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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卫知韫一人,依旧跪在原地,不声不响。

她察觉到宁王殿下向自己走了过来。

不多时,便看见他一双黑色云纹靴子,映入自己的眼帘。

“这便是卫大小姐自个儿选择的婆家,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是卫知韫嫁人之后,第一次和宁王殿下见面,果然和记忆里一样,他总能找到机会讽刺她,挖苦她。

前世今天,他也来过孟府。

但今天的事情,在前世没有发生,而她那天外出经营店铺了,并不在府上。

因此,前世今天,她和他没有遇见。

这会儿,她觉得宁王的嘲讽很有道理,这就是她自个儿选择的婆家,确实不过如此。

因而,她没有吭声。

“起来吧。”宁王似乎不耐烦她跪着。

卫知韫便站了起来,依旧低眉顺目。

宁王拧眉看了她一会儿,才从小厮手里拿来一个紫木匣子。

“这是你大哥托本王给你送来的。”

孟家三人等人顿时愣住!

所以,今天宁王殿下亲自登门,不是为了给他们主持公道。

反而是给卫知韫送东西的!

他们心里既震惊,又愤怒,气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可在宁王跟前,他们却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地趴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多谢宁王殿下。”

卫知韫接过匣子,便将其打开了,里面有一封信。

是大哥的字迹,先是问了她好,再是说他得陪着太子外出一段时日,大概要很久才能回来。

再下面便是:“你与长策情深意笃,甘愿嫁入孟府守着他的牌位过一生,大哥也理解你。

“只是长策已不在人世,你生活在孟府,便是水深火热,那昱大爷是不成器的,一家子老小都要你养着,实在辛苦。”

长策,是孟珩的字。

卫知韫继续往下看。

“若是太劳累,便叫他们自个儿也想想办法度日,你不必太为难自己,累坏自己的身子。爹娘很是心疼,你也知道,娘为你几乎哭瞎了双眼……

“罢了,大哥知你定无法放心孟府老小,便是累坏自己也甘愿。但大哥不忍心,便赠灼灼一支簪子,可换银子度日,但愿灼灼少操劳些。”

灼灼,是她的小字。

唯有家中人这样称呼她。

卫知韫的眼泪落下来。

但她还是看清楚了下面的字。

大哥还写着:“这支簪子是太子赏赐,并未花大哥什么钱,灼灼且放心用着。”

再下面便是大哥的落款了。

卫知韫抚摸那支玉簪,触手生温,可见是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价值千金。

卫知韫抹掉眼泪,将匣子关上,递给月见收着,才道:

“殿下一路过来辛苦了,请移步正厅喝杯茶水再走。”

忽然,豆大的雨珠滴落下来,月见紧张地说了句:“夫人,下雨了!”

卫知韫脸上也出现了慌乱之色。

“殿下,请移步正厅,民妇有要紧事失陪片刻,稍后便去给殿下请罪。”

不等宁王开口,卫知韫已经拉着月见迅速跑掉,仿佛身后有十万追兵。

宁王盯着卫知韫快步离开的背影,眸中隐隐闪过一丝愠色。

沉思片刻,他递给小厮一个眼神,便也跟着大步离开。

小厮会意,即刻对着孟家三人,道:“殿下驾到,尔等未曾远迎,是为大错。”

孟家三人再次愣住,他们也不知今日殿下会来,如何远迎?

小厮又说:“殿下到了府上,尔等患疾的患疾,染血的染血,也不懂得避让,竟如此冲撞殿下,实在不可饶恕!

“就罚你等在这雨中跪着吧,什么时候天黑什么时候起来。”

孟家三人如遭雷击,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心中更是阵阵抽痛。

本以为来了救兵,结果却是这样的下场。

他们全员带伤,又惨遭如此刺激,很是错愕了一阵,哭都哭不出来。

等小厮跟着宁王走后,他们才敢扑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

却说卫知韫一路跑回非云阁。

雨太大,她整个人都湿透了。

回到房间里,她立即扑到窗边去把窗子关了,伸手要拿檀木筒里的画作时,猛地顿住,怕浑身的湿漉毁掉画作。

“夫人,帕子。”

她接过月见递来的帕子,擦拭脸上手上的水,又换了身衣服,才小心翼翼将那幅画作拿出来,放在桌上慢慢地展开。

“还好只是湿了边角。”月见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口吻:“若是再来晚一些,只怕这幅画要毁掉了。”

画作边缘沾上些许雨水,泛起微微的褶皱。

卫知韫弯腰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将褶皱慢慢压平。

月见在旁边说道:“夫人自嫁入孟府以来,便将这幅画带在身边,睡前总要看上一次,夜里才能睡得舒坦。幸好画作无碍,否则夫人定要伤心了。”

卫知韫道:“是我的错,竟将这幅画放在窗边,惹得日晒雨淋的。”

褶皱被压平了,她又细细地吹着,试图将它吹干。

良久之后,她发出一声叹息。

“这幅桃花图,是宁王殿下四年前所作,是我当年鲁莽不懂事,将画作抢了来。今日宁王殿下到府上,我本该将画作归还,可惜它被我弄湿了。”

言语中,无限哀伤与自责。

宁王殿下突然大踏步进来。

卫知韫立即挡在书桌前,惊讶地看着他。

“殿下……怎么,怎么进来了?”

“是不是想说,本王不该闯你院子?这不合礼数?”宁王哂笑着,以折扇将她拨到一边。

“听闻你这里藏着本王四年前的画作,本王瞧瞧,可是真的!”

卫知韫被迫让开,宁王看见了桌上那幅画,过往的记忆忽然涌上来,他喉结上下滚动着,深邃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一片海,海浪翻滚,被他生生压下去。

还记得,这幅画,一笔一划,都经他细细思量。

即便过了四年,他依旧清晰记得自己当时作画的心情。

只一眼,他便确定,这画是他亲手所作。

许久许久。

宁王才哑然开口:“本王以为,以卫大小姐的作风,定会将此画扔入火中焚烧殆尽,不曾想,卫大小姐竟藏至今日?”

看向卫知韫的眼神,带着嘲讽。

“卫大小姐总不会要告诉本王,你是因为欣赏本王的才华,才抢走了本王的画作吧?”