士附在耳边轻声低语,赵公子瞳孔猛地一缩。

自己的父亲,赵老爷的尸体可还在那里。

灵堂会出什么事情?

难道就真如那疯道人所说,最近镇上这些豪族家中接二连三的出了丧事。

并非是什么巧合?

而是上天示警!

想到这里,赵大公子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他起身,但片刻,听到耳旁从灵堂那边传来的哭声,他又感觉有些不对。

“元诚禅师和众多弟子在后堂,已经半个时辰都没有动静了——”

确实,这很不对劲。

毕竟马上就要准备悼亡仪式,召唤亡者生魂,对其进行超度。

按理说那些净土宗的僧人早就应该吹打起来。

开始造势,并布下相应的仪轨法阵了。

但是直到现在,从灵堂传来的只有女人们的哭声。

虽然赵大公子按理说也应该是那些哭声中的一员。

但一方面是要招待刘真,这对于家族之后的仕途很有好处。

毕竟他们不像其他的辽东豪族,能够凭借武力维持自己的地位。

科举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另一方面,佛门的渡亡法事,赵大公子作为有功名在身儒教士子,自然很清楚所谓送死者灵魂进入极乐世界是怎么一回事。

佛道两教为了自己在失去政权之后的生存,将人类的死后事描述的十分的玄幻。

这是为了他们能够从民间获取供养的角度考虑。

而儒教对于死亡之后的事情就讲的很直白了。

儒教并不反对鬼神的存在,如果不这样,他们也团结不了大多数的豪族用儒教“敬天法祖”的这一整套力量体系维持帝国的统治。

但是儒教对于所谓的人类死后灵魂转生,进入极乐世界的说法嗤之以鼻。

就如范缜的《神灭论》所言。

“神之于质,犹利之于刃,形之于用,犹刃之于利,利之名非刃也,刃之名非利也。然而舍利无刃,舍刃无利,未闻刃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

儒教在这方面讲的很明白,毕竟他们不需要靠着这玩意从人民身上搜刮出油水。

他们已经通过权利斗争,彻底掌控了这个国家的政权,要钱的话直接层层摊派向下加税就行。

轮回转世?借尸还魂?在这个世界永远只是少数人的专利。

赵大公子很清楚自己家族是达不到这个层次的。

而人类的躯壳死去,魂魄七日而散。

佛教的渡亡便是要加速这个魂飞魄散的过程。

直接将其魂魄化为碎片,免得吸引来某些以人类为食物的邪祟妖物,给生者造成什么麻烦。

而今看来,却是这方面出了问题。

“带上家中护院,我们一起去看看元诚禅师——”

赵公子思索片刻,沉声说道。

一旁的女真武士闻言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金台寺在方圆数百里都颇有名气。

这元诚大师更是辽东数得上的高僧。

如果就连他都无声无息之间出了意外。

那赵家家中摊上的事情该有多么可怕——

两人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属下这就去召集卫士,誓死也要保护公子的安全——”

对于独裁者而言,某些时候,异族士兵往往比汉人士兵更加忠诚。

就如同李世民身旁作为护卫的突厥武士,朱棣身旁的蒙古亲兵。

毕竟他们可不会像是那些同宗豪族趁着权利交接的时候趁乱给你一刀。

赵公子转过身,看着刘真,略带歉意的说道。

“招待不周,恕我——”

“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有朝廷官身庇佑,一口浩然正气在胸,等闲妖魔不能伤我的。”

刘真出言打断了这位赵公子的话。

而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刘真转过身去,看着随着那名女真武士暗来此报信,像是触动了某些东西的神经一般。

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格外的湿润了起来。

刘真甚至能够感觉到有水渍凝结,从自己的脸上缓缓划过,带来一阵阵酥麻之感。

而门外,一层薄薄的水雾在午时大日悬空之时萦绕在赵家祖宅周围。

甚至是笼罩了整个牛毛镇。

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从天而降,将整个镇子中的人笼罩在其中。

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同样冰冷而湿润的午后。

伴随着灵堂内愈发凄惨尖利的妇女啼哭之声,门外的迷雾愈发的浓郁了起来,忽然一道惊雷在门外的空地上凭空显现,剧烈的白光扩散,刘真恍然,仿佛从面前的迷雾中看见了多年前那座熟悉的破旧道观。

当时自己为了凑足进京赶考的盘缠,已经三天未能吃饭,饿的头昏眼花,拿着家中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准备去集市上叫卖。

赶考的路费,对于大多数普通士子而言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多数人往往只有一次或两次机会。

稍有不慎,便是举家负债,家破人亡。

那是自己最为惶恐的一段岁月。

而那东西似乎感知到了自己的惶恐,就那样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并给予自己完全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